四方馆位于城南,是专门接待外来使臣的地方。西楚三皇子眼下就住在这儿。
说‘住’似乎也不太贴切,因为当下,宇文拓是被东越国老皇帝强留在此,意为‘软禁’!西楚无故发兵,承帝雷霆大发,没下令将宇文拓斩杀已是留了情面。宇文拓虽暂且保住了小命,却仍是岌岌可危。一旦东越西楚两国交战,而东越成了战败一方。说不定老皇帝就会取了他的项上人头,以解心头之恨。当然,这都是后话。
沐玖玥来到四方馆,以为会看到一个郁郁寡欢、憔悴不堪的人的样子。结果却出乎她所料。宇文拓丝毫未因自己‘多舛’的命途而自暴自弃亦或怨天尤人,反倒悠然自在得很。这会儿正迎风杏树下,吹奏一管玉笛……
这边,沐玖玥前脚刚到四方馆,顺义王府的郡王沐哲翰就得了消息。
彼时,他右手持笔,正在一方雪白的宣纸上挥洒自如地画着一支料峭寒窗下的红梅。听了心腹手下肆亚的禀报,手上动作微微凝滞,一滴红墨自鼻尖滴落,极快地在宣纸上晕染开来。
“你说沐玖玥去了四方馆?”
“正是。”肆亚恭谨回道,“郡王爷,看样子南清王府的确与那西楚三皇子暗中有所牵扯。明日一早,南清王世子奉皇命离京,那可是个绝好的机会啊。届时,沐崎焱会悄无声息救了宇文拓离京也说不准。那我们……要不要提前部署?”
沐哲翰坐回椅子上,随手端起一盏茶,送到嘴边,没喝,却又将茶碗放了回去,“沐崎焱和沐玖玥会有那么蠢吗?”
“仅凭上次围场上沐崎焱舍命救了西楚三皇子这一点上而言,属下觉得充分有这个可能。”
沉吟了小会儿,沐哲翰似觉得肆亚的话颇有几分道理,便淡淡地抛出一句,“既然如此,那就去着手准备吧。”
“遵令!”
是夜,万籁俱寂,却注定因一些人的‘蠢蠢欲动’而难以平静。
“奴婢请郡主的安。”
沐玖玥一走入院子,迎面红枬走了了过来,对她深施一礼。红枬是这院子里的管事大丫鬟,长得并不出众,却贵在有一颗玲珑心,办事周到而又得力,为人又十分稳重。正因如此,沐崎焱才会将院子里的事都如数交由她打理。当然,这也仅是‘暂时’。再过个一两年,沐崎焱娶了妻子,哪还能轮到红枬一个丫鬟主事?
“我哥哥呢?”
“世子刚刚出去了。”红枬面无表情地回答。沐玖玥见她的次数也算不少,却几乎不曾在她脸上看见过什么‘表情’,甚至连笑过都不曾。
“出去了?去哪儿?你可知是为着何事?”
“听来报信的人说,似乎是城外屯放物资的地方走水了。”
“走水?”沐玖玥眼底飞快闪过暗沉的一抹颜色,转身即步履匆匆地冲出院子。
此时此刻,位于城外一处荒无人烟的平地上,一辆华贵的马车却与周遭的荒芜显出了几分‘格格不入’的矛盾之感。听到有马蹄声踏着夜色而来,马车里一女婢即将车帘掀了开来,露出一锦衣华服的女子,却用丝巾掩面,显然是不想身份外露。
“事情办的怎么样?”
待到骑马的人已近在眼前,轻纱掩面的女子方才不疾不徐地开口。
“按照小姐的吩咐,已将人打晕送上马车。此时城门处的守城官兵都跑去城外帮忙救火了,马车很顺利就出了城门。”
“事情办的不错!”
“多谢小姐赞赏,那咱们的酬劳……”
“给他。”女子向身旁的女婢递了个眼色,后者应了声‘是’,即刻将一包袱递出马车之外。骑在马背上之人咧开嘴角露出一个贪婪的笑,伸手正欲接过包袱。岂料就在这时,递给他包袱的女婢低垂的眼睑之中忽有一道嗜血寒光迸射而出,露出藏于包袱下的手,手中赫然攥着一柄寒光涔涔的短刃,不由分说地刺入男子胸膛。那男子双目蓦然瞠圆,难以置信地看着淡定将短刃拔出的女婢,用手指着面覆丝巾的女子,“你——”想说话,嘴里却源源不断有鲜红的血水喷出。
这时,好整以暇坐在马车内的女子轻轻摘去了覆于脸上的雪白面纱,露出一张倾城绝艳的脸孔,赫然正是先前曾与沐玖玥针锋相对的沐若曦。
这一刻,沐若曦脸上的神色稍显不耐。原本这事不该由她亲自来做,明明说好了的,谁知沐哲翰竟然‘临阵倒戈’,说什么风险太大。这么好的机会,她焉有轻易放过之理?这一次,她定要给沐玖玥以及与她相关的人一点颜色看看。
哐啷一声,男人从马背上跌了下去,重重落地。
“死了吗?”沐若曦的语气很是薄凉,似乎死一个人对她来说就像死一只蚂蚁那么简单。
前面赶车的同样是她的心腹侍卫,听见这声似漫不经心的询问,就立刻跳下车辕去查看男子的鼻息。发现男子鼻端已无气息,遂抬起头对她恭谨回道:“回郡主的话,死了。”
“折腾了一晚上,本郡主有些累了,赶紧回吧。”
沐若曦语毕,便闭上眼靠在车厢内壁,似要小憩片刻。却就在这时,忽而一阵凌乱的马蹄声自不远处响起,且听上去像是正往她们这边而来。
沐若曦蓦然睁开了双眼,不及她吩咐侍卫将那男子的尸首藏起,一群不明身份的人已快马来到他们的马车前。有眼色快的,一眼便瞧见躺倒在马车旁俨然已没了气息的人,痛心疾首地喊了声:“老三!”
