宫人们做事麻利有序,才用了一天时间,大齐宫就已恢复的一如从前,死尸皆被抬走处理,血迹已被反复冲刷干净。朱红宫墙内,放眼望去,一座座宫殿依然宏伟堂皇,彰示着这里的主人不可侵犯的皇权与威严。
第三天的早朝,建和帝就将处置此次宫变的圣旨公诸于天下:废太子宋昭意图弑君谋反被废为庶人,永世流放不得回京;皇六子瑞王宋羲,未经传召带兵进京,暗通太子谋逆被削去王位,圈禁于永州。
相应的前东宫党人,包括被废太子拉拢的京卫司指挥同知曾信,连带已被革职的前詹事胡谨行,皆被斩首抄家;就连废太子的外祖家都没能逃过,众人皆是下狱流放,不得善终。其中最无辜的当属太子的岳丈王家,百年的公爵之位被削去,由一个曾经不可一世的一流世家沦为平头百姓,变卖了京城的百年老宅,灰溜溜的回到了老家种田务农,任人欺凌。
至此,暗涌多年的储君之争大势已定,恒王自然是最大的赢家。
朝堂是世间最大的名利场,建和帝在这个年纪废去了养了三十多年的太子,恒王又是此次平乱最大的功臣,继任江山的储君之位还会落到别人的头上吗?识时务的群臣连忙锦上添花,而后的几日,以太尉周复之为首,每天都有立恒王为太子的奏章呈上。
但,建和帝却没有明确表态。
或许此次两个儿子的联手背叛对这位不可一世的君王打击太大了,他需要时间缓解情绪。
恒王却不急,因他知道,只要那个趁乱潜逃的薛跃升一旦被抓,他的父皇还会受到冲击,他已经等了三十年,何必在乎这一两天,况且,天下已经绝不会落入他人手中了。
此次离开燕州,要事一件接一件,算来已经回来一个半月了,褚雪竟然还没回过褚府的娘家,其间只打发王府的家仆传过几次话报过平安,她还没有亲自去到父母面前请过安。
过几日正值父亲褚霖的寿辰,虽然父亲不打算大摆筵席,但身为女儿,无论如何是要回去看看了。
眼看着这几日宋琛有些空当了,这晚睡前,褚雪对宋琛说:“王爷,后日是家父寿辰,妾身想回去看看。”
“哦?褚大人今年要做寿吗?”宋琛问她。
她摇头,“那倒没有,父亲为人低调,一向不太喜欢那些繁冗礼节之事,况且今年没有逢五逢十,朝廷又发生了这么多事,他不会做寿的,是妾身自己想回去看看,尽一尽孝心。还有,听说哥哥嫂子也从济州赶来了,妾身有日子没见他们,很是想念。”
宋琛想了一会,对她笑道:“也好。回来这么些日子你还没回去过,那后日就回去一趟吧!我叫人备些礼,你到时候带回去。”
“嗯。”她点了点头。
可心里有微微的失落,如果是她是妻,就可以带夫君回家为父亲祝寿了,可无奈她只是妾。
虽然是有品阶的侧妃,也还是妾。
第三日用完早膳,褚雪收拾了一番,仔细清点了下要带回家的东西,就准备出门了。虽然宋琛命管家为她专门备了一车,但大约都是送给父亲的,这次回去能见到哥嫂和两个小侄子,她做姑姑的,自然要为孩子们备些礼物,还有那位一直陪同兄长在外履职的嫂子,嫂子人温婉贤良,一直待她亲厚,她也特意备了礼。
