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冷宫里办好了差事,等亲自去勤政殿回了君王,周予又马不停蹄的来了裕芙宫。
知道褚雪现下不便,周予倒也没求见,只告知了雁翎丽妃的死讯,便知趣离开了,雁翎心内一定,进到殿中将消息禀报给刚刚睡醒的主子听。
解决了一个不成气候的,褚雪没说什么,只是问了一句,“凤仪宫呢?皇上怎么说?”
雁翎回道:“听说皇上刚才已经去了凤仪宫,主子放心,皇上今早已经派人去查了太医院,就算秋桂咬死不说,太医院里还有程御医的安排,这回,也绝不可能让她再逃脱干系。”
褚雪闭眼舒了口气,默了一会儿,转而道:“端药来吧。”
仿佛心有灵犀一般,她的话音刚落,如月就亲自端着药走了过来,来到近前轻声道:“主子,您这几日恢复的都不错,再过几天也能下床了……”顿了顿,如月还是说:“只要按时服药,很快就可以再有孩子的。”
褚雪没什么表情,接过药来一饮而尽,后又漱了漱口,才说:“嗯,叫你师兄好好给本宫调理调理,最好是个男孩。”
“是。”如月微微一笑道:“奴婢记得从前师父有个药方,可以调子,想来师兄应该知道,主子放心,您定能如愿的。”
没等褚雪说什么,雁翎睁大眼睛问道:“可以调子?还有这种事!你师傅真是太厉害了!”
褚雪终于露出丝笑容,待思绪转回,又交代雁翎,“叫富贵差个人去凤仪宫看看,有什么消息即刻来回话。”
“是。”雁翎立刻出去行事。
“太医院那边,你师兄都安排好了吗?”褚雪问如月。
如月给她吃了颗定心丸,道:“主子放心,俱已妥当,只要有人去查,就一定能查出来。”
“好。”
她放心的点了点头,考虑再三,终于决定下来,跟如月说:“先去找件素净些的衣裳,一会儿,本宫可能要亲自过去一趟。”
如月一惊,赶忙劝阻,“主子,你现在不宜走动啊……”
她叹了口气,凝眉道:“那个女人不会轻易认罪,皇上若是寻不出她的破绽,可不太好办,本宫亲自去对质,看她还如何狡辩。”
如月也明白,这是最关键的当口,能不能扳倒许锦荷,就看今日了,褚雪过去一趟,对事情总是有利。
如月点头,亲自去为她挑衣裳了。
望着窗外灿烂的阳光,褚雪微微一笑。有人已经闭上了眼,有的人也好不到哪里去。
凤仪宫。
做了十几年的主母,许锦荷头一回尝到了被禁足的滋味。
虽然她母仪天下,但当发话的人是太后时,她亦不得不从命。
从前不论成败,她回回做得利落不着痕迹,但今次,她不得不承认,整件事都大大超出了她的预估。
这几天闷在宫里,她将事件从头到尾细想了一遍,才终于得出一个可怕的结论,从一开始,就不是她在算计褚雪,而是褚雪在算计她,如今,她确确实实是跌进了褚雪设下的圈套里。
现在回想起来,恐怕那时褚雪为难丽妃,后又在自己面前提及李嬷嬷,就已经在引她上钩,褚雪从前在外一直对自己恭敬有加,那阵子却故意在激怒自己,这难道不是很可疑吗?
只可惜当时她被怒气冲昏了头,现在想明白了,却为时已晚。
不,为时不晚!
许锦荷强行安慰自己。行凶者是丽妃,这是众目睽睽之下的事实,而丽妃的指控,秋桂已经全部扛下,她坚信秋桂是不会供出自己的,那是从小跟在她身边的忠仆,绝对信得过……
许锦荷正在心中竭力安慰自己,门外忽然而至的响亮通传将她打回现实。
宋琛来了。
虽然明白他迟早会来,可事情才没过去几天,元夕都还没到,他这么快就回来了?这着实让她大大意外。
直到看见男人清楚的出现在面前,她才终于相信,而后却止不住不安起来。
他一定,一定是过来质问自己的吧。
待凤仪宫中人行过大礼,宋琛便开口问道:“听闻你病了,朕过来看看,这几日修养的如何?”
虽是关怀的话,但当他没有情绪的说出来,许锦荷只觉得胆寒。
“臣妾谢皇上关怀,已经好得差不多了。”她面上一派温婉恭敬,然心底却在极力思索待会若他提起那件事该如何应对。
果然,宋琛紧接着便问道:“既然如此,那朕便要问一问你怡贵妃小产的事,当时太后与朕都不在宫中,你是后宫之主,怎么会允许宫中出这么大的事?”
许锦荷已经做了准备,此刻只佯装无辜道:“回皇上,当时臣妾抱恙,已经歇息了几日,臣妾原本以为,怡贵妃手中有权,应无大事,可没想到,丽妃她居然狂妄至此,竟然敢拿药去害皇子……”
“这些话,朕都已经听过了,只是现下仍有一事不明,你是如何知道怡妃有孕的?”
宋琛不露喜怒的打断她,紧盯着她的眼睛问道。
许锦荷一怔,随即反应过来,忙狡辩道:“不是,皇上您误会了,臣妾从来不知怡贵妃有孕,怡贵妃她闭门多日,臣妾只当她身子不适,也曾关怀她有无宣御医看过,但臣妾从来没有往那处想。”
知她会推脱,宋琛没有继续追问,而是转而道:“朕听说是秋桂暗中授意丽妃用药,秋桂在你身边这么久,朕从前一直以为她沉稳,怎么心思竟如此歹毒?”
