龚炎文暗暗翻了个白眼,淡淡道:“你少去连累她,且就在我这里藏着吧。”
“你……”寰儿眼珠一转,歪头看她这个少年老成的表弟,起疑道:“你喜欢春晓?”
“我喜欢你,你信不信?”龚炎文没好气的说道。
寰儿一腔热血顿时被浇了个透心凉,重重摇头,嘴里却还是道:“你别喜欢春晓,三爷不是好惹的。”
龚炎文若不是对寰儿这个变数还放不下,真想拎脚把人送到母亲跟前去,爱怎么处置就怎么处置。
寰儿见龚炎文不理自己,缓缓已经发僵的四肢,然后站起身,往四周打量,上一回并没有进绮云阁,仰头看上面嗡嗡发声的大铜钟,又去旁边扯勾着钟的绳索,好奇的跟孩童一般,龚炎文睨了一眼,转身预备回里间,却听寰儿问:“如今三爷把春晓安置在外头,老太太就没说什么?”
龚炎文踩着木质的楼梯往上走,背对着寰儿道:“该来的都会来,随便她说什么。”
……
明松堂。
“你是说三儿在外头养着春晓呢?”老太太原仰躺着的身子慢慢坐了起来。
素雪道:“奴婢奉命去看姨奶奶规矩学的如何了,在路上听与朝阳一处玩的小丫头说,朝阳、善为昨儿夜里就随三爷一同出的府,奴婢想,这两个还小,如何侍候得了三爷?再细打听才知道,是去了外头三爷置的宅子,春晓在呢。”
“三儿把能耐都用在一个女人身上了,哼,早我就想说,卢正宁是荣顺王的干亲,咱们素与荣顺王没来往,正可请卢正宁从中穿针引线的结交一番,你家三爷却要与卢正宁做对,自然,老婆子早不理外头的事,兴许你们三爷还有别的用意,老婆子不问,你们三爷也不说,只一样,若是因着抢女人,却是万万不该与荣顺王交恶。”老太太面带忧虑。
素雪小心上前道:“奴婢还听说一个事儿,不知真假。”
“说。”老太太眼皮一撩,眼底精光一闪。
“奴婢听人说春晓似惹上了官司,人命案呢。”素雪悄声说完,就见老太太猛地抬头,似怔了怔,随即压着嘴角厉声道:“果是个惹祸的秧子!到哪都不消停,你速速去查清楚,再来回我。”
素雪忙应下,匆匆转身去了。
素雪使了两个钱让小厮去衙门打听,小厮回来也说:“却是昨儿就有人告春晓姑娘,原是收了状子的,只不知何故,今儿那人被县太爷撵了出去,说是无稽之谈,一个弱女子如何杀的人?那被撵的原告也是个妇人,叫衙役叉出去几回,却是不走,击鼓鸣冤还在闹,好多街坊四邻在县衙门口瞧热闹呢。”
素雪暗暗寻思着,若是春晓死了,自己要不要甘心去给三爷做妾呢?毕竟凭老太太的身子骨,也没几年好活,老太太一死,她便只是三爷的妾,再不是谁手里的线偶,不妥!想到这她摇摇头,三爷眼里不揉沙子,只怕老太太前脚蹬腿儿,后脚就得把自己这个马前卒收拾了。
素雪立在廊柱旁细细思量许久,却是想的明白没有对策,只能先硬着头皮去回老太太。
老太太闻听此事,愈发冷笑连连,说:“如此就先观望着吧,我这个祖母总不好去拆孙子的台,只也不能看着他走歪路……”话却是没说完就打住了。
素雪在一旁听着,后脖领就冒了冷汗。
闲言少叙,再说县衙里,妇人击鼓鸣冤,闹得四邻奔走相告,越来越多的人跑来县衙看热闹,县太爷下令驱赶民众,却不知人群里哪个高喊,“这都死了三个了,若不将凶手正法,我们如何也不能安心。”他这一声把本欲散开的民众又聚集了起来,纷纷附和要了解详情,还沥镇一个安宁。
此事一开始还在县太爷控制范围内,哪知傍晚民众还不散,且有一位地方大吏返京述职,因雪天难行,耽误到这时才到沥镇,听闻此事便叫人送口信给朱县令,督促办案,朱县令如何惧内也更看重前程,慌忙发下缉拿签票,令衙役务必将嫌犯拘来。
可把几个衙役愁的不行,却是上命难违,到了春晓的宅子外,客客气气的与门子交代了,门子朝里通传,赵福出来应付,也没想到会有人插手管闲事,一时没了主意,无法,只得进去与春晓说。
