因为墨王的伤势太过严重,所以沐扶夕跟着绍凡才一进到院子,便见着那些在前厅里围成群得太医们,正在商量着什么。
随着她和绍凡迈进门槛,一屋子的太医均是纷纷朝着她和绍凡跪下了身子:“拜见太子,太子妃。”
绍凡轻轻点了点头:“起吧。”扫了一圈,又道:“贤贵妃呢?”
一名老太医站出了人群,弯下腰身:“回太子的话,贤贵妃正在里屋陪着墨王。”
“墨王醒了?”
“回太子的话,墨王伤势太过严重,还没苏醒。”
“恩。”绍凡点了点头,转身又对着沐扶夕示意了一下。
沐扶夕明白绍凡的意思,不再多留,迈步朝着里屋走了去,从前厅到里屋不过只是十几步的距离,她却是第一次感觉到,这路途是那样的漫长。
才不过眨眼的功夫,她感觉像是过了几十年,当她终于站定在里屋的门前时,闻着那顺着门缝飘出来的中药苦涩,轻轻的叹了口气,抬手,敲响了房门。
“叩叩叩……叩叩……”
“进来吧。”
随着沐扶夕的手臂垂落,屋内响起了贤贵妃疲惫的声音,沐扶夕应声而入,并没有直接朝着屋内看了去,而是先行转身关上了身后的房门。
此时的贤贵妃正坐在床榻边上,见着沐扶夕走了进来,眼中并没有诧异,慢慢的站起了身子,对着沐扶夕盈盈一拜:“太子妃金安。”似乎她对于沐扶夕的到来,在意料之中。
沐扶夕上前几步,握住了贤贵妃的双手,拉着她起身:“墨王怎么样了?”她说着,侧眼朝着床榻上看了去。
曾经如玫瑰一般邪魅如血的墨王,此刻就那般安静的躺在床榻上,总是松散束缚在身后的墨色长发已全部散开,三千青丝垂在身体的两侧,将他本就苍白的面颊,显得更加灰败。
说实话,沐扶夕挺喜欢墨王那一双,永远像是泡在酒水里一样的眸子,虽然不剔透,但却足够醉人。
可是现在,他躺在那里,闭着眼,抿着唇,只剩了下两排密而卷得睫毛,在透白的面颊上映出两个阴影,那一双美丽到让人窒息的眸子,早已跟着他一起沉睡不见了。
“门外的太医没告诉太子妃吗?”贤贵妃同样朝着墨王看了去,一双红肿的眼,再次湿润了起来。
沐扶夕摇了摇头,面上虽然没有太大的波澜起伏,但是她的心,却是明显的沉下去了几分。
如果墨王本身并无大碍的话,他们又怎么会不说?好歹墨王是个王爷,他们怎么会放过如此一个可以邀功的机会?
贤贵妃柔柔一笑,靠着床榻而坐,并不打算隐瞒沐扶夕:“太子妃确实没扎在墨王的心脏上,但那匕首上,是带了毒的,虽然太医们保住了墨王的心脉,但是墨王什么时候才能够再次醒来,他们谁也不敢肯定。”
有……有毒?沐扶夕当即震惊的后退了一步,不敢置信朝着床榻上的墨王看了去,那匕首是墨王直接塞进到她的袖子里的,中途并没有离开过她的身子,怎么会有毒呢?
难道……这毒,是墨王自己下的?
他将这把匕首给她,目的不是为了让她自保吗?难道他早就算出来,自己会将匕首刺进到他的身体里?
种种未知的可能,将沐扶夕的心推到了嗓子眼上,她双眸豁然大张,刚刚恢复了几分血色的面颊,再次惨白了下来。
贤贵妃见此,拉住了沐扶夕冰凉的手:“是墨王自己不想活下去了而已,太子妃又何必自责?也许墨王是早就料到太子妃会用此举救他一命,所以他才在匕首上涂抹了毒药。”她说着,按住沐扶夕的肩膀,让她坐在自己的身边,诚心诚府,“太子妃,臣妾真的很感谢你,留下了墨王一命。”
沐扶夕看着近在咫尺的贤贵妃,轻轻呢喃:“贤贵妃为何这般肯定,这匕首上的毒,不是扶夕所涂抹?”
贤贵妃浅浅一笑,酒窝在脸颊若隐若现:“那把匕首本是一双,是臣妾在墨王十三岁生辰的时候,亲手相赠,那一双匕首后来一直被墨王带在身上,根本不曾示人,况且墨王武功高深,若非是他有心想死,不然谁又能伤得了他?”