闻此言,许锦荷赶忙下跪,道:“臣妾知道此事是秋桂不对,她是臣妾的人,此番她犯错,臣妾亦有责任,臣妾管教无方,甘愿受罚。”
许锦荷自以为这一步做得很好,只要一口咬定自己不知情,事情都是秋桂做主,那自己最多落个管教无方的罪过,倘若只是管教无方,宋琛便只能给个不痛不痒的惩戒,好比现在,虽然她暂且只能待在凤仪宫里,但权还是她的,皇后的地位还在。
只可惜虽然她的借口找的好,宋琛信不信却是难说。
宋琛盯了她一阵,道:“秋桂如此恶毒,是断不能留的,朕念你们主仆一场,特允你见她最后一面。”语罢抬了抬手,良喜立刻朝身边人使眼色。
须臾,只见两三个小太监将一个人拖了上来,撂在许锦荷面前。
许锦荷及凤仪宫中宫人将人看清,不由得都大惊失色。
那披头散发奄奄一息伏在地上的,不是别人,正是秋桂。
凤仪宫的宫人们都清楚记得,作为皇后手下的掌事,主子最信任的忠仆,秋桂曾经何其得意,那终日一副颐指气使的样子几乎就等于半个主子,可如今横卧在地上气若游丝的人,满面是血枯瘦如柴的样子,就如同刚受了一番魔鬼的折磨,哪里还能寻出昔日秋桂的样子。
秋桂的确很受了一番折磨,内廷监的刑房难道不是地狱吗?
已有胆小的宫人开始腿软,就连许锦荷的另一位忠仆丁香,也在微微颤抖。
这可是昔日朝夕相处的伙伴啊,她们自幼一起进沛国公府,一起陪伴许锦荷长大,这才短短几日未见,这个亲如姐妹的人儿就变成了这般模样,让她怎能无动于衷?
凤仪宫众人失色的表情看在眼里,宋琛眸中冷意更深,他淡淡问道:“皇后可还有什么话要跟她说吗?”
许锦荷闻声从惊惧中回神,强迫自己定了定心,而后斩钉截铁道:“这个丫头心肠恶毒胆大妄为,臣妾,无话跟她说。她……罪有应得!”
话音落地,只见地上那个不堪的躯体微微一颤,乱发和血污盖住了她的脸,人们看不到她的表情,但她的好姐妹丁香,心忽然狠狠刺痛。
许锦荷如此说,宋琛眸中的寒意却更深,他抬了抬手,立即有人将秋桂拖走。
没等殿中人说些什么,又有一个人忽然而至,正是先前派去太医院的邢枫。邢枫脚步匆匆,给宋琛行过礼后,靠进他耳边低语几句,就见宋琛忽然脸色一凝,行了几步径直在座榻上坐了下来。
许锦荷心中一紧,隐隐觉得不妙。
宋琛紧盯着她,冷声问道:“事已至此,你还要瞒着朕吗?若非有你的授意,张禀添会开出那副堕胎药交于秋桂?不要说跟朕说又是秋桂瞒着你做的,张禀添是太医院副院使,会乖乖听命于一个宫女?”
不容人喘息,他忽然厉声起来,怒道:“张禀添都已经招了,你还要狡辩到何时?”
许锦荷瞬间呼吸一滞。
张禀添招了?这个狗奴才真的招了?
难怪邢枫忽然过来,这些侍卫们的手段,她是知道的,也许张禀添真的招了,若非他招认,宋琛又何以如此质问?
脑子迅速转了一个弯,许锦荷赶忙跪在宋琛面前,改口道:“请皇上恕罪,臣妾方才失言,臣妾确实知道怡贵妃有孕,可是,可是臣妾并不知那是皇上的孩子,皇上出征前从未去过裕芙宫,您走了以后,怡贵妃却有了身孕,臣妾问过太后,可太后没有跟臣妾讲明,故而,臣妾才以为,以为是怡贵妃行了见不得人的事,怀上了孽子,臣妾思量再三,为了保住皇上颜面,才……”
“所以你才叫张禀添开出那副毒药,要取怡妃母子的性命,还让丽妃代你行事?”宋琛强压着怒气问道。
“不,不是。”许锦荷连连摇头,道:“臣妾只说要一副普通的堕胎药,并未要害死怡贵妃,一定是张禀添急于立功,才把药剂下猛了。”
许锦荷含泪看着宋琛,急切道:“皇上,臣妾当时并不知那孩子是您的,您冷了怡贵妃那么久,宫中又无人告知臣妾,臣妾当时一心为您着想,太后又不在宫中,才私自做了决定。臣妾当时病的严重,几乎下不了床,丽妃又自告奋勇,臣妾才允了……”
“皇上,不知者无罪,请您念在臣妾当时并不知情的份上,就原谅臣妾一会吧!臣妾与您多年夫妻,您是知道的,臣妾并非心肠歹毒之人,一向将皇上的孩子视为已出,倘若臣妾知道,又怎么会害那个孩子呢?”
她声泪俱下,仿佛真是一个一心一意为夫君着想的妻子,然而往日褚雪曾受过的委屈一桩桩一件件累积起来,此时的宋琛已经不再信她。
宋琛冷笑一声,问道:“宫里无人告知你?既然无人告知,你是后宫主母,为何不去问一问裕芙宫的人?你连个辩解的机会都不给雪儿,就要夺了她的孩子?”
许锦荷赶忙应下,道:“此事确实是臣妾失职,可……”
话未说完,被殿门外的通传声打断。
褚雪来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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