待宋琛再度返回裕芙宫,已是子夜时分。
褚雪虽然窝在榻上,却一直没睡着,她在等他允诺过的消息。
宋琛没有惊动她,沐浴过后才上到榻上拥她进怀。
隔着帐外朦胧的灯火,依然能望见她晶莹闪烁的黑眸,他叹了口气,柔声道:“还没睡?”
她轻轻点头,没有说什么。
他原本担心夜深她会害怕,但见她这样,他也不想拖到明日,压低声儿安慰道:“朕已经除了那个女人,以后朕会派人好好保护你,放心!”
若是从前乍一听到有人死,还是跟自己有关,她必定会不安,但现在听到这个消息,她心里却再无波澜。历经来京路上的遇袭与今夜的险情,在这些生死攸关的时刻,她忽然明白,身在这个位子上,你可以仁慈,但绝不要逆来顺受,人若想拿刀捅你,你不仅要打落刀子,还一定要捅回去,否则留下后患,就是自寻死路。
那个女人,咎由自取!
但她并不相信这只是夏婉音一人的手笔,现在回想起来,端看起火之后宋炽与宋谦被第一时间送出去,这事就有些可疑。以夏婉音的性子,怎么有胆赌上满殿妇孺的性命,仅仅为了杀一个她?
她毫不犹豫的想到那个出身许氏的女人,这样为泄私愤就滥杀无辜的性子,果真与她的兄长如出一辙。
但宋琛如此安慰她,就知道没能追根刨底下去,她其实也料到会是这个结局,以许锦荷的手法,轻易不会留下什么把柄的,况且她娘家也是此次扶持宋琛登基的功臣,又那样强盛,退一万步讲,就算宋琛对她有所怀疑,也并不能马上把她怎么样。
见她沉默,宋琛只当她被惊住了,轻声道:“怎么了?害怕吗?”
她轻轻摇头,“有皇上在,妾身不怕了。”
他轻吻她的额头,“好好歇息,为了孩子,也要把身子养好,知道吗?”
“嗯。”她温顺点头,埋进他怀中,闻着熟悉的淡香,闭上了眼睛。
第二日,先帝出殡。
带将先帝的棺木安放进京郊的皇陵,一一做全礼数,再回到勤政殿时,已是午后。宋琛没有歇晌,三日后就是他的登基大典,他还要召见诸位大臣及礼部官员。
登基大典那日,除过宋琛自己要受百官朝拜,还有件要事,就是册封后宫,昭告天下。
作为育有两子的正妻,许锦荷当仁不让要母仪天下,稳坐皇后之位,而照礼制,因他登基,嫡长子宋炽也应被封太子。李姣云做了近十年的侧妃,也为他诞下两个孩子,妃位无可厚非,至于褚雪,去年入府时的位份是侧妃,而今自然而然也应封个妃位……
但他觉得不够,他想给她更好的。
乍闻天子有封褚雪为贵妃之意,礼部尚书方敬第一个反对,这位老学究真诚规劝,“陛下,天下皆知您对夫人情深,但册封一事,不可仅以感情用事。若论目前的位份,雪夫人与云夫人同为侧妃,但云夫人伴君时日更长,且育有两名子嗣,就算要晋贵妃之位,也该是云夫人在先。”
“但褚氏出身高门,其父褚霖,几十年来数次为我朝弹劾奸佞,立下诸多功劳,前阵子还因废太子圈地一案险些遇刺,朕理应安抚奖赏。”宋琛试图说服方敬。
但方敬不肯让步,“陛下若认为褚大人有功,可单独封赏褚家,但贸然册封雪夫人贵妃之位,于礼法不和。”
宋琛心口有些不畅快,紧盯着他面前状似恭敬,实则顽固的礼部尚书,头一次尝到所谓礼法的烦人之处。
见天子一时没说什么话,一旁的平南侯许冀林也站了出来,谏言道:“陛下,臣以为,方大人所言有理,陛下虽然偏爱褚夫人,但褚夫人才伴君一年,尚未诞下皇子,就越过伴君时日更长,育有两子的李夫人被册封贵妃之位,恐会有损陛下公正的君威,也恐会损到褚霖大人刚正的威名,届时恐会与陛下爱才之心背道而驰。”
许冀林绝不会让褚雪当上贵妃,让褚家跟着荣升,褚雪现在怀着身孕,若现在就当上贵妃,宋琛必定还要对褚家进行封赏,甚至公爵之位也极有可能,倘若日后褚雪诞下的是皇子,其背后势力又如此强盛,不但会威胁到妹妹许锦荷的皇后之位,也会威胁到外甥宋炽的太子之位。
他们许家历经了三代帝王登基,这三代的帝王,从前却都不是名正言顺的太子。但这次的太子是他许氏所出,有他许氏一半的骨血,所以,他决不允许横生变数。
有了许冀林的帮衬,礼部尚书方敬腰板挺得更直,做出一副死鸭子不松嘴的姿态,宋琛虽然愠怒,但因是新帝,不好直接与老臣翻脸,便暂时没再坚持,挥袖清退了诸臣,郁郁之下,去了母亲的福宁宫。
自打父皇驾崩,举家迁进宫来,宋琛每日下了早朝,便先去看望母亲,虽然父皇一去,自己得以登基,但母亲从此却要守寡,他便每日都抽出时间去探望,尽可能多尽孝心。
命人上了热茶,敬贵妃仔细端详自己的儿子。三日后,她就是唯一的太后,是过去的三十多年,这个深宫之中唯一胜出的女人,她付出所有养育的这个儿子,就是耗尽青春后上天给她最好的回报。
“最近事多,累吗?”
