盒子里放着的正是医者们梦寐以求的一套针具,这银针与寻常的不同,它在铸造的时候内部添了奇药,普通的风寒只需针灸一次便能痊愈,这套只在医书上存在的针具,令沈画心动不已,但是一旦收下这针具便意味着拿了人家的手软。
她狠了狠心,垂下眸子道。
“娘娘的好意画儿心领了,只是这套针具着实贵重,画儿担当不起。”
皇后将沈画不舍的眼神看在眼里,她似乎早就料到这个结果,语气听起来很是惋惜。
“既然如此,那这套针具就在郡主及笄时再送上吧,好东西要配上好主人,放在本宫这儿也是浪费。”
皇后将话说到这个份上,沈画也没理由再推辞,她只得又行一礼。
“既然如此,画儿便先在此谢过娘娘了。”
皇后轻笑,忽的似漫不经心的道。
“郡主都快及笄了,心中可有合适的哪家儿郎?”
沈画一惊,晓得这才是这次邀请的重点,于是半点不敢懈怠。
“回娘娘,画儿一心钻研医术,对男女之情暂时还没有想法。”
皇后眯了眼,好一个邻牙利齿的女子,拿医术做挡箭牌,她笑了笑。
“姑娘家总是要嫁人的,医术为辅要以终身大事为主才是啊。”
沈画听得皇后貌似语重心长的语气,手心不觉浸出汗。
“不怕娘娘笑话,画儿对医术过于痴迷,曾有一度想着终身不嫁,只与医书过一辈子呢。”
皇后显然没料到她会说这样的话,一时语塞,脸色有些难看,她沉默会儿,又接着道。
“这样的想法着实荒唐,想来郡主年纪小,还不懂得情爱一说,日后啊,会晓得的。”
沈画松了口气,知道此事将被翻篇,她谦谦的应道。
“娘娘说的是,画儿定将娘娘的话铭记于心。”
皇后眯了眼,手抚上额际,意思显然不过,沈画见势连忙道。
“娘娘可是乏了?这冬日寒冷,可得注意身子。”
皇后点了点头。
“这待得时间长了,是有些乏了。”
沈画站起身子。
“既然娘娘凤体有恙,画儿便不再叨扰了。”
皇后疲惫的摆了摆手。
“好,那改日再找郡主一叙。”
沈画行了礼,便出了宫门,呼吸到新鲜空气,顿时神清气爽。
这要是在这宫里待上些时日,不得闷死。沈画如是想。
自最后一次皇后请沈画进宫后,便甚少有妃子再找过她,沈画也乐的清闲,只是还有一事心中不能释怀,那便是李氏之死。
近日将军府很是安静,沈骞的将士们因为上次,元气大伤,他整日里忙着训练士兵,恢复士气,因此甚少回将军府,因此偌大的府里,也只有沈画这么一个主子在。
倒是国师时常光临,府里的下人们纷纷惧之,沈画有次无意间提及。
“看他们吓得瑟瑟发抖的样子,我就想起了以前的我。”
墨煊挑眉,淡淡轻语。
“哦?你也曾惧过我?”
沈画自知说漏了嘴,意图打个哈哈蒙混过关。
“自从宫里的妃子们不再找我,整个人轻松不少。”
墨煊却不是那么轻易好打发的,他紧抓着不放。
“我都不晓得,你也曾惧我。”
沈画见他不放过,心中暗道其心胸狭隘。
“国师大人翻脸速度之快,画儿惶恐,不得不惧之。”
墨煊眼底露出几分笑意。
“那么现在又为何不惧了?”
沈画看他一眼,凉凉道。
“被吓多了,免疫了。”
墨煊愣了愣,接着手扶上唇,又开始低低的笑开。
沈画扶额,这厮丝毫没意识到自己这个样子有多惑人,她别开眼,脸颊微红。
冬日的暖阳照在身上着实舒坦,沈画与墨煊一前一后,将军府的建筑不算壮观,但别具一格,走着走着,便到了李氏曾经居住的别院。
距李氏去世已有一段时日,但这院子依旧无人打理,荒芜一片,沈画不由得心中一阵黯然,她走到被烧焦的门前,脑海里浮现那日李氏将她推出来的画面,心脏一阵揪痛。
墨煊见她沉默,也知晓她陷入往事,他在废墟前转了一圈,弯腰,将一枚簪子捡起,那簪子不是十分的名贵,不像是官家小姐所配,倒像是下人的东西。
沈画见他手里拿着什么东西发怔,抬步走过去,见到那支发簪时,有些眼熟,却想不起在哪处见过。
墨煊将发簪送到沈画手里。
“就从这根发簪查起吧。”
沈画知晓他说的是李氏别院失火一事,她看着手中的发簪,陷入深思。
“严刑之下有实情。”
墨煊淡淡的撇下这一句便离开,独留沈画对着他的背影不断咀嚼他留下的话。
沈画已经将自己关在房屋一整天,盯着那根发簪出了神,连香茶推门而入都没有发觉。
“郡主,晚饭来了。”
沈画后知后觉的发现天已经黑了,她揉着发胀的眼睛,将发簪放在一旁,忽的香茶惊呼一声。
“郡主,你怎的有腊梅的发簪!”
