翌日,天一亮,沐崎焱早早就要离府为围场狩猎做准备工作。刚一出府,却有些意外看到一身飒爽骑装站在一匹白马旁笑意嫣然的沐玖玥。
“哥哥不介意我当你的‘跟屁虫’吧?”
眨眨眼,她模样俏皮地对走到近前的沐崎焱笑道,逗趣的样子引得后者莞尔失笑。
“你不是最不喜欢‘骑射’?”沐崎焱掩不住好奇地问。小时候起,玥儿对学功夫就有着异常的兴致,可唯独对骑射不感兴趣。以往每日皇家的狩猎活动,她都避之唯恐不及,怎的这一次倒主动提出要参与其中了?
“人总是会变的嘛。”沐玖玥四两拨千斤地与哥哥开着玩笑,哪能说是因为自己不安,才想跟过去看看的。若真那么说了,一定会被哥哥嘲笑‘杞人忧天’。
对于她突然的转变,沐崎焱未多做考究,只当她一个小丫头喜欢热闹罢了。没多说什么,便默许了她的同行。
皇帝的仪仗还要等个半时辰才会到,在此期间,沐崎焱与他率领的一队御林军要将围场四周的环境都勘察仔细,防患于未然。余下沐玖玥,呆在刚架起的帐篷里,兀自想事情想得出神。
帐篷架起在围场最外围,可供前来围场的皇亲贵戚歇息之用。
这期间,沐玖玥思忖着各种意外发生的可能性,深深蹙起的眉峰始终不得舒展。直至一道戏谑声在房帐中响起……
“又见面了,真巧!”
沐玖玥脸色倏尔一黯,略为不善地瞪着一脸玩世不恭笑容的宫肄辰,本就不欢畅的心情更加阴郁。
懒得理他,沐玖玥倏尔站起,举步作势朝外走去。
“据我所知,西楚三皇子今日也会出现在围场。”
沐玖玥脚下一顿,听他有意无意提起的事项,眼中凝结了一层晦暗不明的阴霾。他突然提起这个,是想‘提醒’她什么吗?
扭过头,想要从他脸上看出些许端倪。见他神色之间颇有几分‘讳莫如深’的味道,沐玖玥微微拧了下眉,即心情不佳地迈出房帐。挥之不去的隐忧轻笼在眉目之间,与素日里的从容不同,她此刻表情阴郁,眼中亦是一片凛然之色。
察觉她周身的气息都与平日不同,宫肄辰轻闪的琥珀色双眸更添了几分兴味。看她总是一副云淡风轻,沉着冷静的模样,想不到她也会露出这种类似‘茫然’‘不安’的神色。
彼时,皇家仪仗已到了围场外。这次,不只是皇帝,就连叶皇后也一同前来。
与宫肄辰此前的说法一般无二,西楚三皇子宇文拓也出现在了仪仗之列。除此外,因体弱而大半时间都在将息的十皇子沐燿的出现,则更为人津津乐道。
说起这个十皇子,真算得上是个苦命人。很小的时候,母亲徐惠妃就因一场大病死在了宫中。骤失母亲的十皇子也在一次出宫时被逮人挟持,后虽被救回,大约是惊吓过度,有一年左右的时间都处在精神恍惚的状态之中,一句话也不肯说……她也是一次偶然间在与顾嬷嬷闲聊时获知十皇子的过往。在经过了一年多宫人与太医的悉心照料,十皇子总算又恢复如常。然则,命运似乎并未停止对他的捉弄。一次莫名其妙地跌入寒池,彻底拖垮了十皇子的身体。春夏还好,每逢秋冬,因身体极度畏寒,十皇子就只能待在房间里。稍有不慎,体内寒毒发作,就是一场激烈的痛症折磨……
虽是自己的亲皇叔,可沐玖玥与这位小皇叔见面的次数却是寥寥可数,只在记忆里有些零星碎片。她隐约记得十皇叔是个有着温暖笑容的人。
承帝今日心情貌似不错,大方承诺谁若在骑射中博到了好彩头,就赐赏黄金千两,良田百亩。当然,这些都是身外之物。能出入这皇家围场的世家子弟谁人不是富贵加身,又岂会真的看中这区区钱财?而真正让他们‘趋之若鹜’的,唯有名誉两字。
东越国崇尚骑射之术,这是从老祖宗时期就定下的传统。但凡有谁能在皇家狩猎中拔得头筹,为家族添荣加彩自不必说了,还能入得皇帝贵眼,日后封官加爵也就有了指望。
承帝同样也骑装加身,骑坐在新得来的汗血宝马之上,竟也颇有几分年轻人的勇毅风采。
狩猎马上就开始了,沐玖玥的注意力却全然不在一群风姿卓然欲‘大展拳脚’的男人身上,目光四下环顾,神情虽一派淡雅,然细细观察,却不难发现她眉目之间隐隐的一丝凛冽。
从刚刚起,她就在四处寻找大哥的下落。按说,作为统筹这次春猎的‘指挥官’,他应该就在附近才对,何以会没了影踪?
