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20章 自残
从他出手自伤,到这一盆冷水淋头,几乎都是瞬息间的事,太快、也太顺手,似乎演练过无数次一样。
山涧泉水,在这样的夜里,几乎与冰水无异,他的身体这样淋下,和找死有什么差别?
一阵风吹过,他的身体瑟瑟发抖,可他再度舀起一盆水,泼上身体,毫不迟疑。
他的发湿淋淋地批在两侧,露出了那张丑陋的容颜,扭曲的表情,让本来想要上前的我,又顿住了脚步。
本有些怀疑他是不是神智出了问题了,才让我有些急切,可此刻我看到那双瞳,觉得自己猜错了。
冰冷、压抑、仇恨、痛苦、哀伤,一个人的眼中怎么能同时出现这么多复杂的情绪,在所有的情绪背后,还有一份难以磨灭的温柔。
这绝不是神智失常的人会拥有的。
我的却步因为我察觉到,这是他真正情绪的释放,是他不愿为人知的一面,每个人都有过去,经历的越多,眼里的东西也就越多。
我此刻若出去,就等于告诉他,我看到了他的真实,于他而言等同看到了赤裸裸的他一样。
我也有过这样的时候,若不是自己手脚不能动,都不知道做出多少次自残的疯狂举动了,不能伤人,唯有伤己。
他脸上被疤痕层层覆盖的肌肉跳动着,抽动着,整个人蜷缩成一团,倚着水缸边滑坐在地,刚才被冷水冲击下平稳的呼吸又凌乱了起来。从轻到重、由浅而浓,一下下象拉封箱一样。
他的唇,死死咬着自己的手背,唇角沁出血丝,顺着手腕淌下,红色的血凝在唇边,加上他狰狞的表情,更加鬼魅。
我不知道他有多痛苦,我只看到他的牙咬的好紧好紧,生生要将自己的皮肉撕扯下来一样。
一口、又一口。
“嘶!”他拉扯着自己的衣衫,破旧的棉布禁不住他的力量,生生从中间分开,露出纤细瘦弱的胸膛。
想不到那层层叠叠黑褐色的疤痕面容下,是一付如此白皙细腻的身躯,只是这白皙上,不仅有着斑斑点点和脸上一样突起的疤,还有着道道细长的伤痕。
锐器伤过的痕迹,而且那痕迹有早已变成肤色的、有褐色的、还有新嫩的粉色,甚至还有刚刚愈合的痂,血痕都没消。
一个人身上怎么可能有会有这么多伤疤,还是这么多不同时段的。
不等我想出答案,他的手已经高高挥了起来,簪子落在肩头,拉至胸口,狠的不带半分犹豫,如同他咬自己时一样。
血,刹那涌出,混合了身上的水,整个身体看上去都象抹了粉色的胭脂般,绝艳。血水笼着他的肌肤,冰冷的气温下,身体上拢着薄薄的烟气,玄诡之感顿生。
他低头看着自己胸口的伤,眼中爆发出浓烈的厌恶和愤恨,手扬起、落下,一道比刚才更长更深的伤口,出现在白皙的肌肤上,平添了一抹凌虐的凄艳。
衣衫吸饱了水,顺着纤细的肩头滑了下去,沉重的落势下,松散的裤腰也彻底被带了下去,一具水汽朦胧的身躯,突然间展示在我的眼前。
一滴血,顺着胸膛缓缓落下,慢慢爬过腰身,在肚脐处顿着,又渐渐向下,每过一分,就留下一抹红。
月光打在那满是伤痕的身躯、哆嗦的肌肤、滴落的血珠、飞扬的白发上,美的让人窒息。
从来不知道我的骨子里还有这样的暴虐,看到血与伤,勃发的是快感。
或许,是这身体太美吧。
轻易地让人忽略他身上那些斑驳的痕迹,那些突起的黑褐色疤痕,都在这柔软的月光中,化成了流动的水。
我看到,他紧紧夹着的双腿中,似乎有什么不对……
再想看仔细,他的手又一次落下,这一次我看到他眼中的冷酷,残忍,恨意,对着自己双腿。
那恨,已近疯狂。
身为一名武者,再没有武功,对于招式落处还是能判断出来的,他这一次出手,力量与动作都比前几次要狠的多,自然也更容易猜到。
我去!
他、他疯了吧。
这一次,我想也不想地冲了出去,手腕用力地抓向他的脉腕,“你疯了啊!”
我见过自杀的,见过自残的,还特么没见过……自宫的!
还当着我的面,自宫的如此决绝,我身为一个女人,一个阁主,一个再残废都能收容在“百草堂”的人,怎么能让他出手?
