归功于宋琛的好兴致加好体力,褚雪没能睡足觉,清晨早起,她只得强打着精神起床服侍他穿衣,宋琛看着她没睡醒的样子,含笑关怀道:“要不再去睡会?”
她撅起嘴来,“妾身不敢,等会要去向王妃请安的。”
现在王府里的女眷们都已聚齐,每日的朝请当然就更不可懈怠。
乖巧知礼又不恃宠生娇,宋琛最喜欢她这一点,于是说话间的声音就更加温柔,“那中午就多歇会儿,我最近会很忙,白天可能没法过来陪你。”
解决魏州春旱的重担已经落在了肩上,且迫在眉睫,既然已经回了燕州,的确是该要忙起来了。
“嗯。”她点头,为他束好腰带,“王爷也要注意身体,不要太过操劳。”
已经穿戴整齐,温存话也说的差不多了,他却立在原地没有动身,褚雪疑惑的抬头看他,却见他挑眉看着自己不言语,她想了下立刻就明白了,还少了一道程序。于是她弯了弯嘴角,抬起脸,踮着脚尖将自己的樱唇在他唇上印了一下。
他一把揽过眼前的美人,又顺手抚了抚昨夜令自己疯狂不已的曲线,才终于满意,嘴角噙笑出了房门。
丹薇苑。
因伺候好宋琛后自己还要梳洗,因此等褚雪到来时,李姣云和夏婉音都已经坐了一会了。分别行完礼后,许锦荷和颜悦色的问她,“昨夜王爷去了晚棠苑?”
其实面上娇艳的好气色已代替了她的回答,她垂头,“是。”
“劳妹妹伺候王爷,辛苦了。”
许锦荷关怀完,余光瞥向另两位女眷。
在王府非一天两天,李姣云素来温婉的脸上看不出起伏。
夏婉音却笑意一滞。
许锦荷不动声色,淡淡道:“如今王爷除过燕州,还另担着别处的政事,近来会很忙,我们后院要多为他分忧才是,各自料理好院中的内务,万不可生事端令王爷烦心。”
主母发话,其余三人纷纷遵是。
待又吩咐了一些事宜,女眷们纷纷散去,许锦荷问向秋桂,“我们去京城这些日子,王府里可有什么动静?”
作为被特意安排留在王府的眼线,秋桂细细禀报,“回主子,殷梅苑一如往常,李侧妃除了照看小姐,只简单料理一下王府内务,至于紫芍苑那边……您知道的,王爷不在,也没什么大事。”
许锦荷边听边在脑中回想,作为从四品燕州知府的女儿,李姣云晚自己三年进府,作为当时宋琛唯一的妾室,容貌又的确不错,那时李姣云也是出过风头的,进府一年就怀了孕,生了宋祺,可那又怎么样,自己不是很快就让她明白了谁才是王府的主母?不过也算她识相,很快就认清了她自己的位置,才又有机会生了宋宁。
至于夏氏,一个歌女罢了,宋琛把她带回来不过就是为了排解,既是排解,就用不着生孩子的。
这两个不足以放在心上,眼下需留意的只是晚棠苑而已。
许锦荷抿了口热茶,转而道,“晚棠苑那边,今日别忘了,等会你亲自过去一趟。”
“是。”
褚雪从丹薇苑回来后才慢慢用了早膳,隔了两刻钟后又将避子药服了下去。昨日她对宋宁的举动和对宋琛所说的话当然都是真心,她的确很喜欢孩子,也很想有个自己的骨肉,但经过昨天晚膳时的亲眼所见,她又坚定了自己的想法,现在真的还没到时候。
谁料才刚把药服下没多久,却见许锦荷身边的秋桂端着一个汤盅进了来,秋桂端正的向她行了礼,笑脸盈盈,“王妃体谅夫人伺候王爷辛苦,特意命厨房为您熬了补汤,这里面搁的都是滋补身子的上品,王妃希望您能赶快为咱们王府多添几位公子小姐呢!”
说着就把汤盅置在她面前的桌上,掀开了盖,“这是刚从厨房端来的,夫人快趁热喝了吧,千万别辜负了王妃的一番心意。”
就等她当面喝下。
望着眼前热雾淼淼的汤盅,闻着飘散出来的阵阵香味,褚雪心里止不住一连串的疑惑。昨夜晚宴上才提过,今日汤就端到了眼前,这么正大光明,许锦荷应该不会给自己下毒吧。
但无论如何,防人之心不可无,若这点戒备都没有,可还怎么在王府里待?