沈画脑中一闪,颇有拨开乌云见月明的感慨,早上她便觉得发簪眼熟,但一直没想起是谁的,经香茶这么一喊,顿时想起,这不就是腊梅的发簪么。
提起腊梅,便和沈眉挂上的等号,沈画想起墨煊说的‘严刑之下有实情’,瞬间变明白墨煊的意思,后又疑惑,既然墨煊早便想到这一点,为什么不直接告诉她。
殊不知墨煊的想法是,沈画总要学着成长,但墨煊丝毫没意识到,这个想法颇有些父亲替女儿操碎了心。
沈画既然确定发簪时腊梅的,眼眸里浮上一丝狠色。
既然你沈眉不仁在先,那就休怪她沈画不义!
当天夜里,沈画便带着香茶来到下人居住的屋子,一屋子的女婢们面面相觑,不晓得沈画怎会晚上来此处。
当中又属腊梅几人最为猖狂,虽然沈画被封郡主,即便她现在地位与众不同,即便她会使医术,但在她们心里,还是那个懦弱的二小姐。
腊梅上前一步,装模作样的问候。
“不知郡主深夜大驾光临,有何吩咐?”
话说的谦卑无比,语气却饱含轻蔑,听得一众女婢窃窃私语。
沈画也不恼,她将手中的发簪送到她面前,语气淡淡。
“这是你的吧?”
腊梅一看自己心爱的发簪在沈画手上,当时发簪掉了可让她心疼了好一会儿,她连忙拽过,嘴上毒舌。
“没想到郡主也有窃取他人东西的习惯,莫不是每月的俸禄不够花?”
腊梅此话一出,身后的香茶忍无可忍,她气红了一张小姐。
“你说话小心点,诋毁郡主可是大罪!”
腊梅哎呀一声,面露惊恐。
“我倒是忘了,二小姐现在是郡主了,咦,难不成郡主没有俸禄,只是个空头衔?”
香茶到底是个孩子,被腊梅这么一堵,顿时哑口无言。
沈画一直老神在在的看着腊梅唱独角戏,腊梅自然感受到沈画满不在乎的眼神,顿时觉得自己像是个跳梁小丑,她愤恨着,抬起手掌,想像以前那般扇过去,却在接触到沈画脸颊的一瞬间被人捏住手腕。
沈画不是习武之人,但从小到大没少受许流翎的影响,也跟着学了些三脚猫的功夫,在高手面前,沈画自然是手拙,但对付一个未经训练的婢女还是绰绰有余。
腊梅只觉得抓住自己的那只手力气大的惊人,她惊恐的看着眼前一脸笑意的沈画,忽的醒悟,面前的沈画早已不是以前任自己欺负的女子!
沈画手腕稍一用力,腊梅霎时尖叫,沈画的笑意不减,她拿过她手中的发簪再次确认。
“这是你的吧?”
腊梅早已痛的说不出话,她尖叫着,沈画眸子里掠过一丝不耐烦,她再次开口。
“这发簪是你的吧?”
腊梅不住的点头,她知道如果她再不答应,她的这只手便要废了。
沈画满意的看着她,松了手,将发簪带入腊梅的发间,语气轻柔。
“好了,将她带走吧。”
腊梅看着应声进来的一群彪形大汉,吓得腿脚一软,瞬间便跌坐在地,她本以为承认了沈画便会放过自己,谁曾想噩梦才刚刚开始。
她向身后与之交好的一群女婢求救,但她们却像是在躲避什么传染物似的,连连后退,腊梅知晓,自己彻底没希望了。
沈画将腊梅带到李氏的别院,别院离的远,几乎脱离了将军府,四周空旷,在晚上传来阴风阵阵,诡异的很。
沈画示意大汉将腊梅放下,不用沈画使力,腊梅便扑通跪在地上,也许是做贼心虚,她不住的发抖。
沈画看了眼废墟,淡淡道。
“娘,我将害死你的人带来了,你要出来见见么?”
沈画的声音很轻柔,但落在腊梅耳里却十分惊悚,她两眼四处张望着,生怕真的如沈画所说那般,李氏真的跑了出来。
沈画见腊梅害怕的紧,继续道。
“娘,您在下面很寂寞吧,把她送下去陪你可好?”
人对于死亡是天生的恐惧,因此腊梅听到此话立刻精神一震,她慌忙道。
“不,不是我,不是我害死她的。”
沈画句句紧逼。
“她?她是谁?”
腊梅已经精神快要崩溃,她哭喊着。
“李氏,妇人沈李氏!”
沈画眸子一冷,语气又轻柔下来。
“你方才说,不是你害死的,那又是谁?”
腊梅神智被这么一问,又清醒了些,她犹豫了会。
“不,别问我...”
沈画不得不替沈眉喝彩,将自己的婢女教的如此之优秀,死到临头了还不忘为主子掩护,她声线一冷。
“不说么?不说你就下去陪夫人吧!”
语罢手腕间骤然一冷,一把锋利的小刀抵在腊梅的大动脉处,沈画是医者,她清楚的知道哪处下手能够一招毙命。
腊梅真的是被吓疯了,她跪在原地,一动不敢动。
“我说,是小姐,是大小姐沈眉!”
虽是早就知晓的结果,但当腊梅说出来那一刻,沈画还是忍不住的浑身发抖,沈眉!
她眸子里恨意冲天,她沈画发誓,不报此仇,誓不为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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