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啊!……”龚贞扭头,庞冬也跟着看向车门,只见黑洞洞的车门外一张青面獠牙的兽面阴森森的看过来。
龚贞失声,眼皮一翻就晕了过去,庞冬镇定一些,可也是个孩子,惊惧的问:“你是什么?是人是鬼?”
“嘿嘿……我是白膜。”此物说话阴阳怪气,带和桀桀的颤音,一张嘴,吐出一股白烟。
庞冬就觉得臭气熏人,眼前景象渐渐模糊,昏迷前他伸手攥住了龚贞的手。
清晨一缕阳光倾斜进窗子,清透的琉璃迎来一室清辉。
庞冬鼓动眼皮,猛地惊醒,睁开眼睛就见湖蓝的帐子顶,他忙坐起来,头轰地一声疼地要裂开了一样,扬声道:“玉竹,几时了?”光线这样亮了,怕是上学已经迟了,自己怎么睡的这样沉?
忽地他摸着后脑勺的手顿住,睁大眼睛,呐呐自言:“昨天晚上,晚上……哎呀,龚贞!”随即大喊。
外间的门帘子响,很快有人步进屋中,见他醒了松口气,道:“可算醒了,睡了一天两宿了。”
“快!龚贞,龚贞有危险!”庞冬撩开被子要下床,又顿住,“被子?这是哪?俞府?云姑姑?”
登云捂着胸口长舒一口气,道:“可算是回神了,可将我们夫人吓的不轻,那头贞儿……少爷也才醒过来,夫人就忙让我过来看看你,果真也醒了,谢天谢地都没事。”
“云姑姑,到底怎么回事?我怎么在这?”庞冬就急着那晚情形危及,那个怪物嘴里喷白烟,着实诡异,“那是个什么怪物?”
登云道:“不是什么怪物,是人。
*
“人?”龚贞穿着粉嫩的中衣,头靠在娘的怀里,闻言抬起头来看站在床边的爹爹。
龚炎则道:“是人,装神弄鬼,嘴里含着滚珠,能让说话声音变调,这些都是江湖不入流的伎俩,脸上带着面具,面具的嘴上有个机关,能放迷丨魂香。”
春晓皱了皱眉,平生最讨厌的就是迷丨药。
龚贞怔了怔,很容易接受了爹爹的解释,恍然大悟道:“怪不得,可这些人也太坏了,大半夜出来吓人。”
龚炎则笑着伸手摸了摸闺女的头顶,轻声安抚:“莫怕,有爹爹在,这世上还没人伤的了我的宝贝闺女。”
龚贞身边跟着暗卫,真遇到危险暗卫会誓死保护,所以昨晚事情方一发生,那被人称作白膜的‘怪物’就被制服。
“爹爹是大英雄。”龚贞一双眼睛亮晶晶的。
龚炎则被世人多有吹捧,可谁也不如自己闺女夸一句,被这样孺慕的眼神看一眼,心都化成了水,才要过来抱抱闺女,就听闺女道:“爹爹教我武功吧,我也想学,将来就没人能欺负我,等爹爹老了,我来保护爹爹。”
“我闺女有这份心就爹爹就心满意足了,学武就不必了,不是女孩子要沾手的,过了年学学女红针线,或是画画弹琴,随你喜欢。”
“我不要,我就要骑大马,就要学武功!”龚贞开始撒娇,扯着龚炎则的袖子不撒手。
春晓看着两父女又在拉锯战,笑着也不插嘴,直到龚炎则向她求救,春晓才哄着闺女道:“你爹爹担心你,公务丢在一边也顾不上,也未曾休息好,你有什么要说的等你爹爹得闲再说,好不好?”
