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真要与他躺在一起，她是做不到的，辛夷小心翼翼的下了塌，裹了裹身上的衣衫，又不忘替孙周夹夹被子，然后靠在塌边，如守护亲人那般，守护着他。

　　熟睡的他，就是一个普通少年，她未注意到，自己唇边的笑容。

　　翌日，辛夷惊醒，发现自己躺在塌上，身边没有孙周的影子。

　　她把被子拉到颈边，回忆昨日的一切，怎么如此不真实，如梦如幻。

　　这时，樱端着洗漱用品，笑着走了进来，挽起帷幔，“姑娘醒了。”

　　辛夷莫明的脸色一红，想问孙周何时离开，却开不了口。

　　樱说道，“君上离开时，让奴不可打扰姑娘。”

　　辛夷轻嗯一声，随后道，“昨日君上来此阅书……我侯了一宿……”她想说她与孙周并无不妥之举。

　　樱笑道，“奴观君上，心情喜悦，然，昨夜真吓坏了奴，姑娘的叫声真可凄惨，奴还以为君上在责打姑娘。”

　　辛夷一头黑线。

　　樱又道，“君上对姑娘很是用心。”

　　樱把热巾递到辛夷手里，辛夷心咯噔一跳，“不可胡言，君上对我与她人无异。”

　　樱喏喏，悄悄打量辛夷，见她并未因此话而生气，不似以往那般，心中了然几分。

　　樱抿嘴而乐，不在言语。

　　辛夷携扬干来到晨风殿，众姬己至，但见栾妍跪在殿中，脸色苍白，低头不语，姬夫人正在训话。

　　气氛有些严厉，扬干不敢出声，欲往外走，被辛夷拉住，在他耳边小声说道，“谒见夫人再离。”

　　扬干瘪着嘴，他越来越不喜欢这样的情景，也越来越不喜欢这样的阿母，以前阿母关心他，如今阿母关心的是这一群女子，阿母现在变得严厉，就如阿兄一般。

　　这时只听姬夫人说道，“太史言，你己有两日未去太史寮，老妇给你安排的事，你竟如此不用心，你可把老妇放在眼里？”

　　栾妍低声回答道，“妾这两日身子有恙……”

　　“哼。”姬夫人冷哼一声，打断她，“即然有恙，为何君上每日仍夜宿关雎殿？”

　　众姬听了纷纷朝栾妍看来，眼神犀利如寒刀，陈姬幸灾乐祸一笑。

　　辛夷不解，孙周昨日不是在她屋子吗，为何姬夫人说他在关雎殿？难道孙周在她熟睡后，去了栾姬处？

　　心里说不上什么感觉，脸色瞬间难看起来。

　　众人自是没注意到她，此刻，栾姬才是讨伐的对像。

　　栾姬听言，脸色泛红，这更加引来众姬妒忌恨，她却无法反驳。

　　姬夫人生气的站起身子，“栾姬以疾侍君，犯了大罪，来人，把栾姬押入暗室，让其反思。”

　　众姬心里痛快，殿外走进两位寺人，宦者令心下一慌，早在栾姬被责问时，他己派人去通知君上，此刻，君上未至，他心里着急万分。

　　辛夷也是一怔，姬夫人处处针对栾姬，她在这后宫之中还有活路。

　　她犹豫着该不该帮，又该如何帮？脑子里一会儿是刑午，一会儿是孙周。

　　寺人己扶起栾姬，她也不挣扎，顺从的跟在寺人身后，蘋跪着移了两步，拦住寺人，朝姬夫人恳求道，“夫人赎罪，美人身子不适，得君上怜惜，令美人不必去太史寮，望夫人看在君上的份上，饶过美人吧。”

　　此话不仅使姬夫更为生气，还让众姬含愤不平，辛夷摇了摇头，这奴一心为主，却不知害了主。

　　栾姬心里叹了口气，想说什么，却始终没有开口。

　　“放肆。”姬夫人果真怒道，“大殿之上，未得允许，岂由你一个小奴肆意乱言，来人，把此奴与她主子一同押入暗室。”

　　辛夷叹息，本欲出例又退了回来，此番，谁帮栾姬说话，定讨不了好，除非孙周在此。

　　她缓缓退出，欲在樱耳边低语，只听寺人唱道，“君上驾到。”

　　她抬头，但见孙周己至大殿，风风火火。

　　扬干想去孙周面前，被辛夷拉住。

　　众人施礼，孙周长袖一拂，两寺人退到一侧，栾姬欲下跪，被孙周扶起。

　　两人目光交织片刻，孙周这才朝姬夫人看来。

　　“不知阿母要带栾姬去何去？”

　　姬夫人对孙周的突然到来，很是吃了一惊，又听这番似责非责的话，脸色顿时一阵青一阵白，语气也变得生硬。

　　“君上为何来了？”

　　孙周道，“儿子刚下早朝，至关雎殿，听寺人说，栾姬在阿母处。”

　　“呵呵。”姬夫人笑出声，“原来君上是一刻也离不开栾姬了。”姬夫人缓缓坐下，“老妇正要告诉君上，栾姬担当祭祀之任，却推脱身体不适未去太史寮，若因此耽搁祭祀举行，让众臣国人看了笑话，又该如何？”

　　孙周笑道，“栾姬入宫不久，这番大事，恐栾姬还不能胜任，由阿母帮衬着，儿子放心，栾姬近日的确身子不适，是儿子让她在殿内休息，这事怪儿子，未及时向阿母禀报。”顿了顿又道，“儿子本向栾姬说了，近日可不用来向阿母请安，却不知，她竟如此知大体。”说完看向栾姬，那眼神自是温柔多情，“阿母不应责怪栾姬，一切都是儿子的错。”