她微笑道:“真是多谢王妃的好意,我也想早点有动静,这不刚刚才吃了一碗桂圆阿胶……只是眼下一时再喝不下王妃这补汤了。”她顿了顿,语气十分诚恳,“你先回去替我向王妃道谢,等过半个时辰肚子空一些了,我马上就喝。”
秋桂看看桌前的另一个汤碗,果然还有些残汤,闻起来确实是阿胶的气味……秋桂脸上现出些为难的神情,“看来是奴婢来的不是时候,只是王妃那边,还等着奴婢去复命……”
“无妨,你可先去忙,等会我亲自去向王妃道谢。”
见秋桂还要说什么,她一副恍然的样子马上吩咐如月,“还不快去找个汤碗来替下丹薇苑的汤盅,好让秋桂带回去复命,王妃那边忙,耽误不得。”
如月马上前去取碗,并当着秋桂的面十分利落的换置好,将空的汤盅递了回去。
见秋桂有些迟疑,褚雪佯装嗔怒,“这丫头,你好歹去洗一下啊,怎么就这样还给人家?”
“不用麻烦了,夫人等下一定要记着喝,凉了就不好了。”秋桂一下接过碗,僵硬笑道:“奴婢先回去了,夫人歇着。”语罢鞠躬退出了房门。
燕州的深秋天空碧蓝如洗,整日都有大好的阳光。望着房门外明亮的院子,待来人的身影消失在院门外好一会,褚雪方吩咐如月,“你去看看,这汤可有什么玄机。”
如月应声前去,片刻后又回来。
“这么快?”褚雪十分意外。
“嗯。”如月点头,“除过有些磨碎的芸薹子,的确都是温补的药物。”
“芸……薹子?”她不明所以。
“也是避子的,不过剂量给的有些大,久服……倒也不用太久,一个来月吧,就会终生不育。”如月轻声解释。
呼吸瞬间一滞,果然,许锦荷还是出手了。
终生不育?她冷笑一声。
这一招明修栈道暗度陈仓,口口声声是希望她早点怀孕,但她若相信了她,就这么一天天喝下去,一辈子就毁了。
若没有多长个心眼,没有如月在身边,自己岂不就糟了她的毒手?
“今日真是幸亏你这碗桂圆阿胶了。”她看向桌上的空碗。这是如月为缓她的经痛特意熬制的。
顿了一会,她续道:“得想个法子,既然开了头,她一定会做下去,明天,后天,大后天,这汤必会天天来……”
正说着,雁翎进了来,看了看褚雪的表情,疑惑道:“小姐……这是怎么了,怎么脸色这么难看?”
如月将事情大体一说。
“毒妇!”雁翎气愤的小声斥道,“小姐,去告诉王爷,王爷一定……”
褚雪一瞥,用眼神止住了雁翎的话,她无奈的叹了口气,问道:“去告诉王爷,这汤里有致人不育的芸薹子,那么请问,我等闺阁妇人如何能辨出已经被磨碎了的芸薹子?又如何知道它的功效?”她自嘲的冷笑了一声,“这岂不等于明白告诉了王爷,我们晚棠苑藏了个女医?”
雁翎一下哑口无言。一个普通的小丫鬟如何会懂医术?倘若让王爷知道如月懂医术,必定会起疑心,难免不会去探查,而一旦探查到当年的事……
雁翎不敢再想下去,闷声道:“奴婢说话没过脑子,小姐不要生气。”
褚雪责备道:“现在府里这么多人,丹薇苑又起了歹心,我们就更得小心谨慎,要知道,你若说错一句话,很有可能就要丢掉许多人的命。”
雁翎抿嘴,谨慎点头。
褚雪其实不忍心对雁翎说一句重话,雁翎是谁,是从小到大形影不离同生共死的伙伴,姐妹,是亲人,只不过就如刚才自己所言,入了王府,尤其是如此人多眼杂的燕州,真的是步步生死之间,丝毫不容许有一丝马虎啊!
她缓了会,问向如月,“可有什么能解的药物?”
