春晓拎着食盒来到屏门,守门的见是往前头送饭的丫头,便没拦着,转头与同伴调侃道:“这个不知是给哪位爷送饭的,才有个给四爷送的,叫三爷呵斥了一回,没瞧见呢,灰头土脸的回来,四爷颜面都被踩地上了。”
“嘿嘿,你管呢,等着看吧,这个也得不了好去,还得连累她主子。”两个守卫一说一笑,却不知都被慢慢往前走的春晓听了去,春晓耳聪目明,听罢脚步微滞,想着,那自己还要不要去?
理智分析,这时候就该回转,别给三爷添麻烦,也别叫自己难堪。
岂知才要转身,就见赵福迎面走来,并肩走着还有个男子,长的细眉深目,容长脸,笑呵呵一团和气,春晓不认得,正是刘兆。
刘兆笑着小声道:“早说最难报答美人恩,你偏不信,一听说有女人就往前冲,上一回赖着三爷那个泼辣货把你脸都挠烂了,你是一点记性不涨。”才要说声活该,就见院子里立着个俊俏的丫头,身段袅娜,形态翩跹,顿时愣了下。
赵福憋屈着一张脸,嘴里道:“你就帮我想个辙,那女人我可不要,你帮我与三爷说说,我心里有人……”见刘兆脸上的笑意凝住,一双眼珠子都不动了,顺着看过去,与春晓脸对脸的对上,当即心一跳,想到头天的事,又腾的燥的满脸通红。
“赵爷。”春晓眼见避不过,只好俯身施礼。
赵福并不往内院走动,还不知假春晓是真春晓,心里对她还有绮念,挺高个的汉子还扭捏了一下,把刘兆拉一边去,给春晓让路,又小心翼翼的打招呼,“你出去啊?”那样子生怕喘气大了就把人吹跑。
刘兆回过神,两头看了看,用胳膊肘杵赵福,赵福瞅都不瞅他一眼,伸手扒拉开,对春晓道:“那天,那个,我不是有意要去的,是三爷安排,你懂么?”
“懂。”春晓点点头。
赵福立时像解脱了般,松了口气道:“那,那你去干什么?”
“嗯……”春晓迟疑了一下,想着要不要把食盒给赵福,让赵福带过去,但又觉得非主非友的,不好开口,毕竟送饭可能会遭到三爷的训斥。
她这一迟疑却让赵福误会了,忙摆手道:“没事,我懂我懂,有时候咱们都是身不由己,你不用说。”三爷吩咐的事,谁能推脱的了?
春晓眨眨眼睛,送饭这事……身不由己么?貌似是吧,她是被思晨几个推出来的。那赵福的意思是不想帮忙?既如此,还是自己去送吧!
赵福心说,果然三爷叫她去另有用意,缓了这份尴尬,才看到春晓拎着食盒,他却不是从前头灵堂来,不知三爷训斥了给四爷送饭的小厮,见状忙道:“你去吧,饭菜凉了三爷要发脾气的。”
春晓一愣,难道说三爷发脾气是因为给四爷送饭送的晚了,就算她聪明,此时也满头雾水,疑惑的看了眼赵福,再次裣衽施礼,转身去了。
春晓步软无尘的走过,带起一阵香风,把赵福与刘兆迷的身子酥麻,人都走的没影了两人还踮脚望呢,随后刘兆紧着问赵福,“这是三爷的丫头?模样可真标致。”
赵福狠呆呆的睨着刘兆,“别打鬼主意,这个是我先看到的。”
刘兆嗤笑一声,“你先看到就是你的?你怎么不说太师府是你的?”说罢甩手,把赵福扔到后头,赵福追上来就听他又道:“刘氏才是你的。”
赵福恨不得上去给一拳,哼哼道:“别说刘氏,反正三爷挺重视那丫头,是三爷心腹,想打主意也要看三爷什么意思。”从上一回与刘氏‘做’戏这事来看,假春晓也在,那便真是心腹了。
“绿曼也是心腹,死的倒快,女人什么时候能成心腹了?”
