刘文博迎于营帐外,自责一番丢粮之事,谢玄笑着扶起,“王爷知道将军辛苦,并没有责备。”
刘文博长叹一声,“属下尊王爷之旨,围而不攻,奈何敌军抢粮,又来突袭,属下实在气不过,近日发动两次攻城,皆未攻下,实在愧对王爷。”
谢玄道,“王爷的意思,并非围而不攻,而是要找准时机。”
“时机?”刘文博想了想,“王爷是否有攻城之计?”
谢玄与刘文博走进营帐,卖了个关子,“快了,不过,你先带我去看看周围地形。”
*
行宫。
沈千雪回到屋子,鬼影来到她身后,“你送的消息,让刘承没讨到便宜,但我们也没讨到好,你何时开始行动?”
千雪慢条斯理的转过身,面无表情,“时机不对。”
鬼影冷笑一声,“时机?主子给了你几年的时间,就是为了今日,你却说还未到时机?难道你忘了,你的娘还在主子手上。”
千雪紧紧的握住双手,深吸一口气,“既然你认为此事容易,那么你为何不去办?以你的武功,还怕杀不了他?”
千雪说完瞬间被掐上了脖子,“主子说你是个反骨的,果然不错,我看你是在找借口,行宫主帐守卫深严,明哨暗哨皆有,我若能近身,还要你做甚?”
鬼影狠狠说着,见她脸色绯红,这才放开了她,千雪立即抚着胸口咳嗽起来。
“主子只给你十日时间,谢玄己经到了营帐,你要好好配合。”说完,鬼影身形一闪,便没了影子。
“魔鬼!”千雪缓缓滑倒在椅子上。
*
接下来几日,双方都没有什么动静,大军对峙,僵持不下,又像是在等着什么,气氛压抑又紧张。
谢玄四处勘察地形,西京地势低,四周皆有群山,其中一座悬崖便接近西京南门,谢玄指了指,“敌军便是从那里攀岩而上,从侧面绕到我后方粮仓。”
刘文博看去,想了想,“的确如此,是我大意了。”
“走,我们去看看。”
“大人小心,那处悬崖地势陡峭。”
“敌军能上,为何我等不能。”
谢玄说完便带着谢伯等几位心腹登山而去,刘文博紧跟其身后。
山崖上,能目睹整个西京城。
“这倒是个好地方。”谢玄环顾四周,近日阳光明艳,山上绿叶葱葱,别是一番风光。
大风猎猎,吹得树木哗哗着响,突然一只苍鹰在天空盘旋,发出刺耳的鸣叫,谢玄不由得抬头看去,苍鹰像是发现了猎物,一个俯身朝下冲,瞬间捉得一只野兔,刁于嘴里,飞入密林之中。
谢玄双眸微眯,举起手来,大风将他的衣袖吹得飞扬。
“这是什么风?”他突然问道。
“东南风。”刘文博看了看回答。
“嗯。”谢玄轻应一声,再次打量了四周,这才转身离开。
回到营地,谢玄靠在椅上,曲指敲着桌子,谢伯侯在下侧,“公子,这西京的确易守难攻,老奴觉得福王围而不攻是个好法子,如今又有沈千雪做内应,攻下是迟早的事,老奴倒是担心福王让公子前来别有用心。”
谢玄冷言道,“老东西是迫不及待想建立朝中关系,将我支开,这是他最忌惮我的地方,我在朝中十年,岂是他一朝一夕便能比得了的?刘太后那些兵根本不足为患,但是,老东西好像忘了燕榕,低估了燕榕。”他缓缓说着又顿了顿,“可我不能忘,谢伯,我总有一种感觉,有一双眼睛在盯着我们。”
“公子是指谁?”
“燕榕,抢粮一事,并不简单,他或许就在城里也说不定呢,以前他在明,我在暗,如今他在暗,我在明。”
谢伯听言不免得一阵惊讶,燕榕的确难以让人着摸,可此番他又能做些什么呢?正想着,这厢谢玄又问道,“小伍那边可有消息?宋玉可好?”
谢伯回过神,“一切尚好,宋玉还问起公子。”
“呵呵。”听言谢玄轻笑出声,脸色出现一片柔情,“她会问起我?这个白眼狼,不过这么久了,当真想她了……”
正在这时,有护卫来报,李贵妃娘娘来了,二人都吃了一惊。
原来那李氏想亲眼看到刘蛾的下场,福王便派人送她前来,谢玄好笑的摇了摇头,女人之间的争斗在二人身上表现得淋漓尽致,他突然好想告诉宋玉,她选择离开燕榕是最正确的选择。
*
再说千雪这日在屋内弹琴,心思沉重,目光不时的落在面前的火炉上,那里煮着茶。
脑子里想起鬼影的话,你若敷衍主子,那么你与你母亲都不得好命……
“咚”的一声,琴弦断。
刘文昊正踏进屋子,见此,立即上前查看,“怎么这么小心?”
千雪微笑,抽回了手,“没关系。”
刘文昊叹了声气,在她对面坐下,千雪抬头将他打量一番,“公子脸色不好。”
刘文昊微垂着头,好一会儿才说来,“今日议事,我好不容易说了两句,却被父亲责骂,当真郁闷。”
千雪听言笑笑,将炉子上的茶壶取下,开始冲茶,“战事严峻,大人难免性子急燥。”
“从小到大父亲便是如此对我……唉,罢了,不说了,咦,你煮的什么茶,这么香?”
千雪给他斟上一盏,“是你屋内的茶。”
“千雪茶艺非凡,同一种茶,我便煮不出这样的香味。”刘文昊说着轻轻品尝一口,甚觉满意,仿佛心中郁闷一扫而空,千雪瞧着轻轻咬了咬唇,重新再盛一杯,递到他面前。
“公子何不给大人送去?”
“嗯。”刘文昊放下茶杯,“为何?”
千雪道,“公子若想得大人认可,须得知大人心思,公子当与大人好好谈谈?”
“这……父亲一向对我严厉。”刘文昊犹豫。
“不管如何他总是你的父亲。”
刘文昊想了想,“如此,我便试试。”
千雪一笑,立即拿着一个托盘,将茶杯放了上去。
见着他的背影消失,千雪紧了紧双手,关了房门来到纱帐前,“我己经照你说的做了,你是否该带我离开与母亲团聚?”
鬼影从黑暗中走出,脸上挂着冷漠的笑容,“不错,你是做了,但刘承有没有喝那杯茶,现在还不知道