春晓吓一跳,眯了眯眼睛,慢慢抬起手臂,这回来金陵不但带回两颗地雷,还有龚炎文改装过的连弩,比以前更小巧精致,且射程也更远,近距离射击威力更强。
她举着手小心翼翼靠近,忽地就见柜子里头冒了一对娃子的双髻出来,连弩稳住没动,静静的对准,慢慢的那发髻全部露出,同时露出一个梳着留海的脑门,再然后是一对葡萄粒黑亮的细长眼睛,春晓一对上这对儿眼睛就愣住了。
那小娃子但见春晓也愣住了,随后眼珠子滴溜溜转,见周围没人,就整张脸冒出来,试探的笑道:“圣女娘娘,我在捉迷藏呢。”
“你没死?”这不是春儿的弟弟么?那日游宴春儿指给她看过的,没错,就是这小童。
春晓惊讶万分,小娃却面露讨好:“我和博苒玩捉迷藏呢,我都藏这么久了他也不来,不玩了,保不准他骗我的。”说着就从柜子里爬出来。
小娃腿似麻了,爬出来后先跌了一跤,随后连爬带跑的离了春晓往外去。
春晓回神过来连忙跟上,随从在外守着,见出来个小娃也是一愣,又见春晓出来,忙都往她身上看,见她无碍,便都收会目光。春晓只戴着纱幕,盖住半张脸,那双清泠泠的眼睛正望着小娃的背影。
随后她跟了上去,却不曾阻止小娃的行动。
小娃先往一处僻静处跑,里头有个杂物的柴房,正是一直关着他的地方,里头原还有几个小童,如今什么都没有,又转身急火火的往丹炉房跑,丹炉房被炸,虽大致收拾了一下瓦砾碎石,却也显得荒凉萧瑟,小娃站在那愣了一阵,忽地放声大哭,嘴里喊着:“博苒你在哪?……”
“博苒是谁?”春晓蹲在他小小的身子身边。
小娃似不想回答,但有些怕‘圣女娘娘’,哭着回道:“与我最好的,昨晚他要去看炉子,怕他闷,就把哨子给他玩儿,他还说等做完了事回头找我,让我先藏起来,藏的好就奖励我糖吃。”
“博苒几岁了?”春晓微感讶然,这个叫博苒的孩子似乎在故意护着小娃。
小娃道:“他说他十岁了,可他长的和我一般高,我以为他骗我的,后来又觉得他没骗我,博苒从来都不会骗我,可我藏了这么久他都不来,我饿的肚子疼,又有人在外头打架,我害怕……”
到底是小娃,说着博苒呢,又说自己害怕了,长长的睫毛上挂着泪珠儿,和春儿哭的时候真像啊。
春晓心里难受,试着把孩子抱住,然后抱起来,一面转身往外走一面哄着道:“我带你去吃汤团子,来的时候见巷子口有卖的,圆圆的雪白的团子,浮在烧的滚开的水里,老远就闻到芝麻花生的香甜了,你爱吃汤团子么?”
小娃肚子咕噜噜叫,吮着嘴巴道:“爱吃,我能吃一大碗,娘娘知道一大碗里有几个汤团子么?”
“不知道啊,你知道?”
“我偷偷数过的,最大的碗里能盛十六个呢,我见武师兄吃过的,一口一个,他一会儿就吃完了,我们小童碗里只给两个,说我们肚子小,吃两个就饱饱的了。”小娃眼里有羡慕也有委屈,小声的与春晓说:“娘娘我只告诉你,其实我没吃饱,我肯定能吃一大碗的……”
春晓鼻子里发酸,眼眶发热,摸着他的小脑袋,柔声道:“我吃过一种比汤团子还好吃的,甜的舌头都要吞下去,去吃那个好不好?”
