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2章 双生疑云(二)
一个馒头一壶水,在沙漠中生存十天,而就是这一个馒头一壶水,要十个武者互相争夺,都是无情的人,争夺的下场只会是厮杀,人命,比不了一个馒头一壶水。
给大家一个的目标,任务是谁带回那人的首级就是胜利者,而失败者的下场就是死,因为阁中不需要完成不了任务的人。
是的,谁带回首级就是胜利者,而不是谁杀了那个人是胜利者,所以,彼此间的厮杀从接下任务的那一刻就开始了。
我仍然记得,我带着七处剑伤,五处刀伤,还有毒针暗镖的伤,走向任务者住着的屋院时,等待我的,是一袭如仙子踏月而来的白衣,在夜雾中飘然散开,还有比三年前更加淡漠无情的眸子,“我一直相信最后走到这里的会是你,你拥有了争夺暗卫的权利。”
那时候我才知道,“青云楼”是“白蔻”皇家的暗卫组织,是为了皇家培养暗卫的地方,所谓青云,就是不在尘世中,我们没有名字,没有身份,想要名字和身份,那就去争夺,当你争到第一的时候,你就可以青云直上,为自己取名,至于身份,那就是暗卫。
十五岁,我拿到了暗卫争夺的第一名,当我手抓上“独活”剑的时候,我不是不知道它的传说,只是我不屑。
不屑它的反噬,不屑它的名气,论嗜血,谁都不干净,都是接客成百上千的公子,立什么牌坊?
更不屑它会让我死,我从不认为自己活着,更不认为死会比活着艰难。
吸引我的,只是它的名字--“独活”。
孑然一身,独自飘零,无情无性,半死半活。
“以汝之名,为吾之命,血脉相依,不离不弃。”当年的话语中,多少还有几分不信命,几分义气,看着自己伤口中流出的血沁入剑鞘里,是带着几分胜利者的豪迈的。
暗卫不该有自己的思想,不该有自己的义气,更不该有名气,所以我当年的失败,从一开始就注定了,我败在完成刺杀叛乱任务后,面对皇帝的赞赏,没有一死以绝帝皇家后患,没有表明自己的忠心。
我败在,想要用那个要求,娶木槿过门。
我败在,有了感情。
云麒一直不知道她所崇敬的人的命运,我可以替她书写下这个人的结局。“独活”--十岁入“青云楼”,十三岁完成第一个刺杀任务,十五岁成为宇文智晨的侍卫,十七岁名动,十八岁,卒。
现在活着的,是煌吟,世上再无“独活”此人。
这个名字,是我想起十岁那年在半梦半醒间看到的火光烨烨,听到的朦胧低语后为自己取的,或许在私心里取这个名字的时候,我已有了太多自我的思想。
多好听的名字,直到我做了阁主开了叙情馆,更觉得自己有自知之明,连名字都与职业相得益彰。
这名字的谐音,哈哈哈,不错,真的不错。
十岁时,我跟他入“青云楼”
十三岁时,他告诉我,我拥有了争夺暗卫的资格。
十五岁时,阁中通知我,他钦点我成为宇文智晨身边的暗卫,而我的搭档兼师父,就是他--青篱。
十六岁时,他成为我的男人,此前唯一的男人。
而我,竟不曾见过他的真容。
我珍惜爱恋的男子,不舍得拥有,我拥有过的男人,不曾爱过。
抛不下他的影子,他所带给我灌输给我的一切,我就永远不可能战胜他,现在的我,是煌吟,不是独活。
当我的思绪在不断翻滚着的时候,面前的花何静静地跪着,我不知道她什么时候跪下的,也不知道她跪了多久,她低垂着头,从身体里弥漫出来的忠诚,是之前从未感受过的。
感受到我投射的目光,她抬起头,“‘泽兰’皇家,先祖皇曾有双生女,祖皇依照祖制立先皇为太女,却深感亏欠二女儿,于是给予世袭‘诚王爷’封号,更将半壁江山作为封地予以‘诚王爷’。”
她说的这个故事,我从容成凤衣的口中听到过,更亲自领教过端木则心的目中无人狂妄自大,但是我没想到,这个故事还有下文。
“先皇始终未曾得到过祖皇太多疼爱,更愤恨‘诚’王爷共享了她的江山,制衡了她,她将这一切归咎为了双生子的争宠,皇妹过多的夺爱,少年时她曾不止一次地说,此生只要一个女儿继承皇位,绝不容许同样的事件再发生,可是……”
花何看看我,唇角又开始颤抖,我莞尔,“你不会告诉我,她个倒霉悲催的货,生了双生子吧?”
