辛夷扬唇一笑,“为何不去?她是主,我是仆,岂有主唤仆,仆不应的道理?”
樱听言,总觉一些心酸,姑娘与君上的事,她是知道的,有些为姑娘不平,“若美人相欺……”
辛夷笑了起来,“她欺我做甚?”说完好笑的摇摇头,朝关雎殿而去。
樱原本该跟着,瞧着她的背影,却朝另一方向转去。
来到关雎殿,辛夷踌躇一番,又自嘲的勾勾唇,有寺人迎了上来。
穿过长长的回廊,观殿中情景,雕栏画栋,甚是精美,院内的梅树打着花苞,却也清香扑鼻,来到大厅,有流水的声音,香烟萦绕,红色沙幔飘舞,当真美仑美幻。
“姑娘稍侯片刻,医者正在为美人把脉。”
寺人退出,辛夷愣了愣,把脉?难道刑午也在?
心莫明的一紧,她深吸一口气,平静心情,他在此,与她何干?
辛夷正襟端坐,目不斜视。
片刻,有脚步声,辛夷抬起头,见是刑午,他微怔,随即朝她点头行礼,辛夷淡笑,想必他会离去,却见他来到另一几案侧,坐下摊开竹简,急笔书写起来。
或在写药方,或在记录病情。
辛夷垂下眼眸,两人相近数米,却不能相认,心里又一阵心酸。
鱼站在刑午身后,一直打量着辛夷,即好奇又怜惜。
对这位姑娘,他没什么好感,她太过缠人,主子烦她,他自是站在主子这边,上次见她,她病得糊里糊涂,今日相见,觉得她变了许多,就如此刻,她安静的坐着,没有投来一眼,就让他十分奇怪。
刑午书写着药方,偶尔抬头一眼,见她平淡冷漠的神色,心有所思。
然而,辛夷却非表面的那般平静,心中波澜反复。
大厅的气氛有些压抑,直到栾姬从内室走出,辛夷起身行礼,栾姬热情的迎上她,扶她起身。
“姑娘不用多礼,姑娘应受妍一礼才是。”说完曲身一拜。
刑午见此诧异,她们认识?突然忆起辛夷说过的话,‘……她是孙周的姬妾,就是我的敌人……’
目光微微一暗,紧紧的盯着她。
仿佛心有感应,辛夷感到一道强烈的目光,知是刑午,那目光如一把利剑,刺得她全身不舒服,心中即委屈又愤怒,她并未对他的心上人怎么样,他何须这般紧张?
如此,她反要做出一些事来。
辛夷一改淡漠的表情,对上栾姬的热情,扬唇一笑,“只是举手之劳……”
栾姬心喜,拉着她坐下,“那日晨风殿一见,我实在又惊又喜,原来姑娘是叔向的弟子,本该早来相见,但身子有恙,又初入晋宫,实不敢四处走动。”
辛夷道,“美人身子可好些?”
“嗯。”栾姬看了一眼刑午,“城主是名医,自是大好。”
辛夷笑笑,两人手拉着手,竟像多年未见的好友一般,欢谈起来。
刑午更加不安,目光凌厉,带着警告,频频朝辛夷看去,辛夷只觉好笑,又一阵心痛。
“如今在这宫里,能有认识的人,以后也不寂寞了。”
“美人若闷得慌,可到晨风殿走走,辛夷也可带美人去鹿囿。”
“当真。”
“然。”
两人相视一笑,尔后,栾姬咬着唇,有些难以切齿,“其实,这次邀姑娘前来,我有一事相求。”
“美人但说无防。”
刑午也抬起头来。
只听栾姬说道,“我己休息了数日,如今病己大好,姬夫人交待的事,不能不完成,还请姑娘助我。”
说完栾姬脸色红了红,有些不好意思。
辛夷道,“可是有关祭祀之事?”
栾姬点点头,“昨日我去太史寮,太史大人让我整理祭祀用物,眼看祭祀将近,那一堆竹简,我如何阅完?因而想到了姑娘。”顿了顿“若姑娘不方便……”
“如此,辛夷礼当尊命。”
“嗯?”辛夷回答干脆,栾姬反而愣了愣,随即感激不己,“辛夷……谢谢你。”
刑午若有所思,手中狼豪一顿,片刻,起身朝栾姬一礼,“栾美人虽己无碍,然,仍需休息,祭祀之事,可推之。”
辛夷听言,冷笑,他不愿我与栾姬接触,怕我伤了她?
栾姬诧异,知刑午关心她,心中感动又颇不自在,笑道,“我即主祭祀之事,自要尽一份力。”
刑午力争,“然,美人也不可劳累身子。”
刑午的关心有些过了,栾姬生怕辛夷误会,脸色顿时难看起来,“刑城主,僭越了。”
刑午目光幽暗,看向辛夷,辛夷低头不语,但他却瞧见她嘴角的冷笑。
刑午皱起眉头,正在这时,门外寺人唱到,“君上驾到。”
众人皆愣,立即起身跪于堂中。
孙周大步行来,收索辛夷的身影,见她无碍,似松了口气,适才樱来禀报,辛夷被栾美人唤去,诧异之下,自是担心,急急赶来,只为一探究竟。
他顿了顿,却走向栾姬身旁,扶起她,朝众人说道,“免。”
众人起身,退于下侧,孙周扶栾姬坐回高位,又朝刑午看来,“美人之疾如何?”