　　孙周每帮栾姬说一句话，众人就更加怨恨栾姬，辛夷心中对孙周的好感再一次一落千丈，甚至更堪，昨夜他对她还一往情深，今晨又变了，他就是个骗子。

　　辛夷自嘲一笑，同时也憎恨自己，几句甜言蜜语，就搅乱了她的心智，这个混蛋。

　　姬夫人收敛笑容，想必气得不轻，竟一时未接上话来，她的眼神逐渐变得严厉，半晌才说道“如此说来，以后栾姬都不必向老妇请安行礼吗？”姬夫人的声音突然提高，众姬吓了一跳纷纷低下了头。

　　孙周收回视线，笑道“阿母何须此有言，待栾姬病愈，自是要伺奉阿母。”

　　“哼。”姬夫人冷哼一声，“老妇担当不起。”

　　栾姬听到孙周与姬夫人争论之词，心中惭愧，急急跪在殿中，朝姬夫人一礼，“妾有错，妾愿受罚。”然后又看向孙周，“君上疼惜妾，妾感激不己，妾希望君上不要因妾与夫人产生误会。”

　　“放肆！”姬夫人大声呵斥，“你是在挑唆我与君上的母子关系？”

　　栾姬身子一颤，顿时流下泪来，她看了看孙周，“妾并无此意……”说完又是深深一礼。

　　孙周心疼她，再次扶她起身，见她脸色苍白，不由得惊问道，“脸色如此难看，医者的药可有饮？”

　　栾姬点点头，“每日都饮，但并无好传，仍头晕得很。”

　　两人居然无视众人，“打情骂俏”起来。

　　大殿里顿时响起咬碎银牙的声音。

　　“如此，寡人扶你回去。”

　　栾姬摇摇头，欲打起精神，但身子却瘫倒在孙周怀里。

　　“妍？”孙周惊呼一声，在众人的注视下，但见孙周神色严肃，朝姬夫人说道，“阿母若要责罚，可罚儿子，但此刻儿要送栾姬回殿。”

　　说完不再等姬夫人回应，把栾姬横抱而起，大步迈出晨风殿。

　　“你……”姬夫人指着孙周的背影，顿时说不出话来。

　　辛夷侧是微微后退一步，好不容易站定了身子。

　　*

　　祁府，正在办丧事，因国君之令，祁氏族长祁田并无贪挪公室财务，追祁田谥号忠，并赏赐大量玉石帛绢，再赐城池一座与其长子祁甚。

　　这也算是特大恩赐了。

　　朝中臣工都前去吊念，栾书与刑午一同前往，随后与祁甚，于书房内说话。

　　祁甚只是一介纨绔弟子，除了骄淫挥霍别无本事。

　　刑午被安排在一客房，他有些诧异，今日一早被栾书唤来，也未说何事，只言往祁府一行，但他深知，并非吊念这般简单。

　　这几年他与栾书保持着不近不远的关系，只因他为栾夫人看病，也算受到栾书一番尊重，但刑午总归因其身份，一直得不到新田贵人及当时厉公的接受，官运坎坷，即使韩厥这般的人，也不敢轻易举荐他，刑午在众人眼里，仅是一介医者而己。

　　此刻，刑午走出客房，冷清的站在回廊上，看着院内己萧条的草木，心思沉重。

　　身旁的鱼，跟随他数年，也是深知主子心思，前日，宫中送出信来，君上独宠栾美人，主子就再未出过书房一步。

　　有什么能比亲眼见着心爱女子嫁给他人那般心痛呢？

　　鱼为主子报不平，也为主子叹息。

　　这时，有小奴来报，祁甚请见，刑午理了理衣衫，随小奴而去。

　　原本以为会去书房，然而，却被引到丧房，这里停放着祁公遗体，刑午甚是诧异。

　　进屋就见栾书与祁甚迎来，各自行礼后，栾书开口说道，“适才贵人与我说起，祁公自刎有凝，城主医术高超，自能验出真假，以消贵人之凝。”

　　刑午心中了然，却故做犹豫，这是对死者的不敬，也是对君上的不尊。

　　栾书看出他的“顾及”，又道，“城主不必介怀，祁贵人是祁公之子，此番举动，并非对祁公不敬，祁贵人担心，祁公被人陷害，恐君上也被迷惑。”

　　栾书这般说词，刑午当然不会拒绝，其实他也着实好奇，孙周在这件事上，做了怎样的手脚。

　　于是乎，刑午点头答应，三人一起围在棺木周围。

　　一柱香的时间，刑午摇了摇头。

　　“如何？”

　　刑午道，“祁公的确自刎而亡。”

　　栾书抿唇不语，祁甚倒是松了口气，笑道，“正卿，我就说嘛，晋宫之中怎会出现刺客……”

　　栾书瞟他一眼，祁甚赶紧住嘴，不过，刑午却是明白了，栾书来祁府，其目的是为了检验尸身，他对祁公自刎存有凝问，无非是怀凝这一切都是孙周之计，是针对于他。

　　祁甚不懂朝中之事，自是多一事不如少一事，如今有封地，有钱财，那去管父亲的死因，甚至连祁氏族长一位也不去争取，白白让给族叔祁奚。

　　三人各怀心事的走出丧房，又遇小奴急急赶来，行礼后却向刑午回话。

　　“宫中传话，令刑城主急赶往晋宫，栾美人有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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