顾卿长得并不和蔼,地位又高,手上还缠着好多层纱布,这些姑娘们起先都有些放不开,觉得这位老太君不是个好相处的,谁料没过一会儿,她们就发现这位邱老太君不但温和可亲,而且还非常风趣诙谐,懂得也多,于是都围了上来,太夫人长太夫人短的叫了起来。
“邱老太君,您手上的伤是怎么回事哇?”十岁的燕娘好奇地看着顾卿的手掌,“会不会很痛?”
“这个?”顾卿把手掌随便摆了摆,“这是皮肉伤,养养就好了。老身前段日子夺过一个歹人的刀,把手给伤了。”
她挤了挤眼睛,“老身做的这事极其危险,小孩子们要引以为戒,切勿模仿哟!”
一下子,银铃般的笑声此起彼伏地响了起来,有大胆的就追问是怎么回事。
顾卿自觉这件事做的十分得意,就把自己带着孙子去吊丧,如何碰到歹人,又如何抢了刀子让孙儿逃出来,而后灵堂里众人如何制服了那官员,皇帝皇后又如何出现,让那官员乖乖俯首认罪等等绘声绘色的说了起来。
她在儿科医院时经常给活动室的小朋友们讲故事,说起这段经历来有趣极了,就连旁边的各家夫人们都竖着耳朵听的入神,心中也对这邱老太君钦佩无比。
若是她们,自家孩儿被歹人所劫,一定是吓得腿都软了,哪里还敢冲上去夺刀。更别说邱老太君已年过半百,这般拼命更是少见。
这些女孩子们倒是对着顾卿口中的那个小孙儿感兴趣起来,能在被劫持的情况下说出“你乃不忠不孝不义”之人的少年,应该是何等的相貌举止?
信国公府的嫡公子,应该十分出色吧?
更有些家中祖母不在的,听得邱老太君的话,想起了自己的祖母,默默抹泪的。
这些官员夫人里也不乏有曲意逢迎,想要攀上信国公府的,她们有些家中也有适龄的女孩子,这信国公一门的男丁都洁身自好,家事也简单,坐在这里的大都不是世家子,勋贵和寻常官宦人家也不管什么出身和门第,自然是对着邱老太君又是赞又是叹,哄得顾卿心情大好,觉得有人聊天的日子果然比枯坐在家中有意思多了。
就连花嬷嬷和孙嬷嬷都没想到邱老太君会表现的这般好。在她们看来,不善交际的邱老太君最多就端坐在那里,偶尔附和附和别人的话,最多说说客气话什么的。
谁料邱老太君在女孩子们中大受欢迎,连什么“太白的铅粉最好不要用铅粉伤皮肤”或者“你皮肤这般白千万不要久晒容易长斑”这样的话题都能聊的起来,真是奇哉怪哉!
也是她们太久不陪邱老太君在外交际,忘了如今京城中老牌的太君们都病的病,老的老,渐渐不出来走动了。
邱老太君在同龄的老夫人们里品级是最高的,唯一一位和她一样封得国太夫人的晋国公府老太君,今年都已经年过七十了,老晋国公的发妻又早丧,没有第三位国太夫人。
到了她这个位置,只有别人拼命哄着她说话怕冷场的份,哪里有邱老太君担心无人迎合的时候。
更别说如此府里这位太夫人在家里哄几个孙儿习惯了,对小孩子比大人更有耐心些。小孩子哄起人来,有时候比大人们逢迎更加让人心中愉悦,所以邱老太君笑声不断,自然也不奇怪。
顾卿和这个聊聊家中的烦恼,做做“知心奶奶”,和那个聊聊京中的趣事,没事吐槽一番,觉得好生快慰,坐着都不想回家了。
这时候,李铭的声音突然在帷帐外响起。
“奶奶奶奶,您在里面吗?孙儿把风筝放上去啦,您快来放了吧!”
顾卿听得是李铭的声音,笑眯眯地和围坐在旁边的小姑娘们说:
“我那小孙子来啦。”
许多小姑娘都露出了好奇的神色,孙燕娘当时就拍着手说道:“来的好来的好,我倒要看看这个临危不惧的小英雄长得什么样!”
因为李铭年纪还小,此时男女大防也没有后世那么重,顾卿问了问花嬷嬷,知道让他进来也不碍,就把李铭唤了进来。
李铭一路从远处把风筝带过来,本来就很辛苦,他既担心风筝被别人的纸鸢给缠了,又怕线拉的太紧断了,真是操碎了心,一听奶奶叫他进去,立刻叫下人打开帷帐,钻了进来。
他手上的风筝上有哨子,一拉线就会“乌央乌央”的叫,引得小姑娘们注视了过来。
李铭没想到这处帷帐里有这么多小女孩,他脸皮薄,脸上刷的一红,钻到奶奶身边就把风筝往她手上递。
顾卿站起来接过风筝,她手指和手掌都有伤,不能弯曲,便用指缝夹着风筝的线,默默地祷告一番,希望今年厄运统统走光,不要再来光临他们家了。等她睁开眼睛,李铭已经从下人的手里拿过了小剪刀,凑过脸问:
“奶奶,祷告完了吗?完了我就剪啦!”
顾卿笑着点了点头。
李铭剪断风筝的线,那风筝带着清脆的响声向远处坠了下去,这晦气就算是放掉了。
顾卿要留李铭在这里坐一会儿,李铭再怎么想卖乖,看着这一帐子的女眷头皮也发麻。
他家人丁简单,什么时候见过这么多女性长辈坐在一起的时候,更别说一个个脸上都带着“啊好可爱来给我摸一摸”这样的神情了。
李铭飞快地给一群阿姨奶奶们行了礼,口中称着“兄长还在那边树下等着我”,连忙慌慌张张地跑掉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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