初一声落,沐玖玥即掀开车窗轻帘往外探看。不远处的长街尽头,站着一群衣着鲜丽的贵公子。她不费吹灰之力即在人群中找寻到了二哥沐崎瑄的身影。身着一袭月白长袍的他,许是因与人动了手的缘故,衣衫微显得有些凌乱,与素日里他给人‘一丝不苟’的形象大相径庭。而站在沐崎瑄对面,则是同样华服在身的一位年轻公子。这一眼,玖玥看得很清楚,那年轻公子乃叶家长房嫡子,叶天泽。
提起‘叶’这个姓氏,玖玥不可避免地想到了前些日子不幸毙命的叶天辰。同为叶家子嗣,与叶天辰的浪荡不羁大为不同,叶天泽给人的印象从来都是中规中矩且温和有礼的。他会这么当街与人发生争斗已经很不可思议了,更令人难以置信的是,与他针锋相对的还是堂堂南清王府的二王子!
估计明日过后,这段小小插曲就将成为京城勋贵之间广为流传、津津乐道的‘笑料’。而叶氏一门与她南清王府的‘恩怨’也进一步陷进了白热化的‘僵局’。
“不去帮忙吗?”
一旁,宫肄辰不解地问道。
沐玖玥显然还在生他的气,听了也只当没有听见他的‘询问’,放下轻帘,面无表情地冷声道:“我回王府,与忠勇侯不同路,就此别过。”
宫肄辰眨了眨眼,他是被‘赶’了吗?
几乎同时,初一已经打开了小门,冷如冰石的脸孔一贯的没有表情,就连声音也都没有上下起伏,就像个没有灵魂的‘木头人’一样。
“侯爷,请吧!”
一前一后,被‘驱赶’两次的宫肄辰很有些忿忿不平。然而目光触及到少女寒如霜雪的一双水眸,额角瞬间就是一跳,几乎下意识地就打算出声‘求和’了。转念一想,她的所谓‘不快’是为了另一个男人,隐约的‘醋意’瞬时涌上心头,已漫过喉咙的话语又给生生咽了回去。不置一词,他起身便跳下马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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回到王府,因马车上的小插曲致使沐玖玥显得有些怏怏不快。菊清梅韵两个丫头惯会看主子的脸色,见玖玥一回到落幽阁就躺在了软榻上似要小憩片刻,故梅韵只捧了热茶放在炕桌上即安静地退出门外。
沐玖玥其实并没有要睡的意思,只是一时间有些心烦气躁,不想说话罢了。这样难得的静谧时光维持不到半个时辰,即被初一打破。
听到脚步声,她缓缓坐了起来,倒了杯已经凉了的果茶,自顾自地一连喝了几口。随后,放茶盏回桌上,她挑眸递给初一一个询问的眼神。
“属下查问过当时在场的一位四品典仪家的公子,说是二王子先动的手,争执起因似乎因那叶家公子无意中提起了‘嫡庶之分’,二王子怀疑对方是在影射他庶子的身份,这才与叶公子发生了争执,甚至一度‘大打出手’。”
沐玖玥冷冷地哼出一声嗤笑,对于沐崎瑄如此沉不住气的冲动作为深感无语。他沐崎瑄到底有没有脑子?眼下正值多事之秋,他还嫌父亲的麻烦不够多吗?就因为对方说了几句有的没的,他就对人家大打出手,难道他都不曾顾及到那样做会有什么可怕的后果吗?叶天泽乃叶家长子嫡孙,虽不比他堂堂皇孙身份来得尊贵,却也不是说打就能打的。且不说叶家,叶家的背后有叶皇后和顺义王。如今,二皇叔与父亲的储位之争已近白热化,这个时候他‘挑衅’叶家,少不得会让人想入非非,而最后‘千夫所指’的矛头必然是冲着父亲去的。说白了,他惹的祸,还得劳累父亲出面替他收拾烂摊子,不是在给父亲惹麻烦又是什么?
门外,一直窥着房中动静的菊清看见沐玖玥从软榻上坐了起来,一溜烟即跑到了她跟前。等着初一把话说完,她忙不迭就将自己打听到的‘消息’倒豆子一样地说与沐玖玥听。
“郡主,奴婢听外面的下人们议论纷纷,说是二王子自打回府就直奔着王爷的书房而去,求见王爷却遭到了拒绝。奇怪的是,二王子竟然跪在了王爷书房外,坚称非要见到王爷不可。可眼看半个时辰都过去了,王爷那里一点回应也没有。听说二王子现在还跪着呢。”
先是惹了烂摊子回来,现在又逼迫父亲正视他的存在吗?
沐玖玥冷冷地掀唇一笑,笑意却未达眼底。看来,沐崎瑄还是不了解父亲。父亲为人低调,绝不会主动地去招惹麻烦。他待子女宽和,不愿皇家身份阻隔了父子父女之间的感情,故而在王府里从不让他们称他‘父王’,而是一如寻常人家那样称他一声‘父亲’。但这,却并不代表他就能轻易容忍子女犯下的过错,尤其是这种不经大脑感情用事的‘犯错’……
“郡主,您……要不要过去看看?”菊清小心翼翼地问着。以往,通常王爷一发脾气,郡主都会赶过去劝抚一番。
“罢了,会有人去的,我何必讨这个没趣?”
沐玖玥淡淡吐出一句,就又躺回软榻上。打了个哈欠,似是困乏。
菊清迷惑不解地眨了眨一双小眼睛。郡主说有人会去,是谁?郡主又是怎么知道的?