胸臆间有不安的情绪涌出,沐玖玥不信怪力乱神,这一刻也忍不住祈祷:希望这次狩猎,能够一切顺利!
从没有一刻,沐玖玥这么憎恨自己敏锐而又灵验的第六感。
承帝带领一干小辈正在围场内驰骋追逐,皇后则与女眷们坐在猎场外围悠然地品茶聊天,等着男人们‘凯旋而归’。
沐玖玥择了个不起眼的位置落座,有意避开与叶皇后接触。因心中不停鼓噪的焦虑与忐忑,她显得有些魂不守舍,连有人主动与她搭话都没听见。
“喂,玖玥郡主!”
忽而有人伸出五根手指头在她眼前晃了晃,沐玖玥恍然回神,撞入视野中的是一张皮肤黝黑看上去姑且算清秀的脸。不知是不是因为少女的肤色比较黑的缘故,她一笑起来,就显得牙齿异常洁白。
见与她打招呼之人原是给她留下了不错的印象甚至令她一度想要结交的左家千金,沐玖玥暂时撇开混乱的思绪,对她绽开一抹真诚的微笑。
“我叫左尔岚!你可以叫我尔岚或岚岚都行。”
“你好!”沐玖玥的寒暄要显得简洁多了。身份使然,她不必多此一举地介绍自己的名字等等,便只余下了问候之词。
左尔岚一屁股坐在了她身边,不无好奇地看着她问道:“我看到你都是一个人坐,也不去和那些人聊天。是你这个人生来个性孤僻还是……”
她果然是直来直去的性子!
沐玖玥唇间溢出一声莞尔轻笑,要是换做旁人,怎会如此直截了当就说出‘孤僻’这样的字眼,也不怕她生气吗?
不过沐玖玥就是欣赏她这股豪迈直爽的劲头,没有九曲的心肠,不似有些人,说一句话却总要转上七八道弯,听着都累,还要算计着如何回应,着实有些累人。
“我只是不想和她们搀和在一起。”
沐玖玥这话,恰恰正中左尔岚下怀。她似寻觅到了知音一般,像捣蒜一样地连连点头,还毫不避讳地一把揽住沐玖玥肩膀,嘿嘿笑道:“英雄所见略同啊。”
沐玖玥回了一笑,正待左尔岚要对她大吐苦水的时候,远处忽而有快马驰来的声音。
彼时,叶皇后与一干女眷聊得正兴起,听见马蹄奔驰声立刻就止住了话茬。叶皇后更有些迫不及待地问起了侍立在一旁的宫女:“是不是皇上回来了?快快去迎!”
然,她话声方落,那边打马而来的人就露出了身影。宫女看清楚快马奔驰来的是御林军的侍卫,脚下顿住便没再上前,。
那侍卫不等马停,就已飞身从马背上跃下,大步流星来到叶皇后近前,单膝跪地,语带惊惶与急切地大声禀报:“启禀皇后娘娘,皇上突遭此刻袭击……”
不等他把话说完,皇后已噌的站起,动作迅快,丝毫也不见年介六旬已奔花甲之年的苍老之相。
女眷之中此起彼伏地响起一阵抽气声。皇帝遇刺!那可算是惊天动地的大事!
“皇上现在如何?可有受伤?”叶皇后厉声责问那名侍卫。
“回皇后话,因在皇上近旁贴身保护的左濯将军早一步发现刺客行踪,将皇上周密地保护起来,皇上并未受伤……”
不对!事情绝不可能是这么简单!
沐玖玥眼中缓缓凝结了一层寒霜,透着无尽的凛冽与森凉。
尚不及其他人做出任何反应,她已如离线箭矢一般地冲了出去,飞身跃上那侍卫刚刚骑来的马,大喝一声:“驾!”
“诶,等等我!”
左尔岚是个爱凑热闹的性子,此时有‘热闹’可看,怎么能少得了她?只是当她冲出去时才后知后觉的发现,马只有一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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