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还等着他的药救命呢,他竟在这里为些小事纠缠不休?
一句话,把唐笑噎得半死,看了她半天,愣是没憋出一个字。
象是一把巨锤敲在他的头上,嗡嗡做响。
这一切的一切,又与他有什么关系呢?
吹绉一池春水,干卿底事?
“好了,回去吧……”唐意的态度象对待一个耍赖被拆穿的小孩。
他看她一眼,忽地塞了个瓶子在她手里,闷闷地道:“每天一颗,护住心脉。我走了……”
刚才本来要给她的,因听到侍卫的脚步声,走得太急,忘了。
所以,他才会折回来,谁想到会看到那一幕,从而闹得不欢而散?
“唐笑……”唐意温柔地唤。
“干嘛?”他没有回头,粗声粗气地答。
“对不起……”或许他说得都没错,是她太敏感了……
其实,她也是害怕的吧?害怕他的柔情会让她沦陷得更快。
最是无情帝王家,皇帝的感情她要不起!
可是,瞒得过别人,骗不了自己。
在看到他的第一眼,她就有一种很奇怪的感觉……想接近他,想了解他,想,被他注视……
与他走得越近,交流越多,这种感觉越强烈。
原以为中了血芙蓉必死无疑,却依旧在暗中期盼他的关怀和温情,一次次的的失望,让希望变成了奢望。
他的冷落与遗忘令她心灰意冷。
就在她失望到几近绝望的时候,唐笑带给了她生的希望。
与此同时,他突然又出现在她的眼前,只一个无心的动作,她惊讶地发现,那颗濒死的心竟然又活了过来……
唐笑没有吭声,头也不回地没入黑暗……
出了凝霜殿,澹台凤鸣忽地倾身向武德贵招了招手:“去,派几个人到附近转转,刚才有人进了凝霜殿。”
能让他感觉到强烈的敌意和杀气,却又无法感觉到具体的方位,可见绝对是高手中的高手。
而他潜入凝霜殿,究竟是冲着他而来,还是别的什么目的,就不得而知。
“什么?”武德贵吃了一惊,失声惊嚷起来:“皇上发现了刺客?”
“嘘……”澹台凤鸣瞪他一眼:“嚷什么?”
“奴才担心……”武德贵赦颜。
“担心什么?朕不是好好的?”澹台凤鸣望着凝霜殿的方向,目光冷凝:“他应该还躲在附近,叫他们机灵点,不要惊忧了云宝林。”
“是!”武德贵急忙叫了几个影卫,低声叮嘱了几句,几个人呈扇形分开朝凝霜殿搜了过去。
“起驾,”澹台凤鸣这才吩咐:“去惩戒院。”
惩戒院厚重的铜门大开着,长廊下那一排的灯笼把幽暗阴森的走道照得如同白昼。
张彪身着三品朱色官服恭敬地立在门外,方正阔大的国字脸上,微微渗着一层薄薄的汗珠。
“皇上驾到……”平素听惯了的尖利的呦喝声,在这个初夏的夜晚显得格外的威严。
随着那一长溜灯光的迅速逼近,张彪脸上的汗淌得更急了些。
“臣张彪,恭迎皇上,皇上万岁万岁万万岁……”铁塔似的身,跪在青砖的地面上,黑漆漆的一团,尤为沉重。
澹台凤鸣自御辇上走下来,并未向往常一样令他免礼平身,而是面色阴沉地立在惩戒院白底黑字的匾额下,目光沉沉地望进那条长长的巷道。
“人呢?”良久,他缓缓地开口。
“在,在重犯室。”张彪躬着身子,粗豪的嗓子象被人掐住了,逸出低低地回答。
“前面引路……”
张彪一震,惊愕地抬头。
“皇上,不可……”开口阻止的是武德贵。
“有何不可?”澹台凤鸣不悦。
“惩戒院是羁押审判皇室宗亲之所,乃不详之地。皇上金尊玉贵,不可亲涉贱地。”武德贵苦苦规劝。
“哼!”澹台凤鸣冷哼一声,举步迈进了惩戒院的大门:“朕贵为天子,自有天神庇佑,天下何处不可去?哪有详与不详之说!”
“是……”武德贵明知劝他不动,只得默默退到他身后。
“皇上,请……”张彪碎步疾行几步,抢到澹台凤鸣身前,躬着身子引领。
一行人随着他直走到走道的尽头,转过一个弯,进到一条更为幽暗阴森的甬道之中,越往下走,地势越陡,终于见到一堵厚厚的铁门。
“皇上,”张彪下了几级石阶,推开铁门,站到门旁:“下面便是重犯室了。”
澹台凤鸣微微弯腰,走了进去。
巷道左拐是间单独的小房间,里面摆着一张木桌,几把椅子,墙上挂着几样简单的刑具和几付枷锁。
此时,桌上的茶壶里还往外冒着热气。
显然,这是狱卒们的休息之所。
右边一张门,此时牢牢地闭着,隐约有腥臭的味道从门缝里透出来。
巷道过去是一排单间的牢房,锦如就死在走道的尽头的那间牢房里。
张永跪在牢房门前,身子匍伏在地面,高声道:“奴才叩见皇上,皇上万岁万岁万万岁!”