与此同时,楚侧妃一马当先,步履匆匆地走进梧桐苑。身后跟了四名丫鬟,步履出奇的一致。
一入梧桐苑,即看见她的瑄儿直挺挺跪在书房外,心疼得她忙不迭快走了几步赶上前去。
时下虽已是深秋,可一到午后,日头还是毒得很。瑄儿就这么跪在毒辣的日头下,万一给晒病了可如何是好?
这么一想,楚侧妃怨毒的目光锋利若刀地向站在旁侧的蓝衫人射去,三步并作两步地走上前,抬手就是毫不留情的一巴掌狠狠挥在了蓝衫人脸上。
“本妃有无说过,要你细心妥帖地照顾二王子?你竟然由着他暴晒在炎炎烈日之下而视若无睹,本妃看你是不想要你的一条贱命了!”
穿着蓝衫布衣之人正是随侍沐崎瑄左右的扈从,名字唤作李博的。莫名其妙挨了一巴掌,李博却半句怨言也不敢有,忙诚惶诚恐地跪在了地上,“侧妃喜怒。小的想为二王子遮挡的,是二王子说不用,小的才……”
话音未落,又是一耳光重重落在他左脸上。
“还敢狡辩?来呀,给本妃重重掌他的嘴!”
“你闹够了吗?”
这声责斥,尽管声音清浅低沉,落在耳朵里,却带着不容忽视的威慑力度,令人不觉就是心下一惊。
楚侧妃倏尔转身,一看到沐雗的脸,隐忍了多时的泪水立刻宣泄而出。
“王爷,您终于肯出来见妾身和瑄儿了。瑄儿饶是犯错,可他就不是您的儿子吗?王爷怎能如此忍心,让他暴晒在烈日之下?要是瑄儿有个好歹,妾身也不活了。”
这‘一哭二闹三上吊’的本领,楚侧妃当真是‘舍我其谁’。
沐雗淡漠地扫了她一眼,声音冷厉地近乎没有温度:“是他自己要跪,与人无尤。”
楚侧妃不肯罢休,据理力争道:“若是王爷肯见他,他又怎么会痴傻地跪在这里?”
“这么说,倒是本王的错了?”
薄凉隐约含着讥讽的话音一出,楚侧妃心弦莫名一紧,有那么一瞬,心跳几乎都要停滞。
“母妃别再说了。是孩儿犯下过错,也是孩儿执意跪在这里,与父亲毫无干系。”沐崎瑄语气透出了一丝焦灼。要是再给母妃‘胡搅蛮缠’下去,对事情非但没有一丝一毫的帮助,反而会令父亲对他们母子愈发的深恶痛绝。那他怕是救连一点点的翻盘机会也没有了。
沐雗淡漠地睨了跪在地上的少年一眼,目光错杂。崎焱崎瑄都是他的孩儿,他并无任何偏颇之意。只是焱儿站在了那个位置上,必然要与他同心同德,一同为南清王府打拼。故以看在别人眼里,就好像他对这个儿子总带着一种特殊的情感,也就无怪乎瑄儿会不满了。
“今日的事情暂时罢了,回去后,为父望你能反思己过,莫让今日之过再度重演。”
“孩儿谨遵父亲教诲,必不重蹈覆辙!”
沐崎瑄做出悔愧之状,俯下上半身把头重重地磕在地上,然后与楚侧妃一同离开了梧桐苑。
因为担心儿子,楚侧妃没回楚湘阁,而是亦步亦趋地跟随沐崎瑄回到了他的昙瑄阁。
一走入阁中,沐崎瑄即敛去故意为之的愧悔之色,面庞顷刻笼罩一层寒霜,周身散发出的气息冷寒逼人。
坐在高几旁,他握手成拳,重重敲击在身旁高几上。力道之大,甚至连几上的香炉都跟着震了一震。
“瑄儿,你父亲终归还是心疼你的。你看,没因你所犯过错而施以惩罚,只教训了两句算不错了。”楚侧妃出言安抚。不料,声音方落,却引来沐崎瑄一声讥讽般的冷笑,“心疼我?他若真是心疼我,就不会避而不见更任由我抛舍尊严在他房门外跪满了一个时辰。要不是母妃,只怕我此时还跪在梧桐苑的书房外,受尽下人们的奚落嘲笑。”
“奚落嘲笑?这是什么话?你乃堂堂南清王府的二王子,要是有谁敢对你奚落嘲笑,本妃即刻取他狗命!”
静默了半晌,沐崎瑄良久不语,大手握紧一白瓷杯盏。倏尔一用力,杯盏在他掌间应声而碎。
楚侧妃心弦一紧,急忙起身走至他面前,低头查看他手上伤势。
“你这孩子,做什么糟蹋自己的身体?可知伤在儿身,疼在娘心。”楚侧妃平素给人的印象虽嚣张跋扈,可与沐崎瑄的母子情分绝无半分作假。
“娘~”
这声轻唤落入耳中,楚侧妃不觉微微一怔。瑄儿一向唤自己‘母妃’的,怎的此刻……
“我不想再忍了。哪怕去争去抢,哪怕不择手段,哪怕手足相残,我也要取得世子之位。”
楚侧妃目光微微一闪,下一瞬却有满意的笑声自唇间悠扬溢出,“放心吧。无论付出任何代价,娘也必将你推上世子之位甚至更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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