当我抓上他手的一瞬间,本以为他的伤,他的废,即便没有武功我也能轻易夺下他手中的簪子,没想到触手刹那,他手腕间疯狂的力量,只让我短暂地止住了下落的态势,却能没夺下。
他也是一怔,没有想到我会突然出现,眼中写满了惊诧,可那惊诧过后,是更加疯狂的力量。
我的出现,让他更激动了。
一只手挥不开我,他索性双手握住,全身的力道都试图在甩开我,双目通红,形如鬼魅。
“松手!”我低吼着,死也不撒手。
今天要让一个男人从我手里夺走了东西,我还混屁个江湖!
簪子带着落势,划破我的衣衫,我怀里的东西稀里哗啦撒了一地,有药瓶,有药丸,有银子,还有……木槿的小像。
现在的我也顾不得那些了,手指捏上他脉门出的穴道,他的手顿时软垂了下去,总算把那枚簪子给抢到了手。
我倒退了几步,犹自喘着粗气,手中的簪子丢得远远的。而他,目光扫过我,也扫过地上因他而凌乱的一摊,露出了一抹笑。
扭曲的面容下,我已能轻易读懂他的表情,那笑凄婉的让人心碎,下一刻,他的目光望向了崖边。
妈的,小子还没放弃!
想法一到,我的身体就动了,他跃起,我也同样跃起,在他跳向崖下的瞬息间,抱住了他。
脚,就在悬崖边,半个脚掌已踏了出去,他在我怀里扭着,挣扎着,不顾一切地想要扑向悬崖下。
“你再动,就是带着我一起死了。”我急急地喝止他。
本以为我说什么都不可能制止一个决心必死的人,没料到这句话后,他却有了片刻的犹豫,趁着他失神,我抱着他摔落在地。
两个人滚做一团,他的身体贴上我的肌肤,烫的吓人。
“你发烧了?”我抬起惊奇的眼,手摸向他的脉门,他扭着手,躲着洪水猛兽般,将手死死地背到身后。
他不愿意被我触碰!
想到这一点,我有些不敢伸手了,而他又死背着胳膊,下场就是,他在我怀里,双手躲在身后,反而让身体贴我更近,我双手摊平,不敢碰不能伸,被他骑在肚子上。
于是,白皙的胸膛,纤细的腰身,小巧的肚脐,还有……就在我的目光里一览无遗了。
没错,我都看的清楚了,他的冷水、他的愤怒、他那自宫的冲动,都是因为这个吧。
一滴血,挂在伤口的边缘,颤颤巍巍地……落下,滴在我的手中。
这一滴血,打破了所有的僵局,我的手抚上他的腰身,如丝如玉的触感入掌,他的眼中浮起复杂的神色。
“我不知道是什么原因导致你的病,但这原本就是人伦常事,不值得愧疚,更不值得去死。”我的手贴着他的小腹,平静地望着他开口。
掌心下的肌肤没有任何抵抗,他直勾勾地盯着我,然后轻轻闭上了眼睛。
眼角,一滴泪。
他俯下身体,将脸埋上我的肩头。
或许,这样能让他不必面对我,不必有背叛爱人的愧疚吧。
他身上的伤太多,创痕也太多,胸前原本守宫砂的位置更是密布着各种痕迹,大概是他对那东西的痛恨太深,我想要看,也看不出什么了。
他的呼吸喷洒在我的颈项,炙热。
他身体紧紧绷着,是对不熟悉感觉的无助。
“你把我当治病的药就好了。”我仰望着头顶的星空,平静的声音下,是无数个朝天飞去的白眼,“要是实在不行,你就想想明天吃什么好了。”
如此美丽的星空,安静的地方,两个依偎躺着的人。
而我,保持着面瘫的脸,正在挑逗一个身材绝顶的男人,脑海里爬过的却是--土豆还是南瓜?红薯还是山药?大白菜清炒还是炖腊肉?都吃腻了啊,记得好像看到有面粉的,不如明天包包子吧。
这简直、简直不合理嘛。
温热而细腻的触感让我不由地想到,“真像蒸熟的小土豆。”
我是这么想的,也是这么顺口说出来的。
然后……
一只手捏上了我的腰,掐住,旋转。
天哪,我不是故意的,我真的只是顺口,满脸僵硬的我,好半天憋出一句,“我不是故意说出来的。”
那旋转的力量,又大了。
疼!
我能感觉到,颈边的衣衫上,温热的一块,还在渐渐的蔓延,那热烫的泪,烧的我肌肤生生的疼。
身上的温暖离开,脚步声由近至远,肩头的那块湿润,也在夜风中逐渐变凉。
我呆坐着,半天出神。
“喂,你都不打盆水给我洗手,太不负责了吧?真当药渣了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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