龚贞立时愧疚起来,从娘亲身上起身,站在床上,伸手捧住爹爹的脸颊,嘟着嘴道:“爹爹快去歇着,是贞儿不好,让爹爹担心了。”
龚炎则心里跟种了小太阳似的,暖的眼睛里都是温润的光,嘱咐龚贞有什么想吃的想喝的与丫鬟吩咐,又承诺改天一道骑大马,两父女这才‘依依不舍’的分开。
春晓看的无语,也习以为常了,明明是双胞胎,龚炎则却明显更偏爱闺女,对待儿子伯永时就严厉许多,正是严父的做派。
登云领着非要来给春晓请罪的庞冬,在院子里遇到龚三爷,三爷训斥起庞冬也是毫不留情面,黑着脸沉声道:“以后散学别去乱七八糟的地方,这件事我会与你父亲提。”
庞冬抿抿唇,并没有辩解。
龚炎则瞅了这孩子一眼棺材脸,不喜的皱了皱眉,还想警告他少来内院,却见登云站在旁边,便没说,冷着脸去了。
登云唏嘘的望了望三爷的背影,又转过头来看了眼冷若冰霜的庞冬,忍不住嘴角抽了抽,这一对是克星么?
“外头谁在?”屋里传来春晓的询问声,登云就听有小丫头应了,忙迈步进屋,让庞冬先去了耳房吃茶。
不一时登云来寻庞冬,春晓已经在明堂坐了。
龚贞穿着女娃娃的衣裳不便出来见庞冬,悄悄躲在里间的帘子后偷听。
“俞姨,让您担心了,是冬儿思虑不周,鲁莽行事了。”庞冬深鞠躬施礼,“冬儿以后必不再犯,遇事定要先与府里知会。”
春晓看这孩子一身的霜雪冰透的气质就莫名喜欢,笑道:“哪里是你的错?有坏人做错事,还要怪受害人不成?天下间没有这样的道理,再说,昨儿要不是你去接贞儿回来,指不定闹出怎样的乱子,多亏了你。”
庞冬脸一热,不敢说自己起初是不想管的,恨不得看龚贞倒霉,最好是俞姨对龚贞失望才好,可后来怎么想都不愿意看俞姨伤心,这才半路改变主意出去寻人,如今得到俞姨的感谢,他觉得十分惭愧,同时又特别开心,不想承认自己曾经有过龌蹉的想法,脸红的站在那说不出话。
春晓只当他腼腆,道:“我才吩咐了厨房备饭,你与贞儿陪我一道吃一点。”
庞冬不想见龚贞,却又贪恋俞姨的温情,纠结了一阵才点头。
龚贞在屋里偷听到,忙掀开一点帘子招手让自己的小丫头进来给自己洗漱,结果不用登云来请,她就收拾的多多当当的出来了。
春晓见状就叫丫头摆饭。
龚贞进屋假装没见到庞冬,先朝春晓那里去,瞥眼似无意中看到人,惊讶道:“庞大哥也在呀。”
春晓眸光闪了闪,露出无边笑意。
登云闻言也抿嘴乐。
庞冬有些无语的看了眼龚贞,就想问:是眼神不济还是坐在门口的自己太渺小?龚贞从他身边过去竟然扭过头来说这话!
“贞弟好些了么?”庞冬见春晓笑意融融,有意让她舒心,对龚贞展露出温润的关怀之意。
龚贞受宠若惊,以为两人的友谊在昨晚经历了一场惊险后,进展突飞猛进。脸上笑成了一小包子,叽叽喳喳的说起来,“好多了,可是昨晚真的很凶险啊,那个白膜也太惊悚了,当时他嘴里喷的那个烟好臭啊!庞大哥闻到没有?”
虽有无数话想否驳龚贞,但这话真是再有同感不过,真的是太臭了,只庞冬才赞同的点点头,忽觉奇怪,“你昨晚不是先一步吓晕了么?”
龚贞现在把庞冬当好朋友,便知无不言言无不尽了,道:“那是爹爹教我的,打的过打,打不过跑,跑也没机会跑,那便装晕啊。”
“装的啊……”庞冬无语了,万一装作死尸被人补刀可不是太衰了吗?
