仓平,驿馆
接连几日为治水而忙碌不休,沐玖玥再次见到沐崎焱已是三天后。
沐崎焱甫一走入房间就在桌边坐了下来,接过她递来的茶仰面喝了一大口。好在茶温适中,否则这一大口灌入喉中,可不要烫坏了。
“半个时辰后,父亲会在县衙亲审吴振那厮,你可要去旁观?”
沐玖玥心思微微一动,乌黑亮澈的水眸闪过一丝兴味,即刻却又黯淡了下去,“要是父亲知道我去了公堂那种地方,必然要气我的。”
沐崎焱悠然一笑:“傻丫头,又不是要你就这么堂而皇之的去。到时候,你只消穿上男装,扮成我的随从,不会有人发现的。”这件事,始终由玥儿发起,将她摒弃在外总是有些不人道。
这样好的机会,沐玖玥焉能错过,忙不迭就欣然点头应下,心里忖思着:只要她到时候谨慎一些,不被父亲发现也就是了。
提到衙门公审,就不得不提早些时候沐玖玥大晚上的牺牲睡眠时间跑去‘捉老鼠’的桥段了。当日被她所抓之人正是仓平县令吴振府上的‘管家’。而吴振急欲秘密偷运出城的那十几个木箱之中,毫无疑问,正是他贪赃枉法的‘证据’。近百万两的雪花白银……也难怪会令吴振动了心思,以至犯下如此滔天恶行!
审案的过程是乏味而又枯燥的,一度让沐玖玥听得都快昏昏欲睡起来。本来,人证物证俱在,是件很容易便可解决的事。偏要走衙门审案的程序,结果,顷刻即能解决的案件愣是给拖延了半个时辰还未完……
早知是这般光景,就不来了!
沐玖玥偷偷在心里扮个鬼脸,感觉双腿都要站麻了就悄悄往旁边挪了两步。正在这时,坐镇公堂的沐雗突然一记凌厉的眼风扫过来。玖玥心下莫名一抖,慌忙定住不动,把头垂得低低的,在心里暗暗祈祷父亲并没有发现她。
所幸,南清王那一眼状似只是不经意地扫过来,很快即又收回目光,神色不见有一丝起伏。
沐玖玥暗暗地吐了口气出来。果然,人是不能做坏事的!
其实,她今日出现在此,瞧热闹倒在其次,而是她隐隐觉得吴振背后那只‘黑手’不是那么轻易就能揪出来的,于是想来瞧个究竟。
果不其然——
当作为‘证据’的十几箱白银搬上了公堂,第一个露出错愕表情的竟是吴振本人!
因朝廷拨下做‘公用支出’的白银皆有相应的‘批号’。而那十几个木箱里装着的,恰恰正是朝廷拨下用以水库修建的公用银两,且同一批号。想当然,当这所谓‘证据’呈上公堂,也就落实了吴振贪墨公银的罪名。饶是他想抵赖也不能!
沐玖玥轻敛的水眸隐约掀起一丝微微的波澜,眉眼神色倏尔渗透出了几许阴冷。她不认为吴振区区一个县令敢把心思动到国库拨出的银子上,那可是会砍头的重罪。事情到这里,最是明朗不过。有人在暗中操作,拿了吴振当枪使,目的自是为了给父亲重重一击。不可讳言,那个幕后之人颇有几分手段。为免东窗事发受到波及,早早便在用以收买吴振的银两上做了手脚。吴振以为的普通银两,早在不知不觉之间被人掉包,换成了朝廷拨下用以兴修水库的公银。如此一来,那幕后之人便彻底逃脱了干系!
“有无人指使你?”
听到父亲的沉声质问,沐玖玥垂下去的目光隐晦地闪过一丝冷然。吴振固然想逃脱罪责,可他更想保住一家老小的性命。在确凿的证据面前,他更不可能再拖了那人下水。
“无人指使罪臣,是罪臣一时财迷心窍……”
到这里,吴振一案算是尘埃落定。沐玖玥却丝毫没有松一口气的释然之感。只要一想到有人在暗中欲置父兄于危险境地,她就一阵阵的不寒而栗。更可怕的是,她甚至连那个人是谁都不知!
不过也有好消息。只要把吴振推出去,父亲便可从这一次水库坍塌的事件中成功脱身。即便皇祖父治父亲一个督管不严之罪,训斥几句也就是了。
走出县衙公堂,沐崎焱与玖玥相互交换一个隐晦的眼神。玖玥知道,哥哥必然也发现了问题所在,若她一般,担心那只幕后黑手还会‘卷土重来’,给她们制造更大的危机。
横竖就算想破了脑袋也想不出答案,又何必浪费多余的思量在上面?话题一转,她莹然笑道:“既然这里的事情告一段落,明日我就启程回皇庄了。”
沐崎焱点了下头,并未出言挽留。这次玥儿从皇庄过来,本就是隐秘的行动。这里又相继发生了一些事,唯恐父亲会联想到她头上,的确让她离开更为妥帖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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