红娘子接着又说道,“我丈夫、女儿和我兄长确实不知情。我兄长当年知道我陪嫁到国公府来,又嫁了个管事,以为这些年我过的很好,也就没有再吵着说要赎我的话。他当年找上门来,我只想让他离得远远的,不想他趟这种浑水,只是这件事被府里知道了,他也就再也没回到老家去。”
“我兄长托着我的关系成了府里的佃户,再后来他地种的好,又老实,小姐让姑爷给他安排个好差事,我就知道小姐不会让他就这么轻易的离府,干脆就死了他还能拜托府里的这条心。小姐说要用我那外甥女,我没法子,我一家子老小的命都攥在她手里呢,也就只能从了……”
李茂黑着一张脸,越听越是糊涂。
“大嫂留着你那外甥女,到底是给谁当通房的?”
“我不知道。小姐后来死了,谁也不知道她的盘算了。”
“红颜,三块石头,柱下的信……”李茂暗暗记下这些关键。“你若离了府,他们也是这么互相传信吗?”
“我不知道,我以前只和小姐与府外联系。而且,小姐后来都不传讯回张家了,老大人死了以后,所有的人手都给了小姐,而在外面,好像还有另一波不是家中的人也和小姐在联系。我经常跑外面,替小姐联系外面的人。小姐死了以后,这些人到底在谁手里,又去了哪儿,我也不知道。”红娘子看着李茂。
“我知道的就只有这么多了。像我这样的丫头,原本小姐身边还有几个,但是后来小姐去世,太夫人收了小姐的嫁妆,就把那些没嫁人的丫头婆子的身契和人都送回了张家。所以你即使问我再多,我也不能回答。”
李茂已经知道了许多意外的事情,事情也开始有了进展,便点了点头。
“我会信守诺言。我会把你们一家送到乱葬岗去,也会让京兆府给你们三个开个流民的条引。通州现在在收纳流民,你们拿着引子,去通州随便找个乡里落籍,以后就不要再回来了。”
他开的条引,知道了名字和身份,以后即使要再找他们也容易。
红娘子见李茂真的守约,而不是得知了所有情报以后就杀了她,在心中呼了声“万幸”。
两天后,红娘子一家三口裹着草席被拉了出去,听说是因为那庄头想爬床的女儿是个刺客想刺杀国公老爷,被发现后没撑过刑讯,活生生被打死了的。
那庄头和她的女儿都下了大狱,但刑部判的却不重,那女儿臀杖也只吃了几记。他们全家都是流放三千里,去南方的崖州耕种。
这一路上十分凶险,也有许多虫瘴毒气,但崖州本身并不是苦寒之地,若是到了那里,未必不是新的开始。
京城的北门外,连绣搀扶着乔装成老太婆蹒跚而行的母亲,又看着从出来后就一直一言不发的父亲,担心地说道:“娘,这究竟是怎么回事?为什么……”
“不要问,什么都不要问,我们先离开这里。”红娘子沙哑着苍老的声音说道,“是娘对不起你们,但现在活命要紧。”
李二管家拖着沉重的脚步,看着不知什么时候就摇身变成了老太婆的妻子,满心都是愤怒和怨怼,恨不得再转头回去,去过他信国公府二管事的威风日子。
连绣扶着母亲,悄悄地问她:
“娘,那药?”
“什么药?你在说什么?”红娘子抬起眼,“没有什么药。”
连绣吃惊地瞪大了眼睛。
红娘子回头望了一眼京城。
信国公府欠她家两条人命,如今她拿走两条,这才叫公平。
毁了她一辈子的张家,也都不是什么好东西。
李茂确实言而有信,但实在是太天真。
信国公府里,李茂的脑子里还在不停回响着两天前红娘子的话。
“国公老爷,您放了我们一家三口,又给了我们一家条引,我也就再告诉您一个我的猜测。”红娘子拿到了路引,说出了一句骇人听闻的话来。“我觉得小姐,不太像是夫人的亲生女儿。”
“你说什么?!”
“这只是我自己的猜测,但国公老爷你可以朝这个方向探查。当年我还在张家时,并没有看到小姐和夫人有多亲密,和大少爷关系也只是一般,倒是和庶出的小少爷非常亲热。听说小姐小的时候,是养在老大人和老夫人的院子里,在老大人亲自教导下长大的,并不跟着府中的夫人学习女红和闺训。倒是小少爷,被养在了夫人房里。”
“我是小姐的贴身丫鬟,看的非常清楚,家里的老爷和夫人都对小姐百依百顺,可好的有些太过。还有,大少爷很少和我们家小姐有肢体接触……”
“也许是我多想了,总之,你就当我说的是臆测吧。”
这红娘子到底说的是真是假?
大嫂若不是张府那位夫人的亲生女儿,又会是谁的女儿?
“来人,备马!”
持云院。
府里的国公大人不在家,外面来的信只能送到持云院里给太夫人拆阅。
顾卿接过信,看了看封头。
“咦?荆南老家来的信?钧儿家的?怎么不送去西园,送到北园来干嘛?”顾卿问那门子,“送信的家人呢?”
“还在前面。”
“叫他过来,我要问话。”
片刻后,一身布衣的李老五走了进来。
“李老五,怎么是你?你过完年不是就回去了吗?”
李老五跪下来给顾卿磕头,顾卿让他起身,他麻利的站起身,苦笑着说:
“太夫人,我们家夫人把家里的少爷送上京了,求府里……”他一咬牙,“求府里容留,让我们府里的钧大少爷能教他上进,也考个功名。”
顾卿捏着信,顿时觉得手里拿着的变成了烫手山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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