真怕小娃一口气吃了一大碗就要吃坏了,糯米做的不好消化。
小娃是真饿了,只要是吃的就好,忙点头。
出院子的时候春晓与那四个随从道:“你们先回去,我带小娃去吃东西,咱们一道走让人看见就不妙了。”见随从迟疑,又道:“如今老祖死了,黄天教出了这么大的事,只怕天下人的眼睛都要往这看,咱们暂时不要碰面,我回原来的地方去住,有事让思岚跑腿。”
随从一听也不辩驳,却想着他们也在那附近住下来,就近保护。
春晓抱着小娃在街上一家面馆坐了,吃了碗阳春面,就见外头许多人惶惶的跑来跑去,不一时又有官差冲上来,敲锣道:“关城门了,禁止进出!……”
屋子里吃面的人都小声说起话来,“老祖一死,供奉给皇上的大还丹就没了着落,官兵紧着抓撒催命符的人,抓到自然是好,只怕抓不到,指不定哪个倒霉鬼顶缸呢。”
春晓抿了抿唇,站起来付了饭钱,抱起小娃就走。
老板娘拦着,小声道:“姑娘看外头这样乱,你来,我这里有后门。”
春晓忙感激的道谢,抱着小娃到后头,那老板娘却拿了一套小娃的细布衣裳来,道:“你这娃是黄天教的童男吧,换了衣裳再走,这是我小孙子的,如今……”老板娘哽咽住,眼圈通红道:“黄天教缺了大德造了大孽,活该被雷劈死,可替我们报了仇了。”
原是老板娘的孙子被黄天教强行带走,只因为家里并没有信奉黄天教的,偏有邻居信的走火入魔,叫人到她家说服引导入教,又说他们孙子是童男命,老板娘抹了把眼泪道:“你没瞧见呢,我们要是不交出孩子,就没法在这个地儿立足了,每日都有人来说,我的店也开不了,一开门就有人来往屋里泼脏水丢、烂菜叶子,说我们要是再不回头是岸,就要撵我们走。可等我们真要卖房子走,又搅合着不让人买,竟是要让我们身无分文的滚出金陵去。”
老板娘气的咬牙切齿,“没法子,只得把孩子交出去了,可也问的明白,说是游宴结束就送回来,哪想都被这帮杂碎畜丨生给拉到远地儿卖了,我儿子带了家里所有积蓄去找了,也不知能不能找回来。”说罢看着小娃,把手摸在小娃的肩背上,哭的似个泪人儿。
小娃吃饱了,这会儿已经靠在春晓肩头睡了。
春晓听了也是生气,道:“如今那些街坊该是幡然醒悟了。”
“醒悟?只怕下地狱也是糊涂鬼!!”老板娘解气道:“真是天神降临,将这些黑心烂肠子的都劈了!”她努了努下巴。
春晓顺着看过去,是一处围墙,后头那家静悄悄的该是老板娘咒骂的邻居。
“我家儿媳是个烂好心,孙儿都没了,她还去劝人家不要去拜老祖,幸好都是一门心思要去死的,果真就没回来。”
从面馆后门出来,春晓仍旧唏嘘,倒想明白龚炎文的想法了,人不能因噎废食,有些东西的存在就是利弊两面,要看用它做什么了,正如那两颗地雷,虽然遍地尸骸血流成河,可世上少了那些坏了心肠的不是救了许多无辜么?
自然,那一场修罗地里死的也有好人,可当好人成了执迷不悟的蠢人,她想,她是不会同情的。
因为那会对不起失踪的春儿,为了救小娃而死去的博苒,还有许许多多失去亲人的家庭。
……
春晓带着小娃回去原住处,思岚已经回来了,见春晓肩头趴着的小娃,一下就哭了,喃喃道:“春儿真不该执意留在那,如今她弟弟找回来,她却生死不知。”
“她不留在那,我们又怎么回去寻她?这才寻到了小娃,都是命吧。”春晓叹气,别说她没志气,有些事情真是命中注定,分分合合也不过是乱折腾罢了。
思岚与春儿关系更亲近,抽泣了一阵,过来抱小娃,哪想小娃睡着了还把手搂的紧紧的,无奈,只得眼瞅着春晓抱进去一道歇着去了。
金陵是往来贸易和军事要地,朝廷没发话,哪能太长时间关闭城门呢,不过一宿,第二天就开了,照常走人,不过盘查的严了一些。
春晓与思岚道:“三爷定亲了,我是不肯做妾的,如今就要去别的地方谋生,你还是回沥镇去吧,金陵恐怕在很长时间里都不太平。”
思岚愣了一下,“三爷怎么会定亲?登云上一回与我说,三爷承诺姑娘为正妻的呀。”但见春晓神色淡淡,知道此事不假,想了想道:“我与姑娘一道走,姑娘去哪我去哪,姑娘若出家,我立时绞了头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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