先不说福泉心里感叹,只说云来一脸喜庆的回去,龚炎文忽地从黑暗中走出来,把云来吓一跳,龚炎文只问:“往常不见你与人热络,方才倒是前簇后拥的紧着去送三爷,有话说?”
“之前小的与您提过,小的要娶亲……。”不等云来说完,就被龚炎文打断,冷道:“不行。”
云来之前提过,当时七爷并未说话,他便以为是默认,这会儿怎么又不行了?人家三爷都应了,云来再沉稳也有些急了,道:“七爷莫逗小的了,小的已经应了人,不好变卦的。”
与七爷相处的久了,知道他虽面瘫着脸,但常有搞蛊的行径,时不时的让人捧腹一笑,是以云来才这样说。
可龚炎文的表情是看不出什么开玩笑的样子,只盯着云来道:“你见识过地雷的威力,也说此物不是好东西,既然知道这是用来破坏用的,那它早晚要惹祸事出来,你是我的人,生死随我也是尽忠,如何忍心再拉上旁人?”说完见云来愣了愣,若有所思,龚炎文又道:“不是拦着你娶亲,只时机未到。或是你这就离了我去,我把身契给你,咱们再不相干,你何时娶亲便自说的算。”
云来想起地雷炸裂时的景象,脑门惊出冷汗来,急道:“七爷知道那东西不好怎么还要弄出来?”显见是担心龚炎文更胜自己。
龚炎文僵硬的脸色柔软了几分,“凡事有利弊,地雷能炸裂城墙与屋脊,却也能开山凿石,铺路搭桥,但看用它的人心思正不正了。”
云来出身戏班子,说起开阔眼界还是跟着龚炎文之后,这会儿明白那铁皮球自有益处,便也不反驳了,想了想自己的亲事,暗自叹气,点头道:“小的明早就去与三爷请罪,不娶了。”
“你为何不求卖身契离开这?”龚炎文明知故问。
云来俏生生的脸儿沉着,说的倒坦然:“小的是七爷救出苦海的,怎能忘恩负义?七爷小看我了。”
龚炎文细细的端详了云来一阵,没再说别的,摆手让他回屋,云来退下后,龚炎文看着云来日益颀长的背影,心口怦怦乱跳,眼底露出晦涩难明的光。
将这一切目睹的寰儿皱了眉头,等云来的身影看不见,便走了出来,道:“你和我不是这么说的呀,你说天塌了有高个顶着,地雷的事原本就是三表哥主张的,咱们不过是那人钱财替人做事罢了,怎么与云来说的这样严重?”她也是聪慧的,心思一动,狐疑道:“你不会就是为了阻止云来娶亲吧?”
可不允许奴才娶亲不就是主子一句话的事么?根本不需要哄骗啊。
龚炎文收敛神色,瞅了寰儿一眼,冷哼道:“跟你有什么关系,敢乱说就送你回家。”
“你把我留在你这里这么久,我就说你我已经私定终身,看你怎么摆脱?”寰儿压根儿不信,翻着白眼道。
龚炎文眯起眼睛,上下看了看寰儿,惊诧道:“寰表姐不是真想嫁给我吧?”
寰儿被问的一愣,脑子还没转过来,嘴上已经反驳,脸通红的道:“想的美!”说罢拎着裙角就跑了。
龚炎文摸了摸下巴,有时候有些直觉不会错,随后他惊出一身冷汗,忙想了个计策,第二天就要去实施。
转天三太太就接待了专给人做亲的冰人,说的是七爷的婚事,三太太一听女方的条件真是好的挑不出毛病,虽没立即答应下来,可也动了心思,事后忙派人去打听女方这家人,却是真个没的挑,再一想小七木头疙瘩一样没情丨趣,身上又无功名,配个小家碧玉正合适,便与三老爷商量定了,等冰人再上门时交换了庚贴。
随后龚炎文被叫了去,三太太与他说了定亲的事,自古婚事都是父母之命媒妁之言,龚炎文只表现的微微有些错愕便点头应了,三太太十分满意儿子的恭顺,赏了五十两的零用钱给他花销。
回去的路上云来就皱紧了眉头,心里想着自己不能娶亲,七爷娶亲不也是连累人吗?