这点,沐扶夕不会否认,因为墨王的武功确实是在她之上,她记得曾经墨王将所有读书的时间,都花费在了习武上,到了后来,干脆不去国子监参读。
景德帝得知此事之后,大发雷霆,罚了墨王在自己的寝宫闭门思过一个月,可曾谁想,墨王不但没有丝毫的悔改,还将教他武功的师傅,也就是当时皇宫的暗卫长,拉到了他自己的寝宫,继续教他习武。
后来无意间被前来看望他的景德帝撞了个正着,墨王习武的事情才算是告一段落,因为景德帝不但是下令杀了那个暗卫长,更是用贤贵妃作为要挟,让墨王不得不对武功的痴迷罢手。
虽然沐扶夕没有同墨王过过招,但上次墨王帮着她托起炉盖的时候,她便是已然感觉到,墨王的轻功确实非同凡响。
如果当真她和他有一日过招的话,谁输谁赢还真的是个未知数。
只不过……
沐扶夕想着想着,转眼便再次朝着身边的墨王望了去,她实在是想不明白,这个劫持了自己,却处处为了自己着想的男子,究竟是在想些什么。
他为何会那般轻松的喊着自己“扶夕”。
又为何总是在无意之中,对自己流露出那般眷恋的神色?
“贤贵妃。”沐扶夕轻轻唤了一声,可当她对视上贤贵妃那双,红肿又哀伤的眼时,却忽然又不想问下去了。
但是她又一时不知道,该找一个什么理由,将自己想要问的问题遮盖过去,似乎这几日发生的事情太多了,让她的脑子有些不灵光了。
贤贵妃看着叫了自己,却不曾把话说完的沐扶夕好一会,才淡淡的笑了:“太子妃既然不想说,便别为难自己了。”一双丹凤三角眼,两弯柳叶吊梢眉,让人看着特别舒心,“只是,臣妾有几句话,不知道应该不应该与太子妃说。”
沐扶夕点了点头,一丝笑容挂上唇畔,淡若铅华:“贤贵妃请讲。”
墨王的事情,她觉得还是这么过去吧,如果有朝一日,墨王真的会醒来,她会亲自来问个清楚,究竟自己和他是有着怎样的牵连。
若是墨王一直不曾醒来,她便不会在追问下去,因为她很清楚,以讹传讹的话,多半都没有了所谓的真相。
“明日太子便会是新帝,不久之后,太子妃必是未来的皇后,元清老祖宗曾为了表示,元清以君子之道治理国家,便定下祖训,在历代新后嫁与新帝之时,新帝要答应新后一件事情,也可以说是一个要求。”贤贵妃说到此,就此止住,朝着沐扶夕看了去。
沐扶夕是将后之女,当然也是知道这个祖训,不过她很好奇,贤贵妃为何会突然说这个话题:“贤贵妃究竟想要说什么?”
贤贵妃笑了笑,眼中是疼痛过后,清晰而明了的反抗:“如今满氏一族为太子登基立下功劳,皇后得势后宫一般的权利,以不再是妄想,如果太子妃当真想要坐稳未来皇后的位置,臣妾觉得太子妃只要让新帝答应,给太子妃管理西四所的掌权便可。”
西四所?沐扶夕愣了楞,因为她怎么都没想到,贤贵妃觉得西四所比东四所来的重要。
元清的后宫,分别分为东西两所,东四所所居住的是贵妃和嫔妃,西四所居住的是美人,常在和答应。
皇后想要带着后宫一半的权利坐上太后的事情,沐扶夕早就猜到了,但是她却没想过将东四所的权利交给皇后,如今听闻到贤贵妃这样说,她自然是惊讶的。
因为谁都知道,东四所的权利,要比西四所大的多。
贤贵妃见着沐扶夕呆楞的神情,轻轻抿唇,柔美而笑:“太子妃不要觉得东四所住的贵人多,权利就大,其实最能掀起浪花的,往往都是虾兵蟹将。”
“贤贵妃为何这般为了扶夕考虑?”沐扶夕觉得,自己越来越是搞不懂面前的女子了,她安静而坐的时候,你似乎可以忘记她的存在,可当她真的站起来时,又是你不能去忽视的存在。
“算是报答太子妃为臣妾留下了墨王吧。”贤贵妃仍旧笑容淡淡。
沐扶夕也是笑了,轻轻摇头:“贤贵妃的情,扶夕心领了,若是到了那时,一切真如贤贵妃所说的这般,扶夕还会再来的。”
面对着沐扶夕的淡定,这次倒是换贤贵妃愣住了:“难道太子妃不觉得太子会了您,而放弃后宫吗?”
这是每个被新帝疼爱的女子,应该有的奢望,她不相信沐扶夕没有。
沐扶夕低低垂笑,忍着心中的酸楚:“扶夕不是孩子,自然不会去抱有不切实际的幻想,爱了便是爱了,但求自己问心无愧便好,如果非要超越教条的去幻想着什么,到最后只会让彼此都疲惫不堪不是吗?”
虽然绍凡说过,一生有她便足以,但她却不无时无刻做好接纳这其他女子的准备,从她爱上绍凡的那一刻开始,一直到现在。
贤贵妃从来没像现在这般,觉得面前的沐扶夕这般泠然,似乎只有别人想不到的事情,而没有她做不到的事情。
如果说,开始她对于沐扶夕是佩服的,那么现在,她对于沐扶夕便是折服。
折服于沐扶夕的大气自持,折服于沐扶夕的敢爱敢恨。
她不得不承认,这个被元清公认的奇女子,真的是无时无刻都在震撼着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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