君夫人有孕,后宫之事自不能太过操劳,辛夷未料到,宋姬这么快就再次揽下这活,还大胆的把君夫人侍寝之日划去,换上另两位姬妾。
有人高兴,自然有人不愿意,那两姬妾没有封位,又是来自小国,按理不能与有封位的相争,然,晋国如今正拉笼小国同盟,宋姬之举,有几分聪慧,孙周并未反对,众姬乘机在君夫人面前谗言,却被君夫人一一责退,并称赞宋姬之举。
其中鲁姬最为不平,暗想,没有自己的母国,君夫人如何能嫁入晋国?自己明里暗里,几次提及,让君夫人增加自己侍寝之日,然而,君夫人不知感恩,拿出大道理来搪塞她,看似她处事公平,却自私自利,她那肚子便是最好证明。
君夫人算什么,杞国算什么,只是鲁国的附庸而己。
鲁姬暗地里并不把君夫人放在眼里。
后宫看似平静,却暗潮汹涌。
而后宫一切,孙周几乎不过问,自从与辛夷绝裂,该去谁的宫殿,他也会去坐上一,两个时辰,便是不临幸,也享受着美姬相伴,辛夷曾有两次在园中,遇见他携着美姬招摇而过。
从此,她便再也不肯出殿。
转眼间,君夫人寿辰己至,宫中大庆,甚至还去祖庙祭祀,只因一国之后怀上了子嗣。
辛夷远远的站着,看着孙周携着君夫人的手,站在高台之上,接受众人祝福,万舞欢腾,热闹非凡。
君上有后,自是全国之喜。
“晋国万年,晋君万年。“的呼声彼此起伏,连巫师也盛装,在祭台上为君夫人孩子祈福。
辛夷抚上自己的腹部,嘴角勾笑,樱在一旁红了双眼。
“美人?“她极为担心她,又愤愤不平,“同是怀有身孕,为何君上顾此失彼?以美人的身份,也该接受国人祝福,却连祭台也不能上?“
听言,辛夷垂下双眸,也有一时恍惚,她的孩子以后该如何生存?
嫡庶有别,何况自己……辛夷又抬头朝君夫人看去,她的肚子平坦,不足三月,然,那孩子就己受到众人爱戴,心中一阵悲哀,突然觉得,选择留下他,是否错了。
她深吸一口气,心事重重。
“辛美人。“
正在这时,栾姬远远走来,“美人回宫己有些日子,我曾几次去舜华殿看望美人,都未如愿,因碍着美人身孕,君夫人也有所交待,因而不敢频繁打饶,不知,美人如今身子可好?“
栾姬说着客套之话,目光放在她的肚子上,带着温和的笑容。
经历了这么多,两人之间早己形同陌路,几次在长乐殿相遇,也是点头而己,她知她曾求见,却不想与后宫任何一人有交集,便是宋姬,自那日后,恐二人再己无法像往日那般。
辛夷迎上她的目光,还依稀记得,与她第一次相见,她一身男装,闯入韩府,为爱执着,便是如今,为了孙周,她也牺牲了许多,若是没有家仇,她便是横在她与孙周之间,无法跨越的鸿沟,但如今,一切都没有任何意义。
辛夷淡淡一笑,“谢栾美人关心,辛夷身子很好。”
栾姬颌首,目光又移向高台,那二人身上。
“君上与君夫人真乃一对璧人,辛美人觉得呢?“
“自是。“良久,辛夷才回答。
栾姬轻声一笑,“这些日,每次去长乐殿请安,皆见君上陪在君夫人身侧,君夫人畏热,君上便打开冰窖,只供君夫人享用,前些日还从杞宫请来庖者,专为君夫人烹食,宫中珍物,皆送往长乐殿……有夫如此,妍实为羡慕,只叹你我生为妾室。”言毕看了看辛夷,见其脸色苍白,心中勾起冷笑,暗忖,便是你曾经拥有,也不过如此,辛夷你何曾想过,会有今日,这宫中,任何人都可以被取代,取代你的是君夫人,然,取代君夫人只会是我。
思此,栾姬的目光再次放在君夫人身上,一片冷清。
两人也不再言语,默默侯着仪式结束,各自登上马车离开。
众姬回到宫殿,暂作休息,黄昏宫宴开始。
辛夷回到舜华殿,有些累了,脱下华衣,便换上轻盈的衣衫,樱扶着她坐在软榻上,辛夷撑着腰,只觉十分吃力。
“这两月美人的肚子长得极快,若不便,今晚的宫宴不去也罢,奴去向君夫人禀明。“
辛夷摇摇头,“能不去,固然好,只是。”她抚了抚肚子,“若被人拿住话柄,以后于我,于孩子皆是无益。”
樱点点头,“美人想得长远,奴瞧着美人实在辛苦。”言毕,又叹了口气。
正在这时,老奴亚笑着走了进来,身后的小奴拿着许多食材。
“美人,这些都是君夫人所赐。”
辛夷抬头,瞧着食材皆是祭祀之物,心中颇为感动,“你随我在舜华殿,然,君夫人有身孕,你本该回到她身边,好好照顾才是。“
亚笑道,“不满美人,老奴也想过,然,君夫人交待老奴安心伺侯美人,老奴不敢违命,君夫人有多名世妇服伺左右,老奴也放心。”
辛夷颌首,起身,“我有数日未去长乐殿请安,君夫人仍牵挂于我,心中实在有愧,我知亚每日便会熬制汤羮送于君夫人。”
“然,”亚笑道,“君夫人从小便爱吃我煮的食。“
辛夷道,“如此,借着这些食材,今日我亲自为君夫人烹制美食,以表心意,亚可教我?”
