春晓觉得肚子饿,那种灼烧的空腹感,表示她已经很久没吃东西了,而根据她‘按时’睡觉的习惯,现在应该是第二天下午。
这雨下的时间真久。
她身上湿透的衣裳已经半干,湿潮的贴在皮肤上,又冷又不舒服,睡着的时候自己似个茧蛹躺倒,这会儿只能拱来拱去的想办法坐起来,感觉自己身下是干草,她蠕动时能听到咯吱咯吱的声响。
春晓动了动,停下,想了想,一咬牙,大幅度的打滚,事实证明,并不是到处是干草,她滚了两圈就滚到了坚硬的地面上,咬着牙继续滚,大概滚了十多圈,她被东西挡住,滚不过去了。
头晕目眩的歇了口气,仔细听滴滴答答的水声,又蠕动身子往水声滚,滚了四五圈,已经离滴答声很近了,被东西隔住,春晓一下就断定自己碰都了一双腿,是一双腿阻断了她的去路。
这还要多谢龚炎则,龚炎则总是缠着她抱着她,她对身体的触感就越发清晰。
那拦住她的是谁?
春晓嘴也被捂住,大声喊是喊不出来的,但呜咽着能在近处说话,便问:“你是谁?想要如何?”
那人的腿动了动,往后退。
春晓便又滚了一圈,身子蓦地腾空,被一双手牢牢抓住,而后似乎有好几个人过来七手八脚的把她拽上来。
春晓的身子蹭上了水,又被丢到了干草上。
听见周围有人走动,脚步很轻,步子很小,且不似很多人,应该是……两个人。
她的听力和眼力是很准的,确定有两个人在看管她,这间屋子是长方形,屋里没有其他摆设,长度很长,宽度很窄,窄到滚几下就要掉下去,且长久都有滴答的水声,也许不是下雨,而是在凉亭里。
之前自己不是进了一处废弃的园子么?也许自己哪也没去,还在原地。
如果是这样的话,自己呼救应该也有效。
才这样想,脖子后头便挨了一下,眼前一黑,昏了过去。
她再度有意识,就听有人在说话,应该说是低声争吵。
“早说过把人直接弄死,一了百了,你偏下不去狠手,如今我说走,你又说不能把她一个丢在这,没人寻来要饿死渴死,那你说怎么办?难不成松开她,让她看着咱们走?”
“再过几天,等事情定下来……”
“定什么定?你以为礼亲王那点子魄力真敢谋逆?就算他敢发兵,可也要粮草先行,宝藏一日得不来,他便一日不会听咱们的!”高亢的喘息过后,又压着嗓音道:“不若剁下一只手来,把龚炎则震慑住,让他交出宝藏钥匙!”
“不行!”另一人阻止,干哑道:“绞了头发送过去。”
“心慈手软,如何能为娘娘复仇?”
“你我积蓄了多年,难道只为一时冲动?”
两人争执了一阵,相对喘气,显然都气的不轻。
春晓却僵住了身子,这两人分明是孙婆子与钱婆子,怎么会是她们?两个太师府里早先出府的奴才,为何知道宝藏钥匙,还说为娘娘复仇?什么娘娘?
孙婆子、钱婆子不知春晓已经醒了,但也没再说什么,分开来,东西两头守着。
春晓僵了片刻,慢慢松缓下来,佯装才醒的哼了声,小幅度的动了动身体,随后呜咽着说:“渴,好渴……”
没多一会儿,头顶那头脚步响起,有人走近,把春晓扶起来,隔着黑头套和缠住嘴的布头,喂她喝水,没喝多少,倒是脖子以下全洒了水。
春晓又说:“饿,给点吃的吧。”
这便不行了,没人再搭理她。
外面滴滴答答的还在滴水,春晓按时辰睡去,醒来就觉身体已经不是自己的,肚子也没了渴望填食物的冲动,只是麻木的呼吸,在静静的等死,已经饿到没有知觉。
她不敢叫出钱婆子或是孙婆子的名字,怕真的惹恼了杀人灭口。
原以为自己会是离魂湮灭而死,结果却是老天定下了,要饿死。
又过了三天,春晓连呜咽着说话的力气都没有了,这会儿便是这两个婆子松开手脚放她逃走,她也没力气起身。
直到被绑来的第七天,春晓睁开眼睛不再是昏暗的黑布,而是长满青苔的拱形屋顶,眼睛长久不见光,一下子被白昼的光线刺的酸疼,她几次闭合眼睛才慢慢适应,身子已经没有知觉,若不是低头看,根本察觉不到自己已经被松绑。
喘息着转了个身,便是一愣,前头郁郁葱葱的高草和大石块,拱形的洞口映着水洗一般的天空。
洞沿儿上滴滴答答的水帘洞,一直滴答着水滴。
“啪嗒,啪嗒……”
春晓长长吸了口气,想要爬到洞口去看看,却是一点子力气也使不出来,她望了半晌的天空,瞥眼回来的时候,无意中发现身边不远处有一口小锅,锅底下的草灰湿腻的成了疙瘩,该是用水浇灭的。
她知道她应该去看一眼锅里有没有吃的,可就是使不出力气,向前蹭一点,都似跋山涉水般艰难。
从大亮的天,一直蹭到昏暗,终于摸到锅沿儿,伸手将锅拽到脑袋跟前,喘息了半晌,掀开锅盖,里头是稠密的白粥。
春晓苦笑着扯了下唇角,心里道:这定然是钱婆子留下的,好歹拦住孙婆子,连她的头发也没绞了去。
吃粥对与她来说也不是件易事,因为太久没进食,她只能一点点吃,吃完睡,睡醒接着吃,一锅粥吃了两天一宿。
积攒了力气起身,终于能走到洞口往下看。
外头是一个大笑类似池塘地方,池塘水不是很深,很多草从水里长出来,还有乱石堆在水里,有的漫过水来,这就像一个脱离尘世的世界,只能看到这一小块天地。
研究了一下如何出去,结果看到洞沿儿上垂着绳索,春晓拽了下,很结实,看来是可以爬到上面去。
只自己手臂的力量恐怕上不去,不如退而求其次,喊救命试试吧。
春晓就在洞口喊救命,喊一会儿听听声,四周静悄悄的,便歇一会儿再喊,如此反复,在傍晚的时候终于听到头顶有动静,她激动的接连喊话。
有人回应:“是谁?”声音打颤。
春晓喊了两天,嗓音嘶哑,也没什么力气发出大声,“我受困在此,求好心人救我!”
