谁又想得到,青天白白竟然会有刺客闯入,给如此详和宁静的氛围,染上一抹腥红的血色?
“外面这片池塘,通到哪里?”唐意转头,询问欣如。
“皇上驾到……”平素听惯的呦喝在今日显得格外的庄严与肃穆。
欣如不及回答,急忙跪地叩迎。
“涵儿在哪里?”澹台凤鸣着一身着朝服头戴冕冠脚踏朝靴,大踏步闯了进来。
很显然,他下了朝未及更换衣服得到消息,立刻赶了过来。
“皇上……”祝颖儿迎了上去,望着躺在地上的季梦涵红了眼眶。
“涵儿……”澹台凤鸣慢慢蹲下去,轻轻地替她合上了圆睁的双目,这才缓缓抬起头来:“谁能告诉朕,究竟是怎么回事?”
“这……”众人吓得大气也不敢出,哪里还敢说话?
“臣妾来说吧……”唐意叹了口气,从窗前转了过来。
“你怎么会在这里?”澹台凤鸣这时才看到她,蹙眉,语气明显不悦。
血芙蓉事件才过去多久,她竟然主动出现在宸佑宫!
也不知该说她胆子太大,还是没心没肺没脑子?
问得好!她也想知道,自己为什么么会出现在这里?
似乎到了古代,她就一直在倒霉,战祸,破国,改嫁,失宠,中毒……什么好事都轮得到她!
唐意再次叹了口气:“臣妾昨日接到季婕妤的名贴,说是开设茶会,邀臣妾赴会。不信的话,皇上可以询问几位娘娘……”
“是的,”祝颖儿点头:“臣妾等几人也在受邀之列。本以为众姐妹可以借机联络感情,谁料到……”
茶没有喝到,主人已然一命呜呼!
“是谁最先发现涵儿的尸身?”澹台凤鸣冷哼一声,不再看她,继续提问。
唐意重重地叹了一口气:“也是臣妾……”
有什么办法?这就是职业病!
听到尖叫,脑子里那根弦自然崩紧,手脚不听使唤,等她反应过来,已然冲在了最前面!
“怎么是你?”澹台凤鸣再一次讶异。
“可能,臣妾比大家跑得都快一些?”唐意垂下头。
他总不能因为她比别人跑得快而治她的罪吧?
“那么,命人撤走临近几宫的侍卫,将宸佑宫团团围住的也是你了?”澹台凤鸣冷冷地瞪着她。
“皇上……”唐意气馁,也不等他再问,索性直接招供:“你不必再问了,除了人不是臣妾杀的,其余宸佑宫发生的事的似乎都是臣妾所为。”
现在想想,自己病得还不轻!
当变故发生,为什么不能学其他女人一样,躲在桌子下瑟瑟发抖装柔弱,却偏要强行出头,无端惹来一身腥?
澹台文清来迟一步,刚一进门,就听到这奇特地对话,若不是现场气氛实在太过凝重,差点就要爆笑出来。
“为什么不等朕来,擅做主张?”澹台凤鸣十分恼火。
她以为自己是谁?
升了个婕妤就得意忘形,把东晋后宫当成她的天下,随意发号施令?
别的不说,单论擅自撤走其他宫的侍卫这一条,做法就十分不妥!
万一刺客闯入宫中,伤了其他嫔妃要怎么办?
这个责任她负得起吗?
唐意小声嘀咕一句:“等你来,黄花菜都凉了……”
“你……”
当着众人的面,他说一句她顶一句,哪里有半点尊君为天,以夫为纲的意识?
“四哥……”澹台文清见他发怒,忙抢在前面:“四嫂这么做定然有自己的原因,不如先听听她的想法再下结论也不迟。”
这声“四嫂”听在其余各人的耳中,自然是大为震动!
祝颖儿心里更是百味杂呈,千般滋味。
从四岁起,她就伴在澹台鸣的身边,二十年如一日,忠心耿耿。
与他一同携手走过他人生中最灰暗的时期,看着他成长,看着他成熟,看着他强大……
她从来没有奢望过要独享专宠,占有他全部的视线。
可是,这么多年她默默地付出,静静地守候,换来的不过一个虚幻的封号,他回报给她的,只有数不尽的荣华和看不到头的寂寞……
“臣妾进入宸佑宫时,娘娘还未遇害。”唐意淡淡地道。
“你怎么知道?”澹台文清奇道,下意识地瞥一眼地上的尸体。
祝颖儿勉强收束心神,点头认同:“我们都可证明,当时涵儿还未死。”
“那时我们到了宸佑宫,欣如来到院中迎接,娘娘在寝宫内传唤她。结果欣如还未进寝宫就听到惨叫之声传来,臣妾随之冲了进去。”
唐意越说越慢,从案发开始就充塞在心中的那一点疑惑慢慢扩大,越来越大,变成一团疑云:“奇怪,真奇怪……”
“哪里奇怪?”澹台文清好奇地追问:“四嫂,你是不是发现了什么?”
