雒妃第二日一早醒来,她坐起来瞅着床榻外面一点的位置,老是觉得好像有点不对劲,可到底是哪里又说不上来。
首阳拧了帕子与她净面,她这才一下想起来,昨晚秦寿在她这,至于是何时离开的,她却是不晓得。
隐隐约约的,她觉得自己好似忘了一些重要的话,秦寿定然说过,但她不记得的了。
想一阵无果,她遂作罢,只吩咐首阳与她拾掇了,早早就往宫里去。
今日皇帝下朝的晚,雒妃在南书房一直等到将近午时,中途她吃了几块点心垫肚子,闲的发慌,就摸了龙案上的奏请来看。
那些奏请一垒一垒的,有朱砂笔批过的,自然便是皇帝哥哥已经看完的,而没有的,多半就是没看的。
雒妃随意翻了翻,发现这些奏请上奏的尽是一些鸡毛蒜皮的小事,真正忧国忧民的大事,倒是一件都不曾讲。
盖因在容州的经历,雒妃再是明白不过,这大殷根本就不是所谓的海清河晏,龌蹉事多着呢。
可这些朝臣欺上瞒下,报喜不报忧,一个个的分明就是在糊弄皇帝哥哥,她心头邪火直冒,想也不想,拿了案头的御笔,蘸了朱砂,刷刷的就批阅起来。
在旁候着的太监,瞧的冷汗直冒,可又不敢开口相劝这位祖宗,心头急的不行,面上还不能带出来。
雒妃毫无顾忌,见着满口胡编乱造的奏请,直接打了大叉扔回去,有那么点干货的,她圈出来,旁的内容便批,“废话连篇,狗屁不通!”
更有甚至,有一朝臣在奏请中大肆吹捧天下太平,百姓和乐,雒妃冷笑不已,她直接让这位朝臣退下官服,直接去往南蜀那边去走上一圈,若还有命活着回来,就提拔官位也都是可以的。
待息潮生下朝,背剪双手的进南书房,就见龙案上,那一垒垒的奏请,竟都要被雒妃给批完了。
此刻她嘴里还念念有词,小脸上神色不忿,朱砂御笔龙飞凤舞,颇有一派女帝的架势。
他摆手没让身边的太监吭声,轻手轻脚地走到雒妃背后,瞧她究竟是如何批阅奏请的。
哪知,他才走近,就听雒妃在嘀咕,“这人定然是个贪官,一肚子坏主意,哪里还肯会百姓做事,真该砍了脑袋!”
她说着,笔下却写着,“着家产的一半,义捐与国库,充做军营粮饷!”
息潮生忍不住就笑出声来,也不知是为雒妃的孩子气还是她的大胆。
自来哪个皇帝还肖想过下面朝臣家产的,可她就还偏要这样做。
雒妃笔一顿,回头就见皇帝哥哥嘴角含笑地看着她,她眸子一亮,高兴地喊了声,“哥哥,蜜蜜等你好久了。”
息潮生伸手从她手里抽了朱砂笔,又将那奏请扔在一边,见她满手都是嫣红朱砂,遂让太监去打水来。
他给她净了水,又细细地擦干了,才问道,“今个怎的进宫来了?”
雒妃桃花眼弯了弯,挽着他手道,“哥哥陪蜜蜜去逛逛御花园吧,蜜蜜挂念哥哥了。”
息潮生了然,晓得她这是有话想说,可这南书房也是不稳当的。
两兄妹便让太监宫娥远远跟着,携手往御花园深处去。
到了四下空旷无人的地儿,雒妃才正色,将昨晚秦寿说的话与息潮生细细地回禀了遍。
息潮生一手搁腰腹,一手背后,沉吟片刻才道,“确实如驸马所说,朱雀营是关键。”
“那哥哥,可有法子掣肘?”雒妃急急问道。
她不晓得上一世她没回京城,京城之中又是如何的光景,母后与兄长又是如何的艰难?可这辈子,她既然回来,诸多的事也改变了,她便不得不担心。
息潮生皱眉,他来回走了几步,显然一时半会也是想不出来的法子来。
雒妃咬了咬唇,提议道,“不若就将虎符还与驸马,有没有虎符,秦家军也只是听从驸马一人的调令,故而那虎符其实形同虚设。”
息潮生却是摇头,“不妥,即便虎符与秦家的制约不大,可也不能经意还给驸马,他若拿回了虎符,转身还将想法子在朱雀营里插上一手,那便是没谁能遏制他了。”
听闻这话,雒妃心头一惊,她还根本没想到这点,如今听皇帝哥哥说来,她越发觉得秦寿昨晚与他说那些,真正的目的定然是这个!
“朱雀营,需得收回到哥哥手里,不能让驸马插手!”她斩钉截铁的道。
息潮生点头,“自然是的。”
两兄长商议不出所以然来,雒妃不忍兄长着急,便道,“哥哥莫担心,蜜蜜身边也是有幕僚的,待蜜蜜回去商议一番,一定有上策。”
皇帝了然,瞧着如今到他胸口,都已经能为他分忧解难的妹妹,恍惚之间,还觉得分明昨天都还将小小的妹妹抱在手里,他还教她走路说话,可今个,她就已经成长到如斯的地步。
他有心疼,不太去想雒妃到底历经过什么,才这样懂事了,他只想将全天下最好的宝物都摆到她面前,任她挑选。
是故,他也道,“朕晓得,这些事,朕也能找信得过的朝臣商议的,你好生养着身子就是。”
雒妃乖巧地应是,两兄妹相视一笑,血脉温情,十分暖人。
雒妃下午时候出的宫,她却是没有直接回公主府,而是去了京城颇为有名望的涿鹿书院。
她找不到人可以商议,故而便想起解凉毓来。
她也不管是否能有个所以然,倒有些病急乱投医的模样。
雒妃见着解凉毓之时,彼时皇宫里,息潮生思量半天,将如今顾家的当年人,他的表亲,当朝户部侍郎顾沿之召进了宫。
顾家分为三房,当朝太后出自已没落的庶出第三房,而顾沿之,却是长房嫡出,他还得称太后一声姑母,至于禁军顾统领恰是顾沿之的大儿子。
但雒妃身边的顾侍卫,则与太后同出自第三房,如今的顾家第三房,却是再无旁人。
顾家的第二房,同样是嫡出,与大房乃一母同胞,关系很是亲近。
息潮生与顾沿之,打小其实并不亲密,该说太后与顾家嫡出的两房皆不如何亲密,但一笔写不出两个顾字,这些年,太后虽没特意照拂,可也不曾太过冷落。
故而顾沿之见了息潮生,虽嘴里喊着圣人,可骨子里透出的疏离,比之旁的朝臣都不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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