春晓才用了晚饭,正要吃口茶祛祛嘴里的油腻,听闻便把茗碗放下,想了想道:“我跟他们去,只有一样,我不摘帷帽。”
赵福始终不敢正眼瞅春晓,也是觉得她美貌摄人,身为男人怕动了不该动的心思,却是不义,听她提这件事自然赞同,自古以来美貌惹出的祸事不少,想来一坛子新月酒这点子要求还是能满足的。便点头应了,随春晓出去,与衙役说明。
衙役只以为是三爷交代的,哪有不应的道理,于是一路上赵福与衙役打听情形,絮絮说着话,春晓仍旧坐着轿子,一行人,衙役不似缉拿嫌犯,嫌犯更似去赴约会友,立时就有民众见到后窃窃私语,再等春晓下轿子,头戴帷帽,锦罗着身,上得台阶便是步步生花,袅袅绰约,把人看的直了眼,一打听才知是三爷的女人,不自觉的就往后退了数步。
春晓透过纱幕见堂上坐着穿着官服的知县大人,容长脸,颌下蓄须,许是坐在暗处,脸色阴冷,正要开口说什么,就有主薄上前附耳说话,知县眼角一跳,再看春晓时目光缓和许多,轻轻放下惊堂木。
堂上还有一人,便是原告妇人,妇人但见知县并不叫春晓跪下,先是惊了惊,而后一咬牙,高呼道:“就是她杀了我那两个短命的男人,可怜妇人挣命逃了去,只为堂上指认,杀人偿命,青天大老爷,您可要为民妇做主啊。”
春晓瞅了那妇人一眼,确实是当日放跑的那个,状似无意的抬起手臂,那妇人一见之下蓦地失声尖叫:“啊!……杀人啦!”
朱县令被吓了一跳,左右看,只见三爷爱妾抬手扶了扶发髻上的珠花,似也被妇人吓到,手一抖,珠花反而带落到地上,发出叮铃一声响,女子忙低头去看,似不知该不该捡起来,显出无措的往旁边退了两步,离那妇人远了些。
朱县令心下有数了,首先,此女乃三爷爱妾,虽不见其容,但身段风丨流袅娜,该是个千娇百媚的娇娇娃,实难想象是行凶者;再来原告口口声声说亲眼见被告杀了她两个男人,此时被告却并没有摘掉帷帽,原告是如何认出的?另外杀人动机也不清楚,原告又无故惊骇大叫,莫不是精神出了问题?
若真是一场闹剧,他不仅为了个疯婆子得罪了龚三爷,还让那位封疆大吏看了笑话,以为他是蠢官,以后官名何在?
想到这,朱县令已然恼火,啪的拍响惊堂木,就见堂下原告、被告两个都是一惊,原告似回过神来,指着春晓大叫:“就是她,她方才要射死民妇,她袖子里有古怪,能杀人!”妇人反反复复的指认,春晓却是一声不吭,两手颇为紧张的握在一处,似想把自己藏到什么地方去,总归是微微低着头,并不看那妇人。
朱县令、主薄并一众当堂衙役看的真切,大多想着这悍妇是把三爷小妾吓到了,如此娇娇怯怯的模样,一阵风大都要零落如花谢,怎会是杀人凶手?
朱县令头疼的把惊堂木又敲了敲,堂上衙役口呼:“威……武……”
那妇人被威压震慑,不敢再乱叫,跪在地上把头抵住,等着县令发话。
朱县令道:“大胆疯妇,明明不曾看清被告面貌便口口声声指认,竟敢糊弄本官,来人,杖行三十,打的她说实话!”
妇人一听就懵了,待有衙役来拖她,立时哭爹喊娘道:“民妇说的是实话,就是她,她身上的香味旁人没有,民妇自小鼻子就灵,绝不会认错,求大人明察!”
春晓一愣,若不是有纱幕挡住,便要叫朱县令察觉了,要说她自己并不觉自己身上有什么香味,倒是龚炎则曾说过,‘你这是女儿体香,稀罕着呢,少有人有。’
就在春晓思索对策之时,就听朱县令道:“无稽之谈,是不是本官熏了这种香也是凶手了?拉下去,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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