送给两个侄子的,是最顶级的文房四宝,湖笔,徽墨,宣纸,端砚。这些东西王府库房里囤着不少,她只是稍微问了一句管家,管家立刻差人将东西整齐的送到了她跟前,让她惊奇之余还有点好笑,不过府里府外,谁都知道她是宋琛的宠妃,现在许锦荷又不在,下人们殷勤些也在情理之中。
送给母亲和嫂子的,是京城最有名的首饰铺子凤翔楼所出的首饰,价格昂贵不说,因是恒王府点名要的,铺子里的匠人们都使出浑身解数,精益求精的打造,做出的成品每一样都精妙绝伦,彰显着皇家的风范。
礼物都收整完,她便上了马车回了娘家。
褚雪的兄长褚健也是个勤政的,虽然父亲寿辰他是可以休假的,但硬是拖到前三天才回京,好在嫂子带着两个侄子提前回了半月,让母亲也早乐呵了几天。
其实照常理褚夫人是可以把儿媳孙子留在京城身边,只让儿子一人去外地履职的,但褚夫人知道,男孩子要常跟在父亲身边才能成长的好,况且等自己年老,儿媳孙氏是要当家的,现在让她跟着儿子一起去外地,既有利于夫妻感情,又能锻炼她当家的能力,不算坏事。
褚霖虽不打算做寿,但一家人聚在一起吃顿团圆饭总是要的,况且就算他不想,那些素日朝中交好的老友,如周复之,他的门生,都察院的下属等人还是要提礼上门道贺的,故而还是要置办好酒好菜,将来人们好好招待一番。
褚雪到的早,府里还未来什么客人,她拜见父亲与兄长后便去了母亲那里,与母亲说些贴心话,再看看许久未见的嫂子孩子们,一家人热热闹闹,让她紧张了许久的心终于放松了下来。
把礼物一一送出,一屋子人都是喜色,尽管嫂子不是爱慕虚荣之人,但乍一见到光彩夺目的精美首饰,女人总是会动心,不由得连连赞叹,孩子们也对文房四宝爱不释手,见到大家喜欢她的礼物,褚雪打心眼里高兴。
唯独母亲眼中暗藏隐忧。
夺嫡之争大局终成,恒王一旦登基,她的女儿就要去到那个暗无天日的后宫里了,后宫相较王府,只会更加水深火热,就连已经熬了三十多年的敬贵妃,前阵子都能一不小心糟了皇后的毒手险些丧命,她的女儿又当如何?
帝王的专宠岂可一世?
只愿她的女儿能够足够坚强,以面对今后更加惊心的岁月。
女眷们在房中说了一会话,不知不觉已快到中午,估摸着前院的宾客们也差不多要来了,褚夫人身为一家主母,今日来的又都是些熟人,自然是要出去见见客的,这边她正理理妆容打算出房门,却见一个下人匆匆跑了过来。
“夫人,少夫人,小姐,恒,恒王殿下来了,老爷请你们出去接驾呢!”
一屋子人顿时吃惊,快步出了房门。
褚雪更是奇怪,前几日跟他说的时候他也没提要来的话啊,怎么这会突然过来了?不会是舍不得她,又过来接人了吧?但……这也有点太早了,连午饭还没吃呢!
正想着,她们已经到了门口,宋琛才从马车上下来不久,正跟褚霖褚健并几位大臣说话呢,她们来到跟前,赶忙行礼。
宋琛含笑,深深的看了褚雪一眼。褚雪回他一笑,问道:“王爷怎么突然来了?”