刑午道,“无碍,然不可劳累……”
劳累二字,自有多层意思。
“城主严重了。”栾姬打断他的话,看向孙周,“妾可主祭祀之事,妾己求辛夷姑娘相助。”
“如此……”孙周看了看辛夷,又转向栾姬,“即然刑城主提议还需休息,祭祀之事就做罢吧。”
“君上?”
孙周笑道,“你若担心阿母那里,寡人前去说说。”
栾姬叹了口气,“妾不想君上为难。”说完红了红眼,流下两滴泪水,“也不想让姬夫人及众姬认为妾持宠而骄。”
孙周有些为难,“这……?”
“还望君上承全妾这份心意。”说完朝孙周一礼。
孙周无奈,只得点点头。
两人一唱一合,凭谁见了都会认为是对恩爱的夫妻,堂下之人各心情各异,孙周又朝众人说道,“尔等都退下。”他扶起栾姬,“寡人随你进去躺一会儿,祭祀之事,明日再做。”
孙周的话令栾姬当场红了脸,辛夷面无表情,却也被这句话狠狠刺了刺,想到那夜,她与他并躺在塌上……辛夷暗吸一口气,悄悄朝刑午看去,见他脸色苍白,不知怎的,又一阵痛快,只是痛快之后,心却是紧紧的纠在了一起。
孙周与栾姬进了内室,孙周屏退寺人,立即放开了她,栾姬也松了口气,朝孙周看来,“因我,君上与姬夫人之间……”
孙周淡淡一笑,态度不似刚才的温和,极为平淡,“此事难免,只是你的身子,祭祀之事,可有让你为难?”
栾姬摇了摇头,“一切听君上吩附。”
孙周见她脸色有些苍白,心中难免愧疚,她的病在他意料之外,但主祭祀代表身份尊贵,代表他的荣宠,也更能迷惑栾书的双眼。
他叹了口气,“栾书可有什么动静?”
栾姬说道,“昨日曾派人相问,君上的近况,及祁公之事。”
“嗯。”孙周负手来到窗下,抿唇不语。
栾姬来到他的身后,“我按君上的要求回了话,他们不曾有凝。”说完突然跪了下来,鼓起勇气,“君上,可有我阿母的消息?”
孙周缓缓转过身,扶起她,“没有。”
栾姬眼眶一红,孙周又道,“你且放心,你的阿母必定是安全的。”
栾姬吸吸鼻子,点了点头,只听孙周问道,“今日,辛夷为何在此?你,与她认识?”
栾姬不知孙周心思,想了想,如实相告与她相遇之事……
再说辛夷与刑午退出关雎殿,辛夷急步而行,却被刑午一把拉住,他让鱼在外守着,拉她进了一片树林。
辛夷挣扎不过,冷冷的看着他。
刑午说道,“不许你接近她,可有听明白?”
辛夷愤怒,“是她来接近我。”
刑午顿了顿,“如此,你应该拒绝。”
辛夷咬着唇,不让自己在他面前落泪,“你凭什么管我?”
刑午脱口而出,“因你我自小认识。”
辛夷听言一怔,随即呵呵一笑,几分凄凉,“自小认识?两年前,你可是这般认为?”
刑午哑然,片刻又道,“我知你怨我,然,此事与栾妍无关,你要报仇冲着孙周去,不可动她。”
辛夷终于忍不住的流下泪,却眼角含笑,“刑午,在你想着她时,可有想过我的处境?当然,你没有,我并不奢望什么,只望你,不要胡乱给我加罪。”顿了顿,又狠狠说道,“若栾姬对我无害,我自不会伤她……”
“她心地善良,当然不会对你有害。”
“然,她心地善良,我心如蛇蝎,她温顺如鹿,我凶猛如虎,如此,你该告诫那只鹿,不要接近我这只虎,小心入了虎口。”
说完狠狠丢开他的手,又推他一把,还想吐他一脸口水,最后忍了忍,扬长而去,刑午气得一掌击在树上,树枝哗哗着响。
鱼缓缓靠近,看了看主子,“她怎还这般凶悍?城主要好好治她。”
刑午深吸一口气,目光阴沉。
辛夷回到屋子,樱见她脸色难看,不敢相问退了出来,辛夷坐着发了阵呆,又打来水,抹了把脸,翻开一本兵书,认真看起来。
时光流失,转眼天黑,樱急急赶来,却带着一丝兴奋。
“姑娘,君上大发雷霆,正在训斥陈姬。”
辛夷挑眉看了看她,孙周发怒,她高兴什么。
樱又道,“陈姬砍了囿林的木槿,君上责她骄纵,禁足甘棠殿一月。”
“哦。”辛夷放下竹简,心突突一跳,“木槿?是陈姬所伐?”
樱点点头,“君上喜欢木槿,前些日才令宫人在囿林种下,今日又见宫人,砍伐木槿,当场就处罚了宫人,宫人交待是陈姬授意,君上立即宣召陈姬……原是陈姬误了君意,种上梅树,以为可讨好君上。”樱噗嗤一笑,“陈姬为人嚣张,这下可丢了大脸。”
辛夷心有所思,却越来越不明白孙周的用意。
入夜,辛夷恶梦连连,又是郤府被屠杀的情景,血流成海,刑午冷眼瞧着她,不施援手,她挣扎,哭喊,无措而惊慌,随后她似抓住了一块浮木,被拥入一个温暖的怀抱,有人在亲吻她,安慰她,如此她才感到安心,于是紧紧搂着不放,又好似阿母就在身边,她嘀咕一句,最终安心而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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