辛夷身子一僵,孙周起身,穿上外袍,辛夷转过身来看他,眼神有着探究。
孙周穿好衣衫,迎上她的目光,又俯身在她面前,“我出去片刻。”
辛夷一把抓住他的手,欲言又止。
“怎么了?”孙周复尔坐下。
既然说开了,不能在心里留下影阴。
辛夷认真的看着他,“你可喜欢栾姬?”
什么?孙周炸起,一幅不可思议的表情。
辛夷瞧了,心里倒有小小的开心。
“此话怎讲?”孙周皱眉,又想到了什么,凑在她的唇边,“你吃味了?然,这正是我意。”顿了顿,“适才我己说了,我是故意的。”他朝她调皮的眨眨眼,辛夷叹了口气,“你不担心,她会喜欢你?”
“嗯?”孙周笑道,“宫中姬妾,都是如此,然,我不在乎,我只在乎你喜不喜欢我。”
他似乎并不明白。
辛夷更加担心,“她与她们不同,她不求权势,不求富贵,若她对你就如对韩无忌一般的喜欢,你会接受吗?你会感动吗?”
辛夷的话让孙周一怔,他没有想过。
然,栾姬的确与其她姬妾不同。
孙周陷入沉思,辛夷心下一沉,他会吗?
荚的声音又在外面响起,“主子,见不见?”
孙周看着她,变得正经起来,“见,让她相侯片刻。”
辛夷咬着唇,心中感到丝失望。
孙周在她唇上一吻,“适才,你说的是栾姬?”
不要利用她人的感情来试探,这不是爱,也会让她人受到伤害。
辛夷轻轻点头。
孙周拉起她的双手,放在嘴边轻轻吻着,没有说话,两人陷入短暂沉默。
片刻,孙周说道,“我会感动。”
辛夷顿时双眼一红。
“但感动不是爱。”
辛夷又愣住。
“世上女子何其多,比你好的也很多,但,有你一人足矣。”
“孙周……”
“我的阿父一生娶过两个女子,可他都不喜欢。”
“嗯?”辛夷未曾想到,这会儿,他会提到他的阿父,她怔怔的看着他,孙周又上了榻,把她搂在怀里。
“阿父喜欢的是一位身份低微的待妾,却不能娶她,他把她留在后院,甚至不敢去看她,就怕引起她人嫉妒,反而害了她。”
他缓缓道来,辛夷身子一颤,她想到了自己的阿母。
“阿父以为这样就能保护了她,然而,阿父错了,那位女子最终死在阿母手上。”
“啊?”辛夷惊呼一声。
孙周苦笑,“那年,我才十岁。”他低头看她,“阿父抱着她的尸体,痛苦不己,阿父怒斥阿母‘上到碧落,下到黄泉’永不相见,那日,他们吵得很厉害,他们不知,我躲在帷幔后面……从此,阿父不再与阿母见面,数月后,阿父病殁,没人知道真正原因,但我知道,阿父是忧郁而亡。”
孙周感叹道,“我是国君,后宫之中还会有许多女子,我不会像阿父那般把你‘藏’起来,我会把你扶上夫人之位,那时,谁也不敢害你,但这需要时间,或许一年,或许十年,在之前,我必须保护好你,牺牲栾姬或是其她女子。”
“不。”辛夷听言急急拉着他的手,“你不能如此,以感情伤人,是最残忍的,再者,我更不愿意见你与其她女子……即便是假的。”辛夷吸了吸鼻子,若你真心爱我,就给我一个完整的你,不管是身还是心。
最后一句话,她没有说出,她知道这对他太难,他是国君,
后宫姬妾数众,他不可能一个不碰。
她又想起阿母的那句话,宁为穷人妻,不为富人妾,如今,才深深有体会。
泪水啪嗒啪嗒的流了下来,她紧紧抱紧孙周,难以想像,以后他临幸了别人,她会怎样?甚至他与别人有了孩子,她又会怎样?
可是她不能去阻止,也无力去阻止,没有栾姬,或许还有别人,即便他不爱她们,她也受不了。
“辛夷,不要哭。”孙周有些慌乱,捧起她的脸,吻着她的泪,“好,我答应你,不‘宠’她们……你要记住,我心里只有你一人而己。”
不宠不等于不会临幸,她懂,他也懂,她不想逼他,他不敢承诺,两人都没有挑明,孙周突然心情复杂,手指按着她的红唇,狠狠的吻了下去。
*
栾姬在外间等了半个时辰,仍不见孙周出来,有些担忧,
“小臣,君上是否有事?”
荚回道,“君上正在看臣工送来的书简,美人再侯片刻。”
“如此,我还是离去,晚些才来。”说着就要起身,却不见蘋来相扶。
原来这小女子正好奇的瞧着荚的脸,偷偷而乐呢。
荚有些尴尬,狠狠瞪了蘋一眼,蘋不怕他,知他脾气好,又瞪了回去。
“蘋,不得无礼。”栾姬出口指责,蘋扶起栾姬,笑道,“小臣准是没有伺侯好君上,被君上抽了鞭子。”
荚嘿嘿一笑,脸色微红。
栾姬来到荚面前,关心的问道,“可寻了医者?”