“嘘……”唐意竖指,示意他别吱声,咬着手指,陷入冥想之中。
案发前,她亲眼看到欣如从寝宫里走出来。
说明那时,凶手还未进入案发现场。
欣如与众人只说了几句话,季梦涵就开始唤她。
如果说凶手乘这个空隙潜入寝宫,那么他只可能是从后窗进入。
因为前院有自己和众位娘娘杵在那,他再蠢也不会当着这么多双眼睛,堂而皇之地闯进去杀人。
欣如折返,然后就听到尖叫,中间相隔不到一分钟。
从她听到尖叫到冲进案发现场,最多不会超过半分钟。
这么短的时间里,他已果断地完成了潜入,杀人,出逃,一系列的行动。
而她几乎立刻封锁了现场,并就近调了百数名侍卫进行围捕。
然而凶手竟然能逃过如此严密的搜索,在众目睦睦之下人间蒸发了!
所以,这起看似偶然的刺客事件,绝对是一次事前经过了精心策划,周密布署的暗杀行动!
凶手行刺的目的非常明确,手法干脆利落,才会丝毫破绽也没有留下。
就连她都不得不叹服,这个案子做得相当漂亮!
可正是一个策划如此周详的暗杀计划,却存在一个致命的错误!
命案发生时正值各宫嫔妃见完淑德二妃,从凤仪宫返回之时,路上行人络绎不绝。
不论他往哪个方向逃,都不可能躲过追辑,只要稍有脑子,就不可能选择在这个时间下手。
除非,凶手有非选择这个时间下手不可的理由!
而事实是,他不但下手了,而且还成功了,岂非咄咄怪事?
“呀,到底哪里怪?”见她一直两眼望天发呆,澹台文清忍耐不住,再次催促。
“没什么……”唐意摇了摇头:“臣妾只是觉得,他竟然能逃过数百人的追捕,从守卫森严的皇宫里逃走,实在是有些奇怪!”
澹台文清嘿嘿一笑,冲澹台凤鸣呶了呶嘴:“四嫂说得有理,近日宫中颇不平静,频频有刺客现身,这宫中的守卫是不是太不堪一击了?”
“燕王可是在指责微臣玩忽守职,以到宫中防卫懈怠?”
随着一声洪钟似的男音,陈风提着工具箱随同一名佩着金环钢刀的高大男子一同走入。
此人正是十万禁军统领,大将军叶千帆。
“本王所控句句属实,可有半点夸大其词?”澹台文清一改方才和颜悦色的模样,冷着脸,拿起了官腔。
“微臣是否失职,自有圣上裁夺,轮不到你来说!”叶千帆怒目圆睁,手按腰间刀柄,就要发作。
“好了,”澹台凤鸣淡淡地道:“别一见面就吵,当务之急是要全力追辑凶手,防止他再继续行凶!至于责任,宫中出了命案,千帆的确难辞其咎!”
澹台文清冷哼一声,不再理他。
“你们都散了吧……”澹台凤鸣心中烦燥,令几位娘娘离去:“不要挤在这里添乱。传朕旨意,几位娘娘受了惊吓,命医女细细看诊,开方定惊。”
“谢皇上恩典……”周婕妤和何婕妤如蒙大赦,叩头谢恩随祝婕妤一起离去。
澹台凤鸣转头,见唐意恍若未闻:“你还不走?”
“皇上,”唐意曲膝行了一礼:“臣妾留在这里是想着或许陈大人会需要臣妾的帮助。”
她妙目一转,盈盈地望向陈风:“是吧,陈大人?”
季梦涵是个婕妤,正三品娘娘,岂是芸儿区区一个宫女可比?
男女授受不亲之外,再加上君臣有别,她就不信,在验尸时自己帮不上忙?
一行人出了寝宫,通过回廊来到后院的池塘边。
池塘边满植垂柳,千万条碧丝在微风舞动着枝条。
一大群侍卫手势手戟,正围在塘边或鼓噪,呦喝,或以戟翻看池面的荷叶,热闹不已。
“肃静!”叶千帆一声大喝,如惊雷炸响,登时一片冥寂。
“谁来说说,是怎么回事?”澹台凤鸣缓缓环顾一下现场,声音并未提高,神态依旧是玉树临风般的优雅,可浑身散发的那股凛然之态,却令人不敢逼视。
“回皇上……”一名卫队长捧着一套服饰越众而出,叩首道:“奴才们奉命在宸佑宫捉拿刺客,搜到附近时,突然听到扑通落水之声,赶过来之后,在岸边的垂柳下搜到了这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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