“绿曼心存奸佞,自然落不了好。”赵福皱眉。
刘兆冷哼:“女人的忠心就是对男人的痴心,若这么说,那丫头也是三爷的人,你就甭想了。”
“不,不会吧……”赵福愣住,还真没这么想过。
刘兆瞅了眼赵福,心想,除了对三爷忠心,这个人还真是没啥优势了,笨的和猪一样,他不屑的扭过脸去。
弄的赵福心里乱糟糟的,一边与刘兆并排走着,一边嘀咕着:“不能吧……”
再说春晓拎着食盒到前厅,就见昏颤颤的白灯笼荡在屋檐下,灵堂门口两旁摆着纸活,有仆人进出时也如鬼魅般毫无声息,不由的脚步放轻,慢慢挨上台基,但见棺木在堂中摆放,两个纸扎的童男童女在棺椁两旁,屋里灯火明灭不定,一旁谢礼的地方放着三个蒲团,只当间跪着一个少年郎,另有奴仆披麻戴孝的在棺椁前烧纸,再没看见旁人。
“我娘也真是的,都打发回去一个,还让人来。”那少年抬头,随意扫了眼暗处的春晓,只当是她娘冯氏不死心又派了丫头来送汤饭,脸色不好的唠叨起来。
跪在那烧纸的仆人也跟着回头瞅了眼,随后转过身去仍不吭声的继续往烧盆里扔纸钱。
四爷龚炎池见丫头在暗处不敢靠近,便朝两旁瞅了瞅,见没人,便招手,“快过来!”唤了一声不见春晓动,急道:“爷说你能机灵点不,赶上我三哥不在,赶紧过来。”
春晓在原地纠结了一下,兄弟如手足,可这饭确实只是给三爷备的,让他兄弟吃了不会怎样吧?正要迈步,就见四爷一只手藏在身前使劲摆手,眉头皱的跟两条纠缠的蛆虫。
春晓顿住,往四爷身后瞥去,但见龚三爷自里面出来,偏着头与人说话,因灵堂一片寂静,倒听的清三爷说,“明儿就烦请大哥、二哥亲自去城外迎范家众亲眷了。”
那人点点头,声音和气清润,“放心吧,必不让他们挑出咱们的礼数来,再说,小七不也陪着呢。”正说着话,那人头一偏,斜里看见春晓俏生生的立在那,并未看的清面容,也以为是大太太打发来的丫头,面上一冷,与龚炎则道:“那我先回去了。”
龚炎则让开身子,这么一转,便瞧见春晓,不与龚炎检、龚炎池一样,他一眼就辨出是春晓,当即一愣,脸色沉下来,大踏步就朝她走过去。
龚炎池一手捂住脸,暗叫晦气,又被龚三儿这个活阎王抓个正着。
已经走了两步的龚炎检也觉着发窘,毕竟他与龚炎池是一个房头的,不护着龚炎池大太太那说不过去,可为了护住龚炎池,他也被龚三儿落了脸面,实在不值当。
两人正寻思理由推脱时,就见龚三爷到近前只是站了站,伸手把那丫头的手牵住,呵斥了句:“前头杂乱,天又冷,你来做什么。”看的两人眼珠子没瞪掉了。
而后听那丫头徐徐缓缓的淡淡道:“给您送汤。”再没见过什么女人见了龚三儿说话不袅袅的,这是什么来头?也太大胆了!可叫他们惊掉下巴的是,龚三爷竟然语气有些欢喜,“什么好汤值得你巴巴跑来。”
“滋补的,天冷。”女子言简意赅。
龚三爷没再说话,背影瞅着却暖融融的,倒似那汤已经下肚,烫贴了脾胃。
龚炎检、龚炎池不敢置信的见龚三儿领着那丫头往外头去了,下台阶时白颤颤的灯光叫人瞧清丫头的背影,体弱娇花,盈盈袅袅,光看背影便觉摄人心魂,好一派似水神清之姿。
龚炎池看的怔住,身子往前倾,恨不得跑到前头去看个究竟。
龚炎检却是僵直了身子,五雷轰顶般盯着春晓的背影不能回神。
随着龚炎则牵引往前去的春晓忽地扭头望过去,龚炎池被龚炎检挡在身后,并未瞧见,而龚炎检却猛地转过身去,给了春晓一个背影。
春晓眨眨眼睛,扭回头去,心似所动,还没品出什么滋味,龚炎则看过来,故意挤兑的道:“没见你下过厨,只怕入不得口吧?”
