春晓尾随在后,就见原主紧咬着毫无血色的唇角,手指节发白的紧紧抱着那双男人的鞋,她似有目标的往前走,一直到小花园,随即奔上凉亭。
还是那个位置,男人背对着负手而立,原主一见就落了泪,拢着那双鞋,翕合着嘴唇,艰涩道:“你……你来了。”话音才落,就见男人朝前走去。
原主似不敢追的太紧,往前跟了两步忽地顿住,春晓顺着她的目光看过去,就见池子那头迤逦的行来一众女眷,在前头走的正是大房冯氏。
原主慌乱间将鞋子扔到了凉亭下的花丛里,又恐人看见,急切的躲离那里,在笔直的另一头惊魂未定的站住,背过身,手扶住阑干往外看,装作欣赏一池荷花的样子,只有春晓看的到,她眼底还有慌乱之色。
大太太在池子拐角地方与人说话,春晓往前飘了飘,见正是原主疾奔而来要见的男子,与冯氏鞠躬,随后退到一边,待冯氏领着一众丫头趾高气昂的从身边走过,他连头都不曾回的去了。
春晓也有些失望,又没看见这人的正脸,担心原主要如何应对冯氏,便没追过去看。
原主有惊无险的恭送冯氏离开,才要返身去丛中把鞋子摸上来,就见一个丫头跑过来,欢快的喊道:“春晓……”
春晓下意识的扭头,原主也看过去。
“春晓,你怎么不在屋里养着,跑这来了。”那丫头手上扇动帕子,满头的汗,苹果脸,肤色黑红,头上梳着双丫髻,弯着一对大眼睛对原主笑着问。
春晓一眼认出是春草,在自己初初醒来时,就是她帮着自己寻到了摆脱周氏诬陷的证据。
春晓有些激动,只苦于春草看不见自己,记得后来自己也找过春草,却是她一家人随着大老爷去了庆州任上,走的匆忙,未能送行。
这时候的春草与自己初见时一样,朝气蓬勃,她到原主身边,道:“你这闷葫芦,说句话能掉块肉是怎地,走,我给你留了荔枝冰糖水,你最爱喝的。”
原主始终没应声,走了几步回头瞅那花丛,春草不知情,一路有说有笑。
春晓虽觉春草活泼,可也觉的两个人在一处十分怪异,一个始终笑着,一个苍白着脸没一句话应声。
春晓眼看两人走远,想了想,飘回去看那双鞋,鞋子还在花丛中,绿叶鲜花底下,它孤零零的有些碍眼,似原主的一腔心血全没人领。
春晓微微叹气,转身就要走,忽地就见有人偷偷摸摸的朝这边看,但见四下无人,从树后露出头来,却是珍儿,红绫身边的那个歹毒丫头。
珍儿环顾四周,确准没人便朝凉亭走过来,径自扒着阑干上朝花丛里看,春晓见状眼皮就是一跳,果然珍儿就是冲这双男鞋来的,她探长了身子把鞋摸上来,拍了拍上头的灰,冷冷一笑,揣进怀里,嘴里道:“揣着孩子还勾丨搭人,真是作死呢。”说罢转身去了。
春晓一路跟着,到了红绫的住处,才要进去,却被一道强光击中,身子重重的撞飞在地,捂着胸口站起来,再细看,那门上竟有一面铮明瓦亮的圆边铜镜。
看起来并不像八卦镜,威力却与丽星阁的不差上下。
她绕着院子飘了一圈,试图进去却根本不行,最后只能悻悻离开。
春晓回到下院就见绿珠端着托盘从来头来,托盘里放着一碗热气腾腾的汤药,正要上台阶,就听身后有人喊她,“红云,你弟弟让驴子踢了屁股,你快家去看看。”红云一听脸就白了,忙道:“我马上就来。”随即进屋。
绿珠不在,屋里有个小丫头埋头擦地,红云把托盘放下,瞅了眼躺在榻上的原主,与那丫头交代道:“打扇子把药扇的温凉了侍候姑娘吃,我家里有事要回去看看,绿珠姐姐回来你回说一声。”
丫头抬头,巴掌大的脸儿,头发草枯般扎了双髻,耳朵上戴着一对银丁香,低眉顺眼的道:“知道了。”
红云随即匆匆走了。
春晓没见过这小丫头,面生的很,容貌着实不打眼,那丫头见红云走了,把抹布丢进水盆里,端着盆出去倒水,春晓跟在后头,见她倒了水把东西放在杂物室,又回来净手,而后觑着榻上睡觉的原主,偷偷摸了一盒膏脂出来,不敢多剜,只将将把手摸匀。
做完这些事见没惊动原主,微微松了口气,这才拿起扇子扇那碗汤药。
屋子里除了打扇子的细微声响,便是原主沉缓的呼吸声,窗口摆着一瓶鲜花,风轻轻浮动花叶,有着午后静谧的美好。
春晓正看那花那风入迷,余光里就见小丫头的扇子停了,挡住了那药碗。
春晓灵光一闪,忽然就知道这个丫头是谁了。
“另有个叫小杏的丫头,曾服侍过你的,当时你与周氏有孕,小杏将毒下在安胎药里,因你并不想保胎所以没吃,周氏顿顿不落,才叫孩子腹死胎中。”当时龚炎文是这样与她说的。
这丫头是小杏啊!