龚炎文似看出他的纠结,随意道:“只是定亲,谁知道将来如何呢。”
云来恍悟。
后头寰儿知道七爷定亲的事,失魂落魄的回了屋,罕见的没围着龚炎文一道鼓弄东西,而是呆呆的坐了一整天。
龚炎文定亲的事很快就叫龚三爷知道,回去与春晓闲说,道:“八成是小七自己看中了,专找了冰人来与三太太说,三太太虽精明却不知外头的事,三老爷又不管这些,两人但听说是清白人家的闺女,祖父又是在京的文官,虽只有六品,却也是极体面了。三太太却不知他那个儿子厉害的,叫皇上知道,配个公主都使得。”
“七爷做了什么当您这样夸?”陪公主都使得,是做了什么能叫皇上如此抬爱?只是弓弩该不至于叫皇上如此侧目吧。
龚炎则笑道:“自然是值当爷夸赞的事。”却是不打算细说。
春晓也没追问,不过心思却动了,想着:不若我去问问七爷,他连皇朝更迭都能预知,许能给我一些提示。
转天春晓去见龚炎文,随她去的自然是登云。
登云心里也鼓着气,前天一大早云来守在她住的厢房门口,推门吓自己一跳,结果这人却是大清早来说不能娶她,叫她另外找个好的嫁了,这是什么话?气的身子都抖的厉害,可也不过一天,大晚上的这人又来了,却说是先定亲,成亲的日子往后延,问她是否愿意等?
登云虽说主意大,在家里也说的上话,可婚姻大事岂容她一个人说的算的?等要等多久?几个月还是几年?云来却说不出具体的年月,叫人焦心又灰心,一气之下她摔门没再理会。
可到底对云来也是动了念头的,门是摔上了,心却也跟着云来走了,始终不上不下的悬着,做事也做不好,春晓本就闷不作声,主仆俩竟是大半日没说话,屋子里静的出奇,这番与春晓出来,去的又恰是纯山苑,登云心里打定了主意,要再问一问云来的意思。
云来若有苦衷,就是十年她也等得,若只是戏耍她取乐,她必饶不了他!
想着便与春晓进了院子,云来如今每日里就是来回的担土,挖坑埋坑,因没想着会有女眷来,大冬天的竟然露出一侧膀子,看着清瘦,却不想肩膀挺拔,手臂有力,上头的腱子肉一鼓一鼓的,把春晓看的尴尬,登云腾的红了脸。
云来回头看见她们,先是一愣,随即慌的往身上拽衣裳,穿的歪歪扭扭的道:“小的,小的去给姑娘传禀。”手里的铁锹也丢了,转身就跑。
登云初见云来时,门外的少年清风朗月,叫她一见倾心,后头对云来始终有着虚无飘渺抓不住的感觉,这会儿见他的窘相,憋了一肚子的气倒散了,也感觉这个人实在了许多,她的心也踏实了许多,脸上就现出神采来。
春晓的目光在登云脸上晃了晃,移到走在前头的云来身上。龚炎则没把云来求亲的事说给春晓听,她还不知道,但女人的直觉一想敏感,她左右看了看,琢磨出些不一样的味道来。
云来拉上衣裳还觉得膀子火辣辣的滚烫,脸也是热的,周围冰冷的空气一点也不能消火,如今走在前头,想着后头跟着登云,后背就僵直的要命,好在路不远,很快就看见龚炎文蹲在角落里低着头鼓弄着。
云来松了口气,但叫:“七爷,俞姑娘来了。”
龚炎文扭头,先是对春晓一笑,余光扫见登云,目光微闪,转而低下头继续鼓弄,嘴里道:“小嫂子过来瞧瞧这东西。”
春晓好奇的往他那头望了一眼,与登云道:“先去屋里暖一暖,七爷这里的乌头茶很不错,就是要你自己动手煮一壶,这里没使唤丫头。”
登云就笑:“奴婢谢姑娘、谢七爷。”说罢扫了眼僵立在七爷身后的云来,迈步朝厢房去了。
龚炎文斜眼瞅了瞅,一脸的郁闷。
别看龚炎文面瘫脸,春晓却一眼就看出他的情绪,走到跟前奇怪道:“我看登云脾性不错,难道你看出什么了?”
龚炎文苦笑了一下,在春晓面前他全没必要戴假面具,道:“是羡慕嫉妒罢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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