一时春晓把那股子不对抛撇开,应着龚三爷的笑弯起嘴角,和声和气的道:“不是婢妾的手艺,您放心吃。”
龚炎则脸蓦地就是一黑,冷哼一声:“爷是纳了闷,怎么就稀罕你这么个实诚丫头,从没句软话哄爷开心。”
春晓却认真的道:“女人生来是要人哄的,男人生来是被女人敬仰崇拜的。”
“哦?”三爷一听脸色好转,故意问道:“你也是这么看爷的?”
“自然。”春晓仰起小脸儿,微微一笑,明眸皓齿,格外动人。
龚三爷胸腔涨的鼓鼓的,一腔铁血都要化成了柔水,两只眼睛不看春晓,却在别处闪闪亮亮。
春晓随着三爷去了左近厢房,一进来热气扑脸,与灵堂相比简直两个世界,春晓先将食盒放下,从炉子上拎起铜炉,在清水盆里兑上热水,转身侍候龚炎则除了大氅,龚炎则过去洗手净面,她则又去泡了严严的一壶茶,把食盒打开,将菜一碟碟摆放好。
龚炎则洗簌好,来到桌前端坐好,瞅了眼春晓,“你也坐,陪爷用点。”
“不好吧?”春晓朝门口瞅了眼,“才听人说您训斥了给四爷送饭的小厮,会不会回头来说您的闲话?”
“让你坐你就坐,哪来那么多废话。”龚炎则又想方才春晓说仰慕自己,语气又放软,道:“我龚三儿的闲话哪个敢说,除非不在也跟前,但凡叫爷听见,剪了他的舌头。”
春晓垂眼看着自己的鞋尖,心说:典型的暴君,只许州官放火不许百姓点灯。
“过来。”龚炎则招手。
春晓走过去,坐在他旁边,伸手拿起公筷要给他布菜。
龚炎则道:“叫你坐不是叫你做这个,吃饭。”说着把食碟放她手边,夹了一筷子鱼香茄子给她。
春晓出来前才用的饭,还不饿,但见龚炎则黑曜石般的眼眸泛着暖意,不知不觉就举筷吃了。
龚炎则又给春晓夹了几回菜,后头春晓盛了汤给他,才见他风卷残云的把剩下菜都吃了,连喝了两碗汤,虽吃的多,却不显粗鲁,这就是百年世家养出的贵公子,再落魄也有风范。
用罢饭,春晓起来撤席面,龚炎则却拉着她的手在明堂椅子上坐,道:“一会儿叫小丫头进来收了。”随后一人一盏茶细细品着,再没人说话,倒有种岁月静好的韵味。
吃罢饭,龚炎则给春晓披上自己的大氅,牵着手,也不叫小厮前头挑灯笼,摸着黑送她回了下院。
到屏门,春晓要将大氅还给他,龚炎则一个指头弹在她厚厚的留海上,“爷还差你这一件衣裳了?快进去吧,睡前把脚泡一泡热水,手这样凉,脚也暖不到哪去。”
春晓笑着点点头,转过身时自己愣了一下,竟然下意识的就笑了,以前都是要考虑是不是该弯个唇角,要笑不笑的时候有很多回,竟然有点习惯对他笑呢。
喜欢宅门逃妾请大家收藏:(321553.xyz)宅门逃妾艾草文学阅读网更新速度最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