孙周正欲上车,闻言,回头看她,子袄紧握腰上长剑,荚瞪大双眼。
孙周淡笑,“何事?”
虽然彬彬有礼,然而眼中有着疏离,隐隐带着嘲弄。
辛夷说出这句时,也是怔住,因为,她根本不知道接下来该说什么,从屋子走到门口,这短短距离,她千思百转。
珲的话在耳边响起,“阿姊救我。”
她一个机灵,“咚”的一声,跪了下来,“奴,愿随周子入晋。”
虽然早有这个决定,不过就这样说出来,还是心跳如鼓,也让几人惊讶,四周顿时无声,连空气都停止流动。
太阳挂在头顶,她额上渗出细汗,因为天热,还是因为紧张?
子袄警声大作,荚不屑,孙周忍住心中极度不悦,仍保持风度,“随我入晋?这是为何?”
辛夷正色道,“周子入晋国,危机重重,栾书迎周子,全因为私利。”
短短一句话,再次令众人惊鄂,孙周眨眨眼,只觉不可思议,这才认真的打量着面前的人,一张平凡的脸,双眼深邃,似乎藏着许多秘密,两次见面,他知,她的目光一直落在他的身上,他心中排斥,她与其她女子一般。
然而刚才这番话,并非平常女子能言,他请叔向入晋被拒,而她却愿跟随?
孙周不由得想起子袄曾说,她曾偷听他的谈话。
一股好奇又拥上心头。
“你说栾书存有私心?”
辛夷道,“栾书弑杀了晋国国君,会一生背负恶名,他为了挽回声誉,设晋侯谥号为‘厉’,以证厉公无道,再迎周子为君,以证自己惜才,这样,栾书弑君,反得了美名,栾书行事阴险,圆滑,又把持朝政,周子远离晋廷,不知朝事,必被他制。因而,周子入晋,可拉笼韩厥,知赢、士鲂等人,提拔年轻士子为己用,可防栾氏一族专政,攻固根基。”
辛夷一口气说完,最后吐出一口浊气,“奴虽为仆,却能识字,也知晋廷政事,所以愿助周子一力。”
辛夷深深的看着他,从他脸上看到惊讶,怀疑,种种复杂的表情,甚至还有一丝轻蔑,他一定吓得不轻。
她暗忖,也等待他的答复。
子袄与荚相视一眼,她一介妇人,居然能懂这些政事?
子袄更加相信她动机不良,而荚却是吞了吞口水,现在的女子追求男子可是了得,不仅把心思放在装扮上,还要花在学问上。
几人的目光又落在孙周身上,孙周上前两步,来到她面前,俯视着她,神色莫测,
“你助我?”
“然。”
辛夷抬着头,目光落在他眉心的那颗朱砂痣上,久久不移开,她又突然一笑,喃喃而道,“我护你,再不食言。”
孙周终于皱起了眉头,表示了他的不悦,奇怪的眼神,犹如她是一只怪物。
他讨厌她笑,讨厌她看着他笑,她的笑容真难看!他在心里暗暗说着,她的眸子倒印着他的影子,但仿佛又没看他。
“你刚才所说的都是先生所授?”
辛夷哑了哑,“然,先生授我学问。”
孙周挑挑眉,退后两步,“既然这样……周谢过提点,吾子聪慧,想必是先生身边得力之人,我岂能夺先生所爱?”
说完,微微颌首,表示感谢,然后就上了马车。
他这是拒绝了。
辛夷一时未反应过来,直到马车远去,最终消失在视线里。她缓缓起身,却是软了腿,她刚才做了什么?她太过冲动了,天下士子皆多,那有妇人主动请缨?她应该请助于先生。
辛夷站在门口半响,愣愣出神,最后长吐一口浊气,朝屋子走去。
叔向端坐在几案后,辟跪在下侧,见她进来,冷哼一声,偏过脸去,不悦的撇着嘴。
“先生,可要传食?”辛夷没有注意气氛的诡异,上前问道。
叔向未答,辛夷抬起头,迎上他的目光,不禁一怔。
先生目光含怒,还有深深的探究。
“先生?”辛夷赶紧跪了下来。
却是辟气哄哄的说道,“你为何要弃先生而投周子门下?你是妇人,莫是觉得周子长得好看?愿意为妾?”
辟口无遮拦,说完脸就红了一片,引得辛夷一怒,狠狠朝他挖来一眼,恨不得冲上去撕烂他的嘴。
辟却越说越气,“我刚才可瞧见了……当初是先生救你一命,你不知报恩,周子明明不要你,你并无倾城之色。”
“先生。”辛夷顿时心中羞愧,她并非他们所想。
她不理辟胡言,朝叔向一礼,她知道,此时,她必须说出实情,她还需要先生相助。
叔向等着她的解释,刚才听了辟的回报,他诧异万分,他知她心中有事,两年来相处,她处处谨慎,步步小心,此番来到洛邑,她又如此反常,若真如辟所言,她有攀附之心,他除了失望,必不留她。
辛夷垂了垂眸,深吸一口气,定定的看着叔向,比任何一次更显真诚。
“我是郤至的女儿,我的阿母是郤至妾室,两年前,郤至灭门,唯我逃得一劫。”
“郤至?”叔向猛的睁大了双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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