身边都是亲近的家人,宋琛也没穿他的蟒袍,看来是刻意低调的,她也不再拘谨尊礼,言语间满是轻松。
宋琛笑道:“今日既是家宴,本王岂可不来?原想同你一起的,没想到你没等我,自己先跑过来了。”
众人心里皆是一顿,听恒王这语气,是极为看重褚府的,都以家人自居了!还有,这位褚家的小姐,果然是宠妃啊,堂堂亲王在她面前都自称“我”了。
其实听他这样说,褚雪心里很是开心,因为自己侧妃的身份,她其实一直觉得有些愧对父母,但而今形式不同,宋琛已然是江山继任者,今日又特地来到她的娘家为她父亲祝寿,言语间还如此谦逊和顺,可谓大大为父亲挣了面子。
最重要的是,他看重她。
心里高兴,喜色自然也漫上了脸颊,她正准备邀他进厅,却又听见一声通传,又有客至。
众人就没有动身,看向门口,等着新到来的客人。
但新来的客人,却是秦穆父子。
其实若以从前的情况,褚霖是不打算邀请秦穆的,毕竟之前他们已经冷了那么多年,后来开诚布公后,为避他人耳目,他们也是私下会面,并不想因忽然转变关系而引起众人侧目,尤其是引起许冀林的猜疑。
但以现在的情况,恒王已经获胜,他们两人作为辅臣总是要常常见面,况且一旦恒王登基,岳家的案子就不是没有昭雪的可能,为了这一层目的,两人也急需在众人面前把关系缓和拉近,但为了不显唐突,总要寻个合适的机缘。
而上一次褚府遇刺,秦远挺身相助,便正是个极好的机缘。
在外界看来,救命之恩大过天,褚霖自然要将秦家好好感谢一番,于是就趁这次寿辰家宴,率先示好,将秦穆父子请进家中,而秦穆一向是宽宏大量的武人,那边主动示好,他也下了台阶,带着牵线的儿子一同来赴宴了。
毕竟褚家必会因恒王日后获益,与他们交好,自然不是坏事。
但褚霖绝没想到,秦穆父子会在这个当口与恒王一前一后到来,这样一来,秦穆父子自然就要与雯雯照面,秦穆年岁大了能稳住,秦远能吗?雯雯自己能吗?
众目睽睽之下,若是稍有不慎露出异样,可该怎么办?
但容不得他多想,秦穆父子已被请进了门。
秦穆与秦远看见门外恒王府的马车,就已猜到了里面的情况,一进门,见恒王还在院里,忙上前行礼,恒王今日很是亲民,面对着此次助他成功的关键人物,更是亲自将人扶起,客气道:“将军不必多礼,本王今日陪同爱姬来赴家宴,大家都是亲朋,当本王普通人就好了。”
“是,是。”秦穆笑着直起身子,心里却咯噔一声。
爱姬?如此说来,雯雯也在此处?
褚雪自听到通传时就已经惊住了。
秦穆叔叔?
已经有多久没听到这个名字了?
这个名字从前与她而言,总是跟爹联系在一起的,所以当她看到那个多年未见的身影步步走近,关于从前的记忆忽然涌了出来。
当她看清秦穆的脸,身体已经忍不住要颤抖。
昔日英武的秦穆叔叔已经见老,身姿虽然依旧挺拔,但鬓角已经微霜……倘若爹爹还活着,也该是眼前人的岁数了。
眼泪快要喷涌而出,但她不能,大庭广众之下,若是她对一个陌生男子流泪,该如何解释?
正当明白真相的褚氏一家担忧她时,一旁的周复之呵呵笑了起来,“今日老夫还是头一次见秦将军家的公子呢,果然一表人才,很有秦将军当年风范啊!对了,听闻上次褚府遇刺,正是秦公子出手相救,这份胆识真令人佩服啊!”
这句话倒是提醒了褚健,他赶忙道:“周大人说的是,上次的事真是多谢秦公子了,秦将军与秦公子真是我褚家的大恩人,请受在下一拜。”说着要上前行礼。
听闻兄长这样说,褚雪才知道当日的情形,她虽为恒王的侧妃,到底还是褚家的女儿,对于人家的救命之恩,她理应跟兄长一同上前道谢。
但是救父亲的既然是秦公子,那不就是秦远哥哥?
眼前的这个青年果真是秦远哥哥?
不由自己再想,她赶忙跟上兄长褚健的脚步,对着秦氏父子端了个礼,“谢过秦将军与公子的救命之恩。”
这大约是此生,唯一一次能正大光明向秦穆叔叔行礼的机会了。
秦穆怔楞后急忙回神,客气道:“夫人言重了,臣可担不起您的礼啊!快请起请起!”
她强挂出微笑起身,退到宋琛身后。
但秦远,却早在她走过来的那一刻就看清了她的样貌。
雯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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