春晓反应过来忙扑过去,果然见这丫头把手里的一包药倒进药碗,然后伸手指进去搅动。
这丫头不慌不忙,甚至脸上还是一副低眉顺眼样儿,谁曾想做的是伤天害理的事呢。
过了一阵,小杏摸着药碗凉了,起身轻手轻脚的走到床边,“姑娘,起来喝药了,一会儿凉透了就苦了。”
“嗯。”原主鼻腔里极轻的应了一声,半合着眼坐起身,就着小杏的手把药喝了,小杏要去寻甜梅解药苦,原主摇摇头,“不用,我吃不出苦来。”靠着床头沉闷的坐了一阵就又躺下睡了,这一回睡的特别沉,连小杏洗手后去拿那香膏没拿住,掉在妆台上咚的一声都没惊醒她。
春晓觉得心里难受的如同被什么一点点的揪着,原主根本就没睡,她一直醒着,只当作自己睡的沉,就是水盆摔地上也不想醒过来。
晚上红云递话回来,说是弟弟伤了没人照顾,要在家待几日,红云与弟弟是住在叔叔家里的,亲戚的脸色该是不大好看的,所以她只能守着弟弟没回来。
绿珠一个人忙不开,恰周氏的养娘见小杏老实,干脆把煎药的活给了她,两位主子都有身孕,一道把保胎药端来就是了。
春晓冷眼旁观,眼看着周氏喝下有毒的汤药,而原主也一次不落的自愿喝下,只觉得这院子里的人都是魑魅魍魉,都是心肠又硬又毒,为了更好的活着,不惜你加害我我加害你,残忍且可怜。
龚炎则来后院的时候极少,春晓只那次见过就再也没见着,听小厮说,他又出远门了。鸢露苑暗地里这样隐晦糜乱,也是因为他无心顾及、放任不管的后果。
终于在几天后,原主的孩子没保住,红云一下就傻了眼,小杏也垂头丧气,原主似痴傻了般越发的沉闷寡言。
起初旁人没说什么,是小杏与一个交好的丫头小声说:“姑娘心眼窄,那日在桥上姨奶奶说了些重话,姑娘便想不开,唉,总归是喝药调养也没保住,可惜孩子都长到六个月了。”
小丫头回头就与旁人说了,一传十十传百,很快鸢露苑里就传开了,春晓心眼窄以及周氏用心歹毒的说法不胫而走,一件事,两个都落了不好的名声。
春晓却知道是红绫在后头捣鬼,小杏是收了好处替人办事罢了。
时间过的很缓慢,缓慢到一餐一饭都要一一呈现在她眼底,原主一直苦心苦脸,因她没了肚子做依仗,红云、绿珠渐渐的气焰长到脑瓜顶,竟是随口就能数落她两句,原主也不吭声。
春晓心头憋闷,就想出去散散,在垂花门上空飘着打算出去的时候,不经意扫见春草从外头来,行色有些匆忙,那双浓眉大眼也透着凝沉。
还是第一回见这孩子脸上会有这样的表情,春晓好奇的飘了过去。
这时小杏从里头出来,与春草走个碰头,春草脚步微微一顿,脸上蓦地仰起笑,朝气满满的打招呼。
小杏低眉顺眼的点点头,什么也不曾说就从她跟前走过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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