“奴不敢。”荚立即躬身回答。
栾姬摇摇头,暗忖,孙周因何事生如此大的气?
这时,孙周的声音转来。“赏他鞭子是便宜了他。”
荚吓得赶紧下跪,栾姬与蘋纷纷行礼。
孙周瞟了荚一眼,吐了一口浊气,想起,辛夷在寒风中侯了一夜,至今身子还虚弱得不行,心里恨不得把此奴再打一顿。
他冷哼一声,压了压怒气,这才朝栾姬看来,他本欲上前扶她,想了想,又转身坐在几案侧,说道,“免。”
栾姬与蘋起身。
孙周道,“你身子可好些?”
栾姬点点头,“刑城主的药果真神奇……妾听闻君上病了,连早朝也停了两日,君上可让刑城主看看?”
栾姬因担心而眉头紧皱,神色紧张,她本也病着,此番看来,更是弱不禁风。
若是以往,孙周不会看得仔细,不会在意,可听了辛夷的话,才感到,栾姬的真心。
他闭了闭眼,暗叹一口气。
“你们都退下吧。”他有话单独与她说。
蘋心下高兴,把手里的食盒递到栾姬手上,与荚退了出去。
栾姬脸色微红,在孙周的注视下更显得不自在,她把食盒放在几案上,“妾令寺人熬了清淡的粥,君上请食。”
“你……不必如此。”
栾姬笑道,“是妾该做的,那夜,君上陪了妾一宿,君上之疾定是劳累而至,妾心里过意不去。”
孙周听言,垂了双眸,笑了笑,“栾姬?”
“妾在。”
“寡人知道,你并非真心入宫。”
栾姬眨眨眼,不明其意。
孙周不知如何开口,不得不承认,她与众人不同,即便当初答应与他同盟,也要求他不可伤了阿父性命,她是善良的,他不能用对待她人的方式来对她。
他感动她对韩无忌的痴情,欣赏她的懂事,他对她的关心也是出自真心。
但,他己有了辛夷,他不能给她太多,却也不忍心看她在宫中孤独终老。
于是说道,“如今,你也不在受栾书所制,若你愿意,寡人可送你出宫,或自居,或找一良人。”
什么?栾姬听言,不敢相信的瞪大双眼,他要她出宫?
孙周认真的看着她,“在宫里,因寡人,你树敌太多,寡人恐护你不周,宫外,你可隐姓埋名,遇一真心对待的男子,相守一生。”
“难道,君上不是那位真心对待我的男子?”
栾姬脱口而出,伤心流泪,心中阵阵绞痛,为什么会是这般情况,蘋说,君上喜欢她,难道不是?
可是,她却慢慢的爱上了他,而他却要她离开。
孙周哑然,有些自责,“寡人对你关心是真,然,出于同盟之约,出于……寡人把你当成友人,仅此而己。”
栾姬心情乱杂,是我误会了?他对我并非有意,如此,他不知我的心意,他以为我还喜欢无忌?所以,他许我出宫。
思此,栾姬叹了口气,朝孙周行了一礼,“虽然君上对妍无意,然,妍却没有可去之地,阿母走了,韩无忌……”顿了顿,“他不会要我,在妍最悲痛的时侯,陪在妍身边的不是他,妍也死心了,若君上不介意,让妍留在宫中,一片瓦舍即可,妍此生别无所求。”
栾姬垂下头,神色萧瑟,她本欣喜而至,孙周这些日对她的关护,让她挺了过来,让她看到希望,未料一切都是幻影。
但是他真的对她没有一点感情吗?她不相信,此刻,她心头一片混乱,她知,他们有盟在先,所谓的宠是做给他人看,可如今,她真的想继续下去,他有那么多姬妾,多她一个无防。
孙周听言,心中叹息,“如此,你再想想……寡人不是无情之人,你可继续留在关雎殿,若有一日,想出宫了,寡人也会厚礼相送。”
看着她,孙周有些不忍,终归是利用了她,不能丢开不顾。
“你退下吧。”
栾姬混混沌沌起身,“妍谢君上收留。”她魂不守舍的离去,连礼也忘了施。
蘋仍在调侃荚,一脸高兴,见主子出来,立即迎上,然,主子的脸色十分难看。
“美人怎么了?”
栾姬摇摇头,独自朝前,蘋紧紧跟随。
荚看着主仆二人的背影,有些明白了,他回到殿内,孙周盯着几案上的食盒,“这东西赏你了。”
“啊?”主子不生他气了,荚松了口气,屁颠颠的上前,“主子,奴见栾姬伤心,其实主子可二人皆宠……”
“滚。”孙周厉眼一扫。
荚噤声,不敢言语,只听孙周又道,“去外守着,任何人不得进来,再去备点热粥与汤药。”说着,抚了抚胳膊,又想到辛夷的关心,嘴角微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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