上头的人半晌没回应,春晓没听见脚步声离开,但长久听不到回应还是以为人已经走了,绝望又焦急的喊:“救命!救命啊!……”
“你等等。”上头人应了声,蹬蹬的跑开。
春晓愣了下,随即眼圈一红,用手背抹了,只能相信那个说让她等待的人会回来救她。
还好这一回不是很久,头顶传来呼啦啦的脚步声,似许多人,他们在上头商量怎么下去,后来还是春晓说有绳索,才真正付诸救援。
有人出现在洞沿儿,隔着水滴珠帘看里头的春晓,怔怔的惊艳住。
春晓虽狼狈,美貌却是不变的,眼底又含着期待,水光潋滟,楚楚动人,直把来人看的屏息静气,以为要救的是神仙精怪。
春晓是被人背到上头的,因身子虚弱站不稳,到了上头就见有男女老少都有,背她上来的是个身体高大壮实的少年。这些人见到春晓皆发愣,围着她盯着看,半晌没人吭声。
后来还是那少年过去挡住众人的视线,结巴道:“要,要问,问清怎么,怎么回事,可,可也得,等人,歇口气,她,她弱的像,像纸片。”
年老的夫人转了转眼睛,咳嗽了声道:“阿武说的对,回头再说。”
春晓眼前一阵阵发黑,没有丁点力气说话,只等两个婆子过来架着她走,阿武在后头紧跟着,结巴的说让婆子轻点,好像她真跟纸糊的,随时会捅破了。
随后吃了粥,沐浴后换了衣裳,婆子扶着她坐在桌边,对面是救她上来的这些人。
原是一家子老小,姓庞,与绥州庞氏同根同族,这一番是要从京城走水路去山西,春晓细打听才知道庞氏出了变故。
庞氏宣布老祖离世,又因树高分枝,决定分家。但分家不分心,所有懂得医术的庞氏族人纷纷劝往四面八方去,将医术济世天下,凡愿意离开绥州的,均分得了二千两银子作为开药堂的资本。救春晓的这一家子就是要去山西落户的。
明天就要启程,却在暂时歇脚的废弃园子里救了她。
春晓十分感激,想着师兄扶持起来的医药世家,如今将医术惠及天下,心里也为师兄高兴,又觉骄傲,但不能说自己与他们老祖的关系,只道:“不愧是慈善之家,好人必然有好报。”
他们问春晓怎么回事,这些天却是被困在了一处宅子的废弃花园里,那有拱桥,桥侧面有喷水的云头,但因荒废年久,不能喷出水雾,只积存了雨水,滴滴答答成了水帘洞,而她一直在桥洞里。
春晓想了想,道:“我也不清楚。”见众人面露谨慎和疑心,忙又解释道:“虽然目前还不清楚,但只要我能回家,就能查清楚。”
只要自己回去与龚炎则说,应该能查到蛛丝马迹,且有可能龚炎则已经查的差不多了,只是还没找到自己。
春晓这样说倒让这家人以为是她家里发生的龌蹉事,只要回去就能正名。
老太太是这里的长者,却习惯性的把目光看向大儿子,大儿子斟酌片刻道:“既然有人陷害,还是不要莽撞的回去,我先去探探。”
春晓连忙把龚炎则五城兵马司指挥的官名报出来,这家人的神色就又是一变,不敢耽误,那大儿子赶紧拿着春晓手腕上的镯子去了兵马司府打听。
大概两个时辰,打听回来,“五城兵马司有四位指挥使,其中一位而立之年的龚大人与姑娘说的正相符,只不巧的是,这位大人被圣上委派出京了,府里我也去过了,却是大门紧闭,见不到里头的人。”
春晓一听便知出了变故,忙问:“可知龚大人出京去了哪?”
“山西。”那大儿子说完与自家母亲对看一眼,道:“倒是巧,咱们也要去山西。”然后又来看春晓。
春晓一听说山西就知与宝藏有关,永安公主墓虽塌了,可坍塌的地方掩埋的不仅仅是尸体,还有宝藏。
当年谢予迟在战乱中积攒下的宝物,也有后来行医得来的好东西,都在墓室里。
可龚炎则曾提起过,宝藏钥匙是新月公主墓的,难道新月公主也把宝藏埋在了山西?
如此猜来猜去也没个准数,当机立断做出决定,“我可不可以跟着你们去山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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