如月如实相告,“倒是有,只是即使能解,也还是入了口进了身体,并不是高枕无忧的。”
她想了想,“你先去弄,我再想别的法子,能躲就躲,实在躲不过就当着面喝几次让她们满意,最要紧不可让她们生疑。”
“是。”如月点头。
因第一次的时辰没赶好,生怕她再以喝不下为借口,第二日一早,还没等她去丹薇苑请安,秋桂就端着热气腾腾的汤盅走进了晚棠苑。
只不过她又来早了些,宋琛还没离开呢。
趁着褚雪伺候宋琛洗漱的空档,雁翎特地立在房门口禀报,“小姐,王妃差秋桂姐姐给您送补汤来了。”
“什么补汤?”宋琛接过褚雪手中的锦帕,边擦脸边问。
“是王妃特地命人给妾身做的,说是补补身子好早些为王爷添子。”她柔声答完,看向雁翎,“让秋桂进来吧。”
“是。”
雁翎话音落下不久,秋桂端着汤盅进了来,一见内室里身着中衣的宋琛,脚步一顿,忙规矩行礼,“给王爷请安。”
宋琛淡淡嗯了一声。
隐约能闻见热汤的香味,宋琛问她道:“你喝了吗?味道怎么样?”
她一边去为他拿干净衣裳一边回话,“味道很不错啊,昨天妾身喝了一大碗,撑得午饭都没能吃下多少。”
“那怎么还没见成效?”宋琛贴了上来,捏她的后腰。
她噘嘴,“这不才一天嘛。”
“那今晚本王再努努力?”
她咬唇,轻捶他的胸膛,“王爷惯会欺负人……”
内间的话语已暧昧十足,秋桂不得不退到了房门外。
褚雪听见动静,略抬高声音唤雁翎,“雁翎,去找只碗替下汤盅,先让秋桂回去,我这还要等一会才能完,别误了王妃的事。”
“是。”雁翎应声,立刻麻利的行事。
因有宋琛在,秋桂不敢多说,只好拿着替下来的空汤盅回了丹薇苑。
又温存了一会,宋琛才终于理好仪容,出了房门。
丹薇苑内,正梳妆的许锦荷问向归来的秋桂,“今天怎么样?”
“奴婢过去的时候王爷还没走,所以……”
“所以又没喝?”
许锦荷声音骤然抬高,吓得正为她梳头的丁香不敢继续了。
“是。”秋桂低头。
“这个女人……”许锦荷皱眉。
“虽然没当着奴婢的面,但昨天她应是喝了的,奴婢亲耳听见她跟王爷说味道不错,她还喝了一大碗。”秋桂连忙解释。
“谁知道是真是假。”许锦荷不为所动,“明日,一定要亲眼看着她喝,否则你就别回来了。”
“是。”秋桂屏息答道。
第三日,顶着巨大压力的秋桂几乎是跟着从丹薇苑请完早的褚雪进的房。
眼见如约而至越来越会挑时辰的来人,褚雪心内对许锦荷的厌恶几乎要跃上云端。但她明白,如果再不让对方如愿一次,恐怕真的会激起对方的疑心。反正如月也已经备好了相解的药物,她索性就成全一次吧。
于是她笑意十足的接过碗,一会就喝了下去,赞道:“这炖汤师傅的手艺真是越来越好了。回头让如月过去学学,也省得麻烦你来回跑。”
“夫人言重了,这都是奴婢们的份内之事,哪里会麻烦。”
秋桂满意的接过碗,表情十分舒畅。
“我现在真是一天不喝汤都不习惯了,真是多谢王妃了!真希望能早点如愿怀上孩子。”她笑看着对方的眼睛。
那双眼睛却不怎么敢看她,只垂眸躲闪,“夫人一定会如愿的,您好好歇息,奴婢先回了。”
见她点头,秋桂步履轻松的出了晚棠苑。
但一转身,她却忍不住呕了起来。
尽管知道如月有解的法子,但一想到方才咽下去的汤里被人搁了害自己的东西,她就恶心。
倘若她不知,她也许就真的乖乖如了她们的愿,然后这辈子,都再也不可能有自己的孩子。等到哪天色衰爱弛,就会沦为一个无依无靠任人宰割的可怜女人。
周身漫起阵阵寒意。
从前,对于嫁给宋琛,对与宋琛对自己的宠爱,她曾对许锦荷产生过不忍和内疚,但现在,全部荡然无存。
待心情稍稍平静,她的思绪转回眼下,这样下去不是办法,一定要尽快想个法子断了她们的这条路才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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