“这叫兵不厌诈!”龚贞完全没看出庞冬的不赞成,还在一边吹嘘自己的学问。
七岁孩子说的只当玩笑了,春晓与登云都没在意,庞冬却觉得智商被人拉低了许多,再不肯与龚贞说话。
丫头们陆陆续续把饭菜端来,登云按照主子们的喜好把菜摆好,庞冬但见自己餐具前是油焖虾,心里顿时一热,他与父亲在一起吃饭多年,父亲也不曾记得他的口味,只在俞姨这里吃过一两回,俞姨便全记在心上。
春晓给两个孩子每人盛了一碗珍珠圆子汤,正招呼两人吃,就听有丫头进来,回禀道:“少爷书院里的同学过来探望。”
“谁呀?”龚贞问。
“自称萧瑢。”丫头回道。
春晓瞅了眼自己闺女,笑道:“让人进来吧。”
龚贞就有些不乐意,看了眼对面的庞冬,见庞冬毫无表示,就更为闷闷。
外头的萧瑢问过小丫头是夫人在陪着用饭,是以进来时显的十分谦恭有礼,到花厅第一眼见到嘟着小嘴的龚贞,面上明显一松,好像所有担心都在见到她后舒缓下来,再一眼他见到了庞冬,微微一愣,丫头没提这个人也在。
“贞儿提起过,你与她是朋友。”春晓就见进来的男孩只比龚贞高一点儿,身量匀称,五官很有特色,长了一对狐狸眼,与龚贞的桃花眼相比多了些狡黠的意味,唇红齿白,亦是个美少年。
这一辈的孩子,春晓见过容貌上最出众的是登云与云来的儿子,实在是夺天地之精华所著,艳绝无双,却又眉宇间添有英气,不会让人觉得是女孩,除了自己,有生之年再没见过越过去的,有时她会莫名的感觉这是因为小七的偏爱,可又从何处说道理去?
大概是自己太想念故人才这样想。
“萧瑢见过夫人。”春晓随着龚炎则这位一品太师,也被玄素赐封为有品级的命妇,世人见了都要尊称夫人,闻言,她回过神来,道:“这个时辰才将将下课,就急着来见贞儿,可想是没用饭呢,一道用一些,家常饭菜,不要嫌弃。”
萧瑢特别羡慕庞冬总要丫头来喊进内院用饭,如今一听真如天籁之音,给春晓行了深深的辑礼,自来熟道:“侄子求之不得!”
“侄子?……”龚贞不满的撇撇嘴,不过看在昨晚萧瑢在苏演面前护着自己的份上,勉强忍住没刺几句。
于是桌上又多了一个,春晓见几个孩子的眼神交流,不由好笑,明知龚贞是女孩子也不制止。
她记得庞白曾难能可贵的说自己是他的朋友,那时自己是身份卑微的通房,他肯认自己是朋友,着实让她感动,如今龚贞不需有这样的感慨就能拥有朋友,这正是自己欣慰和高兴的地方,又怎么舍得去阻止?
用罢午饭,萧瑢难分难舍的回去上课,他一走,庞冬也告辞,昨夜不曾归府,虽是送信给父亲知晓,可也想早点回去等父亲下值回来,说一说昨天的事。
春晓让人送庞冬回府,龚贞随后如晒多了日头的花儿,蔫了下来,委身靠在窗边发呆。
晚些时候,庞冬在院子中等来下值匆匆赶回来的庞白,上前施礼:“父亲,您回来了。”
庞白向来是温润君子,不管府里朝里,生气也不见慌乱与急恼,这会儿却是冷了脸,先看了眼冬儿上下并无明显伤处,便丢下一句:“你跟我来。”
庞冬眼角一跳,硬着头皮跟进去,就见父亲正除了鹤氅,立在里头洗漱架旁净手,而后擦干净手道:“让你去求学,不是去招惹他家的孩子,我与你说的什么你都忘了不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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