我叫鹿绍凡,或者在更早以前,你可以叫我鹿绍阳。
是的,没错,最开始被贤贵妃抚养长大的那个人是我,而不是那个已经死了的墨王。
我一直不知道在这个皇宫里,还有一个人和我长着一样的面庞,甚至就是连身高也相差无几,因为从我记事开始,贤贵妃便不准我迈出云水斋一步。
我生性便是喜静的,所以对于贤贵妃的这个要求,我不抵抗,也从不去怀疑。
我以为我会一直这样的长大,然后当一个被别人忽视掉的王爷,慢慢走出宫门,有自己的府邸。
其实,我是幻想着那一天的,因为贤贵妃对我虽好,但却让我从来得不到所谓的自由。
我生平第一次违抗了贤贵妃的意思,出了云水斋,其实我并没有想太多,我可是想要出去走走,看一看这个皇宫究竟是个什么样子。
可是我怎么都没想到,就是这一次的溜走,让我看见了她。
绿柳湖畔,清风徐徐。
她站在对岸的一边,穿着一件浅水蓝的水裙,长发垂腰,玉簪轻挽,上好的丝绸料子随行动微动,宛如淡梅初绽,未见奢华却见恬静。
她不算特别漂亮,却有着一份天然去雕饰的自然清新,尤其是那眉梢之间挂着的气韵,雅致温婉,观之亲切,温暖中透着几分淡淡的漠然。
我不知道她是谁,但我却看她看的呆掉了神色。
宫中何时有这么一个活灵活现,又稳重大气的丫头了?这是我的第一个想法。
在我的打量之中,她的面颊慢慢的红了起来,像是日落时被夕阳染红的红霞,羞涩之中带着女儿家的媚态。
我的心,不受控制的一跳,难道她是看见我了么?
一阵暖风佛过,不远处的一抹白袍,就这么不期然的撞进了我的视线,我的心口莫名失落,原来,她的目光,始终不曾落在我的身上。
我知道那抹白袍的主人是谁,或者说宫中应该没有人不知道,因为元清的皇宫只有三位皇子,除了那个比我还善于躲藏的萧王之外,就只剩下了皇后娘娘身边的储君鹿绍凡了。
我眼睁睁的看着鹿绍凡朝着她走过,挽起她的手,笑的温柔:“原来你就是当年那个让父皇一举攻下汴川的沐扶夕。”
她羞涩,却笑着点头,我知道,她应该是喜欢上了鹿绍凡。
我眼睁睁的看着她在他的牵手下,两个人越走越远,我的心里忽然有几分失落,又有些自嘲。
我失落的是,原来这个女孩儿已经有了意中人。
我自嘲的是,我有什么可难受的?那个人是元清现在的储君,未来的君王,我又拿什么去和人家攀比?
我以为,这次的事情会很快过去,但我没想到,没过多久,我的生活便彻底天翻地覆了起来。
那是很平静的一夜,贤贵妃却忽然来到了我的屋子,拉着我的手还没等说话,眼泪便是落了出来。
我一愣,不解的看着面前这个从我出生,便一直照顾着我的女人。
皇后娘娘不知道什么走了进来,没有任何的通报,没带任何的随从,平静而声的站在了屋子里,静静的看着我。
也正是从那一夜,我才知道了一个埋藏在宫中的秘密,但我已经没有办法再去告诉任何人了,因为当天晚上,我便随着皇后娘娘出了云水斋。
那一夜,我站在皇后娘娘的寝宫里,从夜晚站到了天明,当刺目的阳光缓缓照亮天际的那一刻,我的心里是有些害怕的,对未来无限未知的害怕。
但是更多的,我是庆幸和欣喜的,因为从今天开始我便是鹿绍凡,元清的太子,我会拥有无限的未来,和那个会让我莫名心跳的沐扶夕。
我从镜国回来之后,第一次见着了她,她站在后花园里,一袭的雪白长裙,正追着飞舞的蝴蝶翩翩起舞。
那一刻,她的倾国倾城,我到现在都记忆犹新。
我疼她,宠她,给她我所有的温柔,我不在乎她那时而看着我迷茫的眼神,因为我很清楚,在她的记忆深处,曾经的那个鹿绍凡永远都无法抹掉,但我有信心,成为他最好的那个鹿绍凡。
在她十五岁的时候,我终于可以如愿以偿的迎娶她了。
我站在宫门前,任由大雪覆盖了我的脚面,我始终站在那里一动不动,为的只是想看见肯为我披上嫁衣的她。
但是我怎么都没想到,天意如此弄人。
父皇病危,眼看着我就要拉住她手指的时候,作为太子的我,不得不转身离去,将她一个人仍在大雪纷飞的宫门口,扬长而去。
我的父皇,虚弱的躺在床榻上,眼睛直直的望着门口,一直到我走进来,我的父皇才缓缓露出了一抹欣慰的微笑。