当娘的慈爱关怀。
“劳母亲挂心,儿子还好!”宋琛微微一笑,眼中却仍残留郁气。
还未正式册封母亲为太后,他却也不愿再委屈母亲,故而直呼母亲,而不是母妃了。
察觉到他眼中的郁气,敬贵妃试探道:“听闻昨夜凝翠轩出了事?”
“咎由自取,罪有应得,母亲不必挂心。”宋琛淡淡回应。
见他如是说,敬贵妃放了放心。夏氏那个女人,毕竟出身卑贱,又太蠢,实在扶不上墙,死了也就死了,死不足惜。她原以为儿子是因昨夜之事烦心,但见不是,她就直接问道:“是有什么烦心事吗?”
他原也没想隐瞒,母亲一问,他便把欲册封褚雪却遇阻之事说了出来。
母亲听后,微微笑了下,也劝道,“礼部尚书向来就是那个样子,连昔日你父皇在时,也老吃他们的瘪,依礼法行事,规劝君王,确实是他们职责所在……至于平南侯,他的立场,不用本宫说,你也应该能明白。”
宋琛抬眼看了看母亲。他当然明白许冀林的忌惮,他知道许氏行事,素来桀骜张狂,尤其在战场上,更堪称暴戾。许氏的存在,从前夺嫡时,于他是最强有力的支持,但今日许冀林的抗衡,却让他有些不悦。
但凡君主,都不愿看到哪个重臣一方独大,或许,要制衡一下了。
不过现在他刚刚登基,凡事都需慢慢来。
敬贵妃见他沉默,知道他听进去了,继而又压低声音道:“母亲明白你的心,但若现在就封她为贵妃,于她未必就是好事,她还带着身子,昨夜之事你也看见了,过高的荣宠,恐会招来无妄之灾啊!”
宋琛叹息一声,这才点了点头。
敬贵妃眼中露出笑意,看了他一会,又问道:“你的意思,她可知道?”
“没有。”宋琛否认,“这只是儿子自己的想法,从来没有告诉过她,她也没有要过什么。”
“那就好。”敬贵妃点头,她就知道,她的儿子不是被女人迷昏头的昏君。
听了母亲的话,宋琛算是暂且泯了心中的想法,或许如母亲所说,现在就给雪儿过高的荣宠,对她来说真的未必是好事,而她还没有诞下子嗣,也的确是最易让礼部拿捏的短处,眼下只能再等等了,等她生下孩子再说。
从福宁宫里出来,他就去了裕芙宫,昨夜受了惊吓,御医虽然确认没有大碍,但他还是让她多躺了一会儿,今早没让她伺候,现在眼看要日暮,陪她用晚膳吧。
褚雪正在跟雁翎绮静学缝小孩衣裳,听见通传,忙去宫门口迎,宋琛扶起她,仔细打量了一番,确认气色不错,才放下心来领着人进到内殿。
来到榻边坐下,他将人抱到腿上,瞧见她放在一旁的小衣裳,他笑了笑,摸着她的小腹,问道:“这么快就开始做衣裳了?别累着自己。”
她温温柔柔的轻声细语,“妾身不累啊,没事打发下时间罢了,妾身手笨,没怎么做过女红,现在才跟雁翎她们学呢,这件就当练手的,等缝的好了再做一件给孩子穿。”
看她笑的满足,他心里也柔软,不敢深吻,就轻轻浅浅的碰她的唇,怜惜了一会,他道:“朕着礼部给你拟了个封号,想不想知道?”
她也知道三天后自己就要被册封了,于是点了点头,期待的看着他。
“怡。”
他看着她,“喜欢吗?怡。”
她喃喃的重复,“怡……”
合心乃为怡,怡者,愉悦也。她明白了他的意思,微笑着点了点头。
我就是你心里的那个人,是吗?
“怡妃?挺好听的,妾身很喜欢。”
她靠进他怀里,轻声说。
“喜欢就好。”他轻握她的手。
原本是想叫“怡贵妃”的,但是别急,再等等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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