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76章 计中计,局中局6
“杀了我吧!”芙蕖重重合上双眸。
“若我要杀你,何必等到现在。”上官靖羽冷然,“我要杀你,早在知道你身份的那一刻,我就能永绝后患。”
闻言,芙蕖睁开眸,缓缓垂下眼帘。
“你这副视死如归的表情,做给谁看?”上官靖羽缓了口吻,将她搀了起来,“对自己绝望,那才是真的绝望。”
芙蕖哽咽了一下,“我也不想的。”
“我知道,否则你不会等到今日才把庄主令交出去。”上官靖羽深吸一口气,“还记得我问你,你想要什么样的生活吗?”
她说,粗茶淡饭,自己自在。
“我成全你。”上官靖羽仿佛下定了决心,红了眼眶,“相府,你是留不得了。”
芙蕖抬头,这个结局,是她从未想过的。她以为,自己会死,至少也该九死一生。可是上官靖羽放过了她!
“我给你置办了一个小院,你去吧!就算你想走,卖了房子也能得一笔银子。”上官靖羽连她的退路都已经想好了,“若是想走,记得不要告诉我,我会舍不得。”
音落瞬间,芙蕖已经泣不成声,“对不起,小姐。”
“你没有对不起我,这世上原就没有对错。凡事有因才有果,而我只是父债女偿。”上官靖羽递了帕子过去,“别哭了,人生那么长,一辈子哭哭啼啼的,那该多痛苦。哭也是活着,笑也是活着,不如笑着活。”
芙蕖狠狠的点头,“我没打算对付你。”
“我知道你下不了手。”否则,芙蕖就不会好端端的站在这里了。上官家的人做事,素来是永绝后患的。可是正如上官凤所言,后悔就别做,既然做了,就不要后悔。
“这两个庄主令,都是假的?”素言插了一句嘴。她听得上官靖羽和上官凤在后堂,是这样说的。
上官靖羽缓步走过去,取出两块庄主令,“有一块是真的。”
“那你也敢交给你爹?”素言瞪大眸子。
“我爹疑心重,你若遮遮掩掩的,反倒惹人怀疑。既然他想要,我就给他。我越不在乎,他就越相信我的话。”上官靖羽当时亦是一身的冷汗,她没有十足的把握,打消父亲的疑虑。
可如果不这么做,她爹就会起疑。
上官凤的为人处世,身为女儿的上官靖羽,自然是心知肚明。就算是女儿,上官凤该怀疑的时候,也绝不会排除在外。
但是现在,上官靖羽要做的最要紧的事,就是杀了暮雨。让芙蕖的身份,让自己御羽山庄庄主的身份,彻底消失。
知道这件事的,还有一个暮云。所以上官靖羽在等暮云来救暮雨。天亮之前,如果暮云没来,上官靖羽只能先杀了暮雨再说。
“接下来会怎样?”素言问。
“盯紧暮雨。”上官靖羽眯起危险的眸子,这个表情像极了她的父亲,“不管是谁来救她,格杀勿论。”
芙蕖眸色微暗,过了今夜,就该是她离开相府的时候了。
“小姐?”她止了抽泣,声音带着哭腔,到底一句话都说不出来。
上官靖羽想笑,扯了唇,却发现自己险些落泪。她握住芙蕖的手,极力平复自己的心情,“好了,都过去了。出去之后,好好生活,一个人在外头,不比相府。我——我会去看你的,你也可以常回相府——”
蓦地,她眉头微蹙,握着芙蕖腕部的指尖稍稍一颤。羽睫止不住轻颤,却是改了口风,“芙蕖,这段时间尽量少出门,我会给你找两个人伺候着。此外,自己饮食莫要吃那些寒凉或者燥热之物,不要跑不要跳,尽量保持心情愉快。”
芙蕖蹙眉,“小姐你在说什么?”
意识到自己有些啰嗦,上官靖羽的脸上不知是欣喜还是忧愁,竟显得有些尴尬,“没、没什么,我只是让你近日吃些清淡的,不要想太多。白云苍狗,白驹过隙,都不过眨眼一瞬。看淡一些,别让自己为难。”
“小姐——”芙蕖半垂下眉眼,“我不恨你。那天,我只是、只是猪油蒙了心。我不是有意的,我真的不是想伤你。”
上官靖羽淡淡一笑,指尖拨开她面上的散发,“换做是我,也会这样。你不必内疚,我也不曾怪过你。只是现在,我想问你一句。你不恨我,那么傅少鸿呢?”
心头一窒,芙蕖绷紧了唇线,没有回答。
没有回答,那就是心头还怨着吧!
