春晓漱了口,脸上起了疹子,只用打湿的帕子沾了沾,转头见思岚还一副惊魂不定的样子,暗叹道:“你认识刚才那个女人?”
思岚点头,似醒过神来又紧着摇头,抖着嘴唇道:“见过一回,在密室里,卢正宁领我进去,让我开眼界,我见她被架在一张木床上,身上裸着,没一处好地方……,我,我和她关在一处,你来了我才被放出去,我还记得那女人叫我过去,我怕的爬都没力气,她就睁那么大的眼睛看着,我不知道她要和我说什么,真是怕的,没想到她……死了。”
春晓也沉默下来。
这时思岚不知所措的搓了搓手,道:“姑娘,我,宁大爷让我,看看你身上出疹子没。”
春晓就知道卢正宁不放心,瞥了眼死死低着头的思岚,感叹道:一念为善,一念为恶,忽然弄不懂思岚到底是善还是恶,说是善,屡屡为恶,说是恶,本身却也是被逼无奈,然而被逼无奈也是自找的。
思岚久久听不到春晓应声,忐忑的抬头,春晓的目光带着琢磨的意味落在她身上,并不冰冷尖锐,可思岚一下就感觉火辣辣的,面皮都要被烧着了,慌忙把头又低下去。
“我身上也有的。”说完伸出手臂,撩开袖子给思岚看。
思岚极快的掠了眼,胡乱点头,转身捧起水盆就往外去,背影有些慌乱,更像是不敢面对春晓。
春晓想起夕秋曾说,思岚会兜着点心碎渣喂野猫,可想不是恶人,可偏偏做的全是助纣为虐的事,可想,人不该私心太重,也不该为了点私心什么都不顾,到头来,恶果还得自己尝。
思岚倒水回来时领来个郎中,走路很慢,思岚催说好几回。
郎中进了屋子,思岚哆嗦着嘴角道:“大爷,大爷请的郎中,叫给姑娘治疹子。”
春晓才知道思岚方才去回禀卢正宁了,卢正宁这才叫郎中来,她身上的疹子并不是风吹得的,而是太师府出来时抱的水仙花,把花汁漫在脸上身上引起的过敏反应。这里是卢正宁的地方,请来的也不是相熟的郎中,春晓一时提起了心。
“请姑娘伸出手来。”老郎中一脸花白胡须,坐下后喘了一阵才与春晓道。
春晓一边觑着老郎中的神色一边道:“不过是冲了风,起疹子也是寻常,烦劳郎中给开些药便好。”
郎中眼皮都没抬,重复着:“手伸来。”
春晓咬唇,没法子,把手腕身了过去,故意露了些里头的手臂,叫郎中看见红肿破皮的疹子,想叫郎中忌讳,随便敷衍过去就罢了。
哪想老郎中十分敬业,仔仔细细的号脉,闭门沉思着,好半晌也不曾移开手。
春晓忐忑的盯着眼前的郎中,生怕错过一丝表情,接下来不好圆慌。
思岚比春晓着急,卢正宁还在等着老郎中去回话,忍不住催促道:“铁先生,我家姑娘怎么样?”
春晓神经一绷,却见老郎中花白的胡子抖了抖,脑袋向下点了点。
春晓怔了怔,思岚慢慢凑进探看,竟是发现郎中已经睡着了,不禁恼道:“铁先生!”
“啊?……啊。”铁郎中掀开眼皮,只露了一条缝,看了眼怒目而视的思岚,轻轻咳了,说道:“换手。”
春晓换了手放桌上,铁郎中又是半晌的号脉,道:“姑娘体内该是中过毒,如今仍有残毒,不知姑娘有哪些不适?”
春晓诧异的愣住,“中毒?”
“是一种叫做流星草的毒,这种毒忌食荤、忌情动、忌生子、忌夜行。”铁郎中说的煞有其事,便连思岚也愣住了,听铁郎中肯定道:“你身上起了疹子并不是风吹的,乃是夜行犯了流星草的忌讳,毒发而生。”
明明是水仙花花汁过敏,春晓不由狐疑起来。
思岚则‘啊’了一声惊讶道:“幸亏姑娘爱食素又一直没有孩子,不然早毒发了……”想到不通的地方,因问:“夜行也有几回,不曾起疹子啊,再说情动……”她想到三爷在家,必然宿在春晓房里,这样也不曾情动么?