马车中,听到这声凄厉叫喊的沐若曦心脏猛然漏跳了一拍。难道他们是一伙的?
“快走!”
她的吩咐一出,侍卫即刻跳上车辕,正想去抓缰绳的时候,忽然一柄闪着寒光的大刀飞了过来,生生砍去了他的脑袋。
“嘶——”
刚好看见这一幕的沐若曦倒吸一口凉气,小脸瞬间煞白一片。
她是担心一旦东窗事发不好脱身,这才花银子雇了外面的人。刚刚看到仅有一人来取银两,她便动了杀心。倒不是心疼那几百两的银子。而是唯恐日后从这几百两银子顺藤摸瓜,再查到了自己身上…….只是以现在的情形来看,却是她聪明反被聪明误。这些人穷凶极恶,又焉有放过她的道理?
“臭娘们,敢杀我三弟,老子今天要了你的命。”
开口之人双目赤红,脸上有一道长长的刀疤,正是他适才用刀了结了那个侍卫的命。
就在沐若曦心念电转急于摆脱眼前困境之时,沐崎焱那边也出事了。
彼时,沐崎焱听到屯放即将押送南海的军中物资的地方走水,即刻就赶往郊外。一旦朝廷拨出的粮草受损,将直接危急到前线征战的将士们,事情何等严重,他不急才怪。
等他快马出城,赶到了郊外,看守物资的官兵却说火已扑灭,原是虚惊一场来着。
沐崎焱这边刚松了口气,不远处却有隐隐的亮光。待到手持火把的人走到近前,沐崎焱便是微不可见地蹙起了眉头。来的一队人马,竟是宫中的御林军!
御林军只听令于皇上,显然,这一队御林军应该就是皇祖父派来的。
“何事?”手负于身后,沐崎焱面沉若水,凤眸轻闪,隐约透着凛冽森寒之意。
骑马走在御林军最前的,是御林军的副统领方铎。此人惯以‘铁面无私’闻名。管你是天王还是贵胄,只要犯了错,在他这里全是一应的对待。
“世子,跟咱们走一趟吧。”
甚至连句多余的赘述都没有,方铎开口即要‘抓人’。
“可否告知缘由?”沐崎焱神色依旧淡然如初,眼中一丝轻微的波纹也无,泰山崩于前犹且面不改色,叫人忍不住暗下赞叹。
“就在半个时辰前,西楚三皇子从四方馆莫名地‘失踪’了。有人亲眼目睹他坐上一辆马车,而赶车的人恰恰正是世子的随从,一个叫‘云介’的人。皇上获悉此事,雷霆大发,责令卑职前来‘请’世子问话。”
原来是这样……
闻言,沐崎焱于唇边隐晦地牵出一个笑,却冷厉地毫无温度。
“既然皇祖父宣我问话,我焉有不从之理?前面带路,我随你们走便是。”
“哥哥!”
这时,突然响起的一声娇唤引起了方铎等人的注意。循声望去,见是玖玥郡主骑马狂奔而来。
不等马停,沐玖玥已从上跃下。不看沐崎焱,竟是直奔着方铎走了过去。
“把我也一并带走吧。”
方铎愣了一愣,随后便是觉得荒唐不已。玖玥郡主到底知不知道自己在做什么?见过有抢人功劳的,却还没见过连罪罚也要一起承担的。素闻南清王府世子与玖玥郡主兄妹情深异常,看来传言非假。
“皇上只宣召世子一人觐见,郡主与此案并不相关,还是别去凑热闹了吧。”他这话已说得相当含蓄。玖玥郡主若执意跟随,说不定也会卷进这沼泽之中,脱身不得。又是何必?
岂料,沐玖玥却是半分也不承他的情。唇畔扬起一个似是而非的笑,与此同时,清冷的声音飘溢在阴沉的夜色中,“谁说本郡主与此案不相关了?你没听说吗?白天的时候,本郡主还去了四方馆。若说放走西楚三皇子的‘嫌疑’,本郡主只怕比哥哥还要多些。”
她都这么说了,方铎还能说什么?
“那郡主也一并‘请’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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