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太太惯会站住一个‘理’字,这会儿被噎住,这些年一直是龚炎则主持太师府庶务,也一直没出过纰漏。按理说府里出了红绫拜猫鬼与被卢正宁威胁的事,该是飞鸽传书龚炎则处置,但因自己一点私心,想要把春晓送走,便没与他打招呼。
如今人回来了,明知要为春晓讨说法,正好自己也有一肚子话要与他说,正所谓女色惑人,贪色误事,该好好敲打一下这个被迷住了心窍的孩子,可不想听到的却是这样一番话。
老太太一时词穷,怔怔盯着龚炎则没言语。
龚炎则再一个头磕地上,头抵着地板道:“龚家有大房、二房、三房三支,若论名正言顺,该是老太太的大孙子主持太师府事务,孙儿自请让贤。”
“胡说!”老太太恼了,手掌拍着桌案道:“你说这话诛心不!我为着什么一个女人抛头露面的支撑那么多年,还不是等你成人,如今你为了个女人和祖母叫板,你的孝心良心都被狗吃了!”
众奴仆一听都低下头,极有颜色的纷纷退了出去。
屋里只剩祖孙俩,老太太气的胸口剧烈起伏着,盯着龚炎则的脑瓜顶能盯出个洞来,她早看出这孩子有些真心在那春晓身上,却不曾想竟敢为了春晓这样忤逆她,什么家产不要,这是要她的命呢。
老太太悲从中来,眼睛通红,手里捏着帕子哭出了声。
龚炎则始终头抵着地面,闻听哭声喉头发涩,这是养他成人,不论什么时候都护着他的祖母,从幼时至今唯一对他真心实意好的人,如今她已苍老,万不该惹她伤心才是,可如果他不表明立场,春晓即便回来了,在府里也难立足。
老太太哭了一阵,见龚炎则伟岸的脊背仍旧低低匍匐着,又是气恨又是心疼,到底是亲骨肉,哪里真就为了个外人闹得两人生分呢。如此岂不合了那些心怀不轨的愿了?当下叹气道:“你起来说话,咱们祖孙也不是仇人,有话起来好好说。”
龚炎则也只火候不能太过,从善如流的站了起来,见老太太指了指一边的椅子,坐了过去。
老太太道:“你用偌大家业和我置气,起因也不过是个女人,祖母伤心也因着这个。但你说的也不无道理,确实是我急躁了,没等你回来就把这件事处置了,但依我所见,一个丫头换一府安宁,没什么不对。”见龚炎则皱眉,老太太安抚道:“你别急,听我说完。”
“您讲。”龚炎则低声道。
“把春晓换做旁的人,你还会如此恼怒么?还会拿抛弃家业来刺祖母的心么?你不会,即便是卢正宁如今小人气盛,踩你的脸、拆你的台,你也不会就这么对上他。你是什么性子祖母最清楚,没有稳妥的把握不会冒然出击,一旦出击必然至人死地。所以说,你只是在意春晓罢了。”
老太太说的全对,龚炎则也知道老太太了解他,然就因如此,他才更恼,是以老太太话音方落,他低沉道:“祖母既然清楚孙儿在意她,这么做就没想过孙儿会伤心?”
老太太才把一个‘理’字拢到自己手里,要说一句‘色令智昏’‘孝字当先’,转而就听龚炎则打起了感情牌,说的是她不顾他的感受,身为长者,并不慈爱。
老太太迎上龚炎则幽深的目光,忍不住道:“你就没想过祖母会担心你?”
“春晓秉性纯良,祖母为何要担心?”龚炎则寸步不让。
“宠妾灭妻,祖母之前与你说的都忘了?”老太太不由太高声调。
“妻妾都是我的女人,我自有法子不叫她们乱了规矩。”
“好,即是你这样说,过了年祖母会从本家接你几个表妹来,你从中挑一个把婚事定下,到时祖母亲眼看看,你的规矩如何。”
龚炎则早料到祖母会提这件事,自己娶妻也是避免不了的,如今听着却总觉刺耳,绷紧了嘴角提了自己的条件,“这么说,春晓也当回来。”
老太太并不意外,却道:“只怕她禁不住流言蜚语,不敢回来。”被送给旁的男人数日,最后又回来,名声彻底沦为以色侍人的玩意儿。
“只要老太太对她和我那些表妹一样疼爱,便不惧什么闲话了。”龚炎则想到春晓如今还在卢正宁手里,哪能舒坦了?
老太太见他脸色发青,想起另一回事:春晓已然不干净,如今三儿是较这个劲儿,也与卢正宁的挑衅有关,待一切归复平静,春晓跟过别的男人的事终将成为一根刺,日久天长,三儿早晚要心生厌恶,何不如今成全了三儿的心思,容春晓回来。再有自己坐镇,怎么也要等嫡曾孙出世,才好安心闭眼不是?便道:“好。”
祖孙俩心里各自盘算,却从没想过春晓是否愿意回来。
卢正宁私宅里,春晓脸上的疹子早好了,整日提心吊胆。好在三日前卢正宁便因主宅有事回去了,再没露面,但她还是不敢放松警惕,手里一直握着小木鱼,即便睡觉,手臂上也要戴好连弩,卢正宁胆敢用强,她便不再理会什么智取,直接要了他的命。
这晚她躺在榻上,忽地听外头有人扑打窗子,以为是卢正宁回来了,忙挨到窗子跟前,一手扣动扳机对准窗子,一手轻轻把窗子开了。
但见外头黑影蒙蒙,一双泛着深邃宝石光芒的眼睛直愣愣的迎着她,不时转动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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