“这可使不得,美人还有身孕……”亚与樱都阻止。
辛夷笑着说无防,便领着二人去了厨房。
舜华殿的小厨房食材极少,还是得了君夫人之令,宫人送来的,原本精致无比的殿宇,早己不复存在,在众人眼里,这里的主子己然失宠,其原因大家都猜测,或与流言有关,虽国君大怒,严惩数人,但众姬心里谁不明白,这样的事便是无中生有,也会让人心升隔阂,何况是一国之君。
有孕又如何?没有宠爱,便是凋零的花。
辛夷来到厨房,亲自动手,她过惯了苦日子,熬个汤,又岂能难到她,见她熟练的生火,洗食材,并没因身子笨重,而手忙脚乱,亚忍不住称赞一番。
天气热忌腥热之物,羊肉虽大补,此番也不合适,辛夷便从祭品中选了一只野雉,洗净后放入鼎中,其余肉食,便让樱拿去腌制。
做完这一切,辛夷便守在灶前,亚瞧着满头大汗的她,心有不忍,劝她回殿休息,辛夷摇摇头,定要亲自完成,亚随即出了房,拿来解热的瓜果,冰浆……
这一阵折腾,便是一个时辰,汤己炖好,辛夷尝了尝,只觉淡口,亚道,“天气热,清淡正合适。“
辛夷颌首,才觉肚子有些隐隐着痛,由樱扶着回到寝室,亚将汤送去长乐殿。
“美人为了感谢君夫人,送礼便是,何须劳神?“樱为辛夷打来清水,又为她取来新衣,换下早己湿透的衫子。
“君夫人身份高贵,什么礼物没有见过,况且,如今的舜华殿……又有何物拿得出手。”
樱听言,不由得左右打量一番,许多东西都被君上砸了,确实舜华殿一贫如洗,箱子里那些丝帛,玉器在君夫人查出身孕之时,己经送去,余下之物,实难登大雅之堂,唯独一件裘衣,美人似乎舍不得,她也不能做主。
樱嘟着嘴,“早知如此,以往就该向君上多讨些……“言此,又打住,小心打量主子,怕她生气。
但见主子坐在铜镜前,低着抚着肚子,目光哀哀,似自言自语。
“任何礼物,岂能比得上一片真心,我怀有六甲,仍为夫人烹饪,一切只为了他。“
“美人讨好君夫人,为何不讨好君上?“樱忍不住开口,却见辛夷目光一暗,又垂下双眸,“你又忘了,若再提他,我便打发你出去。”樱立即噤声,规矩的坐下,解开辛夷发髻,轻轻梳理起来。
“美人累了半日,且去榻上躺一会儿,离宫宴不足两个时辰了。”
辛夷轻应一声,疲惫的渡到榻前躺下,樱为她放下纱帐。
未曾想过有一日,会给孙周的妻子做汤,便是她并非一个不好相处之人。
然,信奉一生一世一双人的她,在对孙周付出情感那一刻,明知他后宫数众,仍飞蛾扑火时,便把自尊抛弃,低到尘埃里。
以前过得再苦,再卑微,她也有自身的骄傲,如今,她真正一无所有,这样的她,自己也讨厌着。
“快了,快了……”她喃喃自语,数着日子,双手抚在腹部,眼角流下一颗清泪。
或是身心兼惫,她很快睡了过去,也未做恶梦,却被一阵吵闹惊醒。
“你们大胆,这是美人的寝室,怎能闯入?”
“我等是奉君上之令,宣舜华殿一干人等于殿前回话,你再阻挠,休怪我等不客气。”
“究竟发生了何事?为何要捉我们……?”
辛夷嗖的睁开双眼,但见外面天色己暗,难道误了宫宴,孙周借题发难?
她急急起身,拉开房门,便见魏绛领着数众晋军站在院子里,樱拦于台阶上,与之理论。
魏绛见她出来,眉头紧皱,神色沉重,关于她与君上之间,他只得一声叹息。
魏绛上前施了一礼,“臣奉君上之令,带辛美人及众人前去麒麟殿。”
辛夷一扫众人,晋军铁甲森森,手持利器,分明来者不善,殿中小奴皆是惊慌之色,心头不免一惊。
“发生了何事?”
“他们胡乱抓人。”樱来到她面前,恨恨的说着。
辛夷看向魏绛,目光凌厉。
魏绛微垂着头,片刻说道,“君夫人吃了美人送的汤羮,昏厥不醒,经医者检证,那汤里……渗有红花。”
什么?众人惊呼。
辛夷更是踉跄一步,紧紧扶着木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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