铁郎中摆摆手,道:“夜行指的是子夜出行;情动指的是无邪之思,不动歪心思无碍的。”
“不动歪心思……”思岚呐呐的脸儿一白,不再问了。
春晓若有所思的看向老郎中,但见他一手抚着胡须,松弛苍老的眼皮下眸子暗光闪动,便跟着警醒起来,试探道:“那不知我还有没有救?”
铁郎中做沉思状,半晌才道:“那要看姑娘想怎么个救法了,若只治疗脸上的疹子,这叫治标不治本,只老夫一副方子便见效,但以后依然要忌夜行,否则反复毒发,对你有弊无益。另一个说法,便是祛根儿,需要一种草药作引,此草药加进去,服用时心如刀绞、胸闷难忍,但只要坚持服用四回,荤可食、夜可行、情可动、子可留,一劳永逸。”
“什么草药?”春晓似听懂了,缓慢的问道。
铁郎中凝着春晓,回道:“生天草。”
逃出生天?春晓眼皮一跳,微微低下头去,心跳的厉害,极力压制住,道:“我也不知何时中了毒,若果真如此,自然是不想再受其辖制,一劳永逸最好,不论受什么样的苦,我都挺的住,就请铁先生开方子吧。”
铁郎中点点头,站起身打开药箱子,翻找了一阵,抬头对思岚道:“麻烦笔墨,老夫出门匆忙,竟是没装它。”
老郎中说的头头是道,思岚不疑有他,忙转身出去寻笔墨纸砚。
思岚的身影才一转过去,铁郎中极快的道:“密室东北角壁牛角灯。”才说完就见卢正宁迈步进来。
春晓心跳都停了般,脑袋一阵发胀,不知铁郎中这话被卢正宁听去多少,也不知卢正宁在外站了多久。
“怎么这么久,到底看出什么病症没有?”卢正宁边进来边问道,看神态不像是听到了什么。
面纱下春晓的脸一阵发白,目光惊疑不定。
铁郎中却是寻常道:“正要开方子,那个去寻笔墨的丫头怎么还不回来,老夫还有病人要去探看。”
卢正宁一笑,道:“什么方子说出来听听,爷略通草药医理。”
“老夫曾起誓,口说方子便是收徒,手写方子才叫治病。”铁郎中带着皱着眉头,上下打量着卢正宁,语气迟疑的道:“这位爷老大不小了,真要与老夫学医么?老夫也收了几个徒弟,如今都是杏林圣手,老夫因年纪大了恐精力不足,你若要学,不如做老夫的徒孙?”
卢正宁面色一变,就要发作,这时思岚战战兢兢的端着托盘进来,托盘里放着笔墨纸砚,进屋后看都不敢看卢正宁一眼,把东西放在桌子上就几步走到春晓身边,藏在她身后。
铁郎中也是适可而止,并不再揪着收徒弟的事说,坐下来慢条斯理的写了张方子出来,仍旧招手思岚:“按这个抓药,附近青松堂是老夫徒弟的铺子,药品保真,看到老夫的方子该是给你优惠一些。”
春晓眸光一转,这附近有青松堂……还有铁郎中的徒弟,师徒如父子,那便是亲近之人,药品保真,是指可靠可信?
卢正宁哼了声,从思岚手里抽过药方子看了看,掠了两眼揣进袖子里,转过来与春晓和颜悦色道:“爷亲自给你抓药,顺便送这位老先生一程。”
寻常家里这么说,便是要私下里问问郎中病人的真实病情如何,可在卢正宁这里,却叫人担心铁郎中狼入虎口。
春晓却眼睁睁的不能阻止,铁郎中也没再看过来,收拾了药箱便慢慢的往外去了,因走的慢,卢正宁脸色越发阴翳。
春晓担忧不已,顾不得卢正宁起疑,跟到窗口,悄悄朝外看着,直到卢正宁与铁郎中出了垂花门。
“你方才出去取笔墨时遇见卢正宁了么?”她转过头来立时问思岚。
思岚低着头,看不见表情,小声回说:“遇见了。”
“在哪?”
“在对面游廊。”
“对面?”春晓松了口气,东西厢房隔着空旷的院子,再如何也听不到铁郎中说的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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