我以为,我的父皇会交代他好生照看着沐扶夕,因为我知道,父皇是喜欢沐扶夕的,她的聪慧,她的大气。
但是我怎么都猜不到,我那慈爱的父皇,拉着我的手,沉浸了所有的笑容:“绍凡,皇权无爱,沐扶夕虽好,但你却不能独宠于她,你不是她一个人的夫君,但你却是这个元清唯一的帝王。”
那一刻,我是呆愣的:“父皇……”
然,我的父皇却没有再开口,因为他驾崩了。
他就这样傻愣愣的坐在他父亲的尸体旁,不知道过了多久,才慢慢闭上了眼睛,流出了两行清泪。
每个人都和我说,能成为帝王,将会是一生的荣耀,但没有人告诉过我,帝王这一条路,是一条无回路。
从皇后选择我成为储君的那一刻开始,便注定了我早已失去了被爱和爱人的权利。
在往后的日子里,我总是尽可能的想忘记当初父皇的话,但那日的话就好像是一个诅咒一般,一点点的将我推向了地狱。
朝中动荡,沐自修想要投靠萧王,我无奈之下,打压沐自修,我想一直关着沐自修又有何妨,只要我不杀了他,我便还有机会和沐扶夕解释。
但再次出乎我意料的是,沐扶夕却在这个时候怀孕了。
这个孩子,其实就算母后不说,我也同样知道意味着什么。
沐自修虽被抓,但沐家的势力却是在朝野之中根深蒂固的,这个时候若是昭告天下,沐扶夕怀了孩子,那么那些扶持着沐家的官员,一定会对我施压,让我先行立下储君。
我不能被一个孩子所控制,所以在母后的游说下,我做了一个让我悔恨终身的决定。
我永远都记得,虚弱的她站在我的对面,明明悲痛的连笑都那么难看,但她却甘愿喝了那一碗我亲自准备的红花汤。
在她将碗摔碎在地面上的那一刻开始,我便知道,我和她真的完了……
是的,我和她结束了,但我却不想放开她的手,以至于现在的我和她如此的如履薄冰。
我疼么?我怎么能不疼?但这一切都是我自导自演的,我没有任何的理由和借口,站在她的面前,求得她的原谅。
她在慢慢的疏远我,我知道,但我却还想尽我最大的可能去守护着她,哪怕是静静的看着她也好。
但我怎么都没想到,她竟然会开始算计我。
从司马追檬那一次穿着和她一样的衣衫在后花园和我偶遇开始,我便知道她的心思已经不在我的身上了,可虽然我心知肚明,却难以逃脱这明显的算计,因为我也需要一个精神上的慰藉。
我不想再去算计她,但她却再也无法对我放心。
我还记得,那日她却偷偷看望沐云白,明明被太后堵在屋子里,水下的她穿着夜行衣,但她却一直在和太后周旋着。
我赶到的时候,我明显在她的眼中看见了防备,而不再是曾经的依恋。
我打发掉了太后,将她从水里捞了出来,她的面颊上不见半分的笑意,反而皱眉打探着我:“皇上您想治罪臣妾么?”
我笑了,看着她满脸防备的样子,无奈又痛心的笑了:“朕累了。”
她先是一愣,随后沉默了下去。
其实她沉默也是好的,因为她若是不沉默,我想十有八九,我和她还是会争吵起来。
这永无止尽的争吵,已经逐渐形成了我和她之间的一个梦魇,无法摆脱,无法挣扎。
萧王离开了,畏罪潜逃,如今的我正在全力派兵追捕,我知道,我将会迎来一场大战,这场输赢的代价关乎着元清,关乎着我和她。
我不害怕,因为我从坐上那把椅子之后,我便已经清楚,战争永远是避免不了的。
但我却很孤独,因为和我并肩而战的不是她。
我知道她对萧王是有感觉的,虽然我没有证据,但我却心知肚明,因为沐扶夕有一双明亮的眼睛,曾经,那眼中的明亮只是给我的,但是现在,她却同样分给了萧王。
我生气么?可能更多的是无奈吧。
因为我更加清楚,我给不了她的东西,萧王可以给她。
但,就算是我知道又如何,这一场的战争我将全力以赴,这个元清是我的,除了我转手相赠之外,谁也别想从我的手中抢走它分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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