“您怎么知道?”
“有过双生子的家族里,再生双生子的概率本就大些,这有什么稀奇的?”我冷嗤了声,“你是不是还想告诉我,端木凰鸣今年也是二十一?”
这一次花何没有反问我,只是呆愣愣地望着我,仿佛想要从我脸上找到什么答案般。
“当年双生子落地,我随侍在身边,皇上说,绝不容许任何扰乱朝政的事情发生,后落地的女儿绝不能容,于是她、她、她亲手将那个女儿掐断气,让我丢出宫,当时身边所有的接生婆和侍女全部灭口。”这段话她说的时候,脸上的惊惧让她的表情都变的诡异,肌肉跳动着,很是狰狞,“我深夜出宫,将孩子丢进了河中,那时我曾想,皇家血脉是至高无上的,是上天赐予的,上天会不会让这个孩子活过来呢?”
“噗!”在她无限期待的目光中,我终于忍不住地笑出声,“花老太婆,你想多了,别说一个刚生下的孩子被掐死了,就算是活的被扔进河中,也早成水鬼了,我是个阁主,就是开叙情馆的,和你口中至高无上的血统没有半点关系。”
“可是您和皇上这么像……”她还想争辩什么,双手一扑抱上我的大腿。
我弯腰,伸手拍了拍她的肩膀,“你真的想多了,天底下相像的人何其多,我不过长的巧合而已,你要再说下去,我到时候赖着这个皇位不走了,小心坏了皇家传承你将来无颜以对泉下先皇。”
她摇头,嘴巴张了张,我再度摆手制止了她下面的话,“去给我准备衣袍,还有,将端木凰鸣的丹房打开,重新炼丹,再招一些方士进宫,当年端木凰鸣怎么做的,如今也怎么做,我所有的衣物,务必要沾染够硝石气,知道吗?”
她似懂非懂,但是没有多问,点了点头。
“现在我就是端木凰鸣,不能让人觉得我登基以后就转了性子,是不是?”我笑着给她一个理由。
其实,我只是要告诉青篱一个理由,昨日夜探,为何寝宫无人。
现在,我最大的对手是他,我决不能让他察觉到,端木凰鸣是我,否则我将再无刺杀宇文佩兰的机会。
青篱啊青篱,我也想知道,成为对手的你我,将是谁胜谁负?不知道我是否有机会,亲手揭下你那藏着掖着的面纱。
我曾经的男人,是萝卜还是土豆,总要挖出来瞧瞧不是。
花何领命去了,在踏出房门前,她低低地叹了句,“那个孩子右手的掌心,有一粒小痣,也许先皇不知道,但是我却知道,这么多天,看到手不难。”
偌大的房间里只剩下我一个人,悠然地靠在明黄色的龙床上,似是睡着了。
脑海中,想起少时乞丐们脏兮兮的手揉着我鸡窝般的乱发,“小不点,你知道吗,你是我们从京师的护城河里捞出来的,真他妈的命大。”
“那是命贱,贱命才活得长,才不是命大。”
我勾起了唇角,摊开右手掌心,看着中间一点米粒大的小痣,轻叹了声,“命贱才活得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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