“跪者何人?”
“回皇上,是惩戒院的牢头张永。锦如毙命一事,就是他第一个发现的。”张彪忙解释。
“哦?”澹台凤鸣往前走了几步,停在张永的面前:“你是张永?”
“正是。”
“抬起头来……”
“是。”张永抬起头,脸上惶惑不安。
澹台凤鸣问:“在惩戒院多久了?”
“回皇上话,奴才十五岁进宫,一直在惩戒院当差,到今年十月整整二十年。”张永恭敬地答。
“嗯……”澹台凤鸣微微颌首:“锦如是由谁看守?”
“回皇上,”张永答道:“锦如是由张大人亲自交待的重要人犯,因此不敢假手于人,由奴才亲自看守。”
“把经过说说吧。”
“是,”张永叩了一个头:“今儿晌午奴才又提审了她一回,过了堂之后是申时,狱卒将她押回牢房,上了枷锁。初更时奴才依例前来巡视,却发现她已死在牢中。”
“中间没有外人出入?”澹台凤鸣问。
“没有。”张永毫不犹豫地答。
“你敢肯定?”
“皇上也看到了,重犯室通往外界只有这一条道,若有人出入,必然经过狱卒室,绝不可能逃过奴才的眼睛。”
“嗯……”澹台凤鸣指着右手那间紧闭的铁门:“这里通向哪里?”
张彪脸色一变,低声答:“回皇上,里面是刑求室,除了几扇铁窗仅供通风之用,与外界并无联系。”
“锦如的死因,查出来没有?”澹台凤鸣话锋一转,又兜了回来。
“杵作尚未来得及勘验。”张彪道:“不过,据臣多年的经验判断,应该是服毒身亡。”
“服毒?”澹台凤鸣冷笑:“惩戒院的重犯室,羁押犯人之前,都不搜身的吗?”
张彪忙答道:“自然是要搜的。”
他一边说,一把拿眼睛看着张永。
张永回意,忙接着补充:“一般犯人入狱都需搜身,锦如是重犯,入狱时先由嬷嬷全面搜过,从头到脚全换过囚服才入的狱室。此事是奴才亲自监办,绝不会有一丝差错。”
“既然措施如此严密,毒药从何而来?”
“奴才办事疏忽,皇,皇上恕罪……”张永愣一下,叩头如捣蒜。
“疏忽?”澹台凤鸣冷笑:“恐怕不仅仅是疏忽这么简单吧?莫不是你勾结外匪,暗中夹带毒药入室?”
“冤枉啊……”张永冷汗直流,大声喊冤:“私结外匪,谋害重犯乃是死罪!奴才纵有天大的胆子也不敢,求皇上明察……”
“冤枉?”澹台凤鸣忽地将脸一沉,厉声喝叱:“那你倒是给朕解释一番,锦如入狱已有月余,若不是你们挟带入内,她身上怎么还会有毒药?”
他自入惩戒院以来,神情虽然一直阴沉,但语气还算温和,这一下突然疾言厉色,牢中气氛迅速僵凝,温度几疑降到冰点。
张永哪里还敢说话,只是拼命叩头。
此时天子大怒,谁又敢说话?
牢中静寂无声,只有张永以头触地发出的怦怦怦沉闷的声音单调地响起,每一下都似敲在在场众人心中。
“皇上……”影卫从楼梯上疾奔而下:“陈大人求见。”
他来做什么?
澹台凤鸣拧眉:“也好,叫他过来。”
陈风面有喜色,大踏步而来,附在他耳边低语几句。
“哦?”澹台凤鸣眼睛一亮:“竟有这种事?”
“此事颇有蹊跷,臣不敢擅做主张,遂夤夜入宫面见皇上,以求圣裁。”陈风抱拳,躬身道。
“张院正。”澹台凤鸣瞥一眼张彪。
“臣在。”
“锦如服毒一案,就交给你来办。”澹台凤鸣淡淡地交待:“三日后,给朕一个答复。”
“遵旨。”张彪跪地叩首。
“走……”澹台凤鸣转身,带着陈风,风风火火地离开了惩戒院。
目送着澹台凤鸣离去,张彪抹了一把额上的冷汗,缓缓地站了起来,连道:“好险……”
本来以为不过是个宫女,杀了她就是捏死只蚂蚁。
谁料到皇上竟然为她,亲自跑到惩戒院来查问!
不但如此,向来温和宽厚的皇上,突然变得强硬精明了,步步紧逼,紧追不放,有那么一瞬,他真担心张永会顶不住,露了马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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