背后传来一声闷哼。沈沅钰只一愣,怎么听着这么耳熟。
就听见背后传来一个低沉而又充满磁性的声音:“阿钰,是我!”
沈沅钰霍然转身,就见床帐里斜斜地坐着一个男人,衣衫褴褛,胡子拉碴,只是一双眼睛亮得惊人。
男人已经放开了手,沈沅钰凝滞了一秒,终于认出眼前这个男人,就是她这半年多来心心念念,念兹在兹的庾璟年。一时之间,惊喜、感动、幸福、委屈,无数情绪纷至沓来,“年表哥,你终于回来了!”伴随着这句话的,是她一个飞扑,巨大的冲力将庾璟年一下子扑倒在床上。庾璟年忍不住又闷哼了一声。
沈沅钰的眼泪一下子就流了出来,拳头像是雨点一样砸在他的胸口上:“你这个没良心的,你知道我有多担心你吗?你为什么不早点回来了?为什么不抽空给我写一封信让我知道你还活着?”
她的眼泪越流越多,愈发汹涌了起来。庾璟年被她压在了下面,又是哼了一声。他在外头逃亡了大半年,被天机阁和北魏、北燕三方面派出的杀手追杀,好几次都差点命丧黄泉,全身上下到处都是伤,沈沅钰正好压在他胸前的一处伤口上,疼得他很想去死一死,不过他却硬生生地忍了下来。
他用双手捧起沈沅钰的脸,指腹轻轻摩挲着沈沅钰的脸,帮她擦去晶莹的泪滴,“对不起,阿钰,让你受委屈了!我这不是回来了吗,快别哭了!乖!”
他的声音中仿佛有一种神奇的魔力一般,沈沅钰不知怎么的,叫他说了两句就慢慢地平静了下来。
庾璟年温柔地道:“快张开嘴,叫我瞧瞧,刚才把吃奶的劲儿都用上了,可别把牙齿崩坏了。”
沈沅钰这才想起来,依稀之间,似乎他的手都流血了。不由暴汗,自己下嘴可真够狠的。“你的手出血了吧,快让我看看!”她刚才心情激动地把人扑倒,如今也意识到了这个姿势有些尴尬,翻身想要起来,男人却伸出两只手来将她紧紧禁锢在怀里,让她动弹不得。
男人笑道:“不过是流了一点血,算得了什么呢?”比这更恐怖十倍的伤口他身上都多了去了。
沈沅钰抹了抹眼泪,道:“说什么呢,还是包扎一下吧。”
庾璟年却手臂用力,愈发地抱紧了她:“别动,就这样呆一会儿。”沈沅钰听出了男人语气中的依恋,两个人贴得很紧,似乎心跳都跳在了一处,心中慢慢地升起一股异样的感觉。男人抱的那样用力,那一双强健的胳膊几乎将她的骨头勒断了,沈沅钰却咬牙忍住了,没有一声呼痛的声音。
不过庾璟年还是很快反应了过来,稍稍松了松手,歉然道:“弄疼你了吧。”
沈沅钰摇了摇头。男人又道:“你的牙齿没有事吧?”到底逼着沈沅钰张开口给他检查了一番,见没有什么问题才放下心来。
“你的手,真的没问题吗?”犹不放心地问他。
庾璟年就把手举到她的眼前,只见他白皙的手掌上多了两个小小的牙坑,流了一些血,不过现在已经不流了。庾璟年端详了片刻,笑着道:“这两个小牙坑,还挺好看的。”接着又笑道:“许久不见,你就是这么欢迎我的吗?”又是咬又是扑的,这欢迎的方式还真是奇怪。
“说什么呢?”沈沅钰一时之间颇觉得囧囧有神。“谁叫你偷偷跑到人家的闺房里,我还以为房里进来了坏人呢!”
庾璟年忍着笑解释道:“我刚刚回到建康,就看见送嫁妆的队伍。”他一双眼睛亮晶晶的,里头仿佛盛满了整个星空,沈沅钰从前觉得旻文太子是年轻一辈中最俊美的少年郎,现在却主观地觉得,和她家小年年比起来,慕容圭又算得了什么呢?给她家小年年提鞋都不配了——县主大人自动忽略了她家小年年如今胡子拉碴,一身破衣,看起来活像是个乞丐的不雅形象。
“其实返回建康的途中,我有些担心来着,岳父大人那么心疼你,我又是这样失踪了足有大半年,要是岳父见我不回来,把咱俩的亲事给退了,可要我怎么办呢?”沈昀可不就升起了退婚的念头吗,若不是沈沅钰据理力争,这场婚礼不知道又要出什么波折呢?
沈沅钰嗔道:“说什么呢,我们沈家是那种出尔反尔的人吗?”
庾璟年笑笑,一双手在她的脸上轻轻摩挲,勾画着她的轮廓。声音里带着暖洋洋的味道:“谁说不是吗,我的阿钰是天底下最好的女孩儿,我从一开始就知道了。”
沈沅钰脸色一红,到底被他说得十分受用,低声咕哝了一句:“算你有眼光。”
庾璟年两只丹凤眼眯起,里头盛满了淡淡的笑意。半年多的逃亡,让他的精神长时间地紧绷着,直到进了沈沅钰芬香四溢的闺房,他的精神才彻底地放松了下来。“我见了咱们阿钰的嫁妆,那样的十里红妆,才知道我这样的有福气,竟不知不觉中娶了一个小富婆呢!我回来了,我活着回到建康了,我想把这个消息第一时间告诉你,我便到了沈府,偷偷地进了你的闺房等你!”
事实上,庾璟年当时想见沈沅钰的简直都想疯了,以致于到了乌衣巷沈府的时候,他甚至等不及下人通报,就施展轻功偷进了沈沅钰的闺房。他跟天机阁的人玩捉迷藏的游戏玩儿了大半年,如今潜踪匿迹的本领真到了出神入化的境界了。
沈沅钰何等的冰雪聪明,立刻就从他的话中抽丝剥茧地找到了重点:“这么说,你回到了建康,第一个见的人就是我?”问完了沈沅钰又觉得自己问了一个蠢问题,庾璟年穿成这个鬼样子,见别人他好意思吗?必须不好意思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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