就算没有恨,也是过不了心头那一关。上官靖羽忽然觉得,此刻的芙蕖,像极了当日的自己,为了仇恨折磨了自己,也折磨了深爱之人。
其实转念一想,谁知道还能不能看见明天的太阳,每一天都该是偷来的,就该好好的活,既然如此何必为难自己。
杏花阁外头,蛰伏着大批的护院。
但是,有人动作更快。
黑衣蒙面,直接进了暮雨的房间。
房内烛火微弱,哔哔啵啵的燃烛声,让死寂的房间,越发透着几分阴森。暮雨坐在桌边,华美贵重的桌布上,摆着三样东西。
匕首、白绫、毒酒。
三选其一,留全尸。
这就是上官靖羽给她的结果。
修长的指尖,缓缓抚过冰冷的匕首,拔出匕首,刃口锋利。光华的匕首面上,倒映着她黯然失色的容颜。
犹记当年俏红颜,不染胭脂亦姣然。
错信周郎东风误,红粉骷髅覆白绫。
“当年,你把我从村子里带出来,你说你喜欢我,转头又送我去了太子爷身边。太子爷又为我安排,偶遇了上官凤。从此,我漂泊无依,你高官厚禄。”暮雨坐在那里,定定的望着锋利的匕首。
“你总说,很快就好。可是我问你,会有多快,你总是没有答案。如今,我知道答案了。你从来没有喜欢过我,也从未想过要带我走。”
放下匕首,她深吸一口气,捧起了华贵的白绫。唇角带着冰凉的苦笑,“白绫价贵,富人用来自尽,穷人却是摸都摸不得,见都未曾见过。”
她这一生,换来了年世重的步步高升,换来了哥哥的副将之位。
可她自己呢?
只换来三尺白绫,黄土一抷。
可笑吗?
真的好可笑。
这一切勾心斗角、你争我夺,到了濒死的那一刻,竟变得毫无意义。所有的富贵荣华,都比不得一口呼吸,一点温度,来的重要。
后窗有轻微的颤动,有脚步声停驻在她身后。
心里的希冀骤然燃起,“哥?”
暮雨骤然转身,见着一名黑衣人站在自己的身后,“是我哥让你来救我的?”见状,暮雨急忙跑去收拾了一些细软。
梳妆盒里,摆着一枚精致的步摇。琉璃为坠,白玉杏花,流苏轻摇,那是年世重当年送给她的东西,也是她此生最中意之物。
黑衣人站在那里,“什么都不必带了,我不是来带你走的。”
手上一怔,暮雨扭头望着他,“我哥不打算救我?”
“副将大人吩咐,送小姐上路。”黑衣人说得冰凉。
冰凉的何止是话语,还有心,还有此生的温度。
“不不不,我哥不会这么对我的!你一定是在骗我!”暮雨不断的摇头,所有的声音都卡在了喉间,最后竟一个字都吐不出来。
泪水像断了线的珠子,不断的滚落。
那种被至亲弃如敝屣的感觉,犹如剜心之痛。
黑衣人缓步走到桌案旁,扫一眼桌上的三样东西,微微眯起了眸子。顾自倒了一杯毒酒,端着走向暮雨。
暮雨瘫坐在地,早已泣不成声。
“喝吧!”黑衣人开口。
望一眼杯中酒,酒香四溢,却也是毒性极烈。
“你死了,别人才能活得更好。”黑衣人递了过去。
暮雨抬头,迎上他的眸,深邃幽冷,便是那一刻,她忽然神情一怔。也是在这一瞬间,黑衣人快速将毒酒灌入了她的嘴里。
不待暮雨吐出,他已经伸手捂住了她的口鼻。
暮雨不慎,直接被他按到在地。
口鼻不能呼吸,喉间便迫不得已的吞咽。毒酒入腹,毒发入骨。她睁大眼睛盯着眼前的黑衣人,双手死死的抓紧他的手腕。
可是他的手劲太大,她根本使不出力。
有泪沿着眼角不断的滚落,她就那么直勾勾的盯着他,宛若千言万语,宛若万般怨恨。可不管眼睛里想表达的是什么,都只能来世再说了。
挣扎越来越弱,她瞪着眼睛,握紧的手渐渐的垂落在地,再也没有动弹。
他低眉,看着地上的女人,瞳孔已散,这才松了口。
暮雨的唇角,泛出少许血迹,唇瓣已经青紫。
只是那双眼睛,却是再也没能闭上。如泣如诉,如怨如恨,带着此生不甘。
黑衣人不动声色的将暮雨抱起,平稳的放在床榻上。瞧一眼她死不瞑目的容色,一语不发的将那枚步摇平静的插入她的发髻中。
他在床沿只伫留了一两秒,终归消失在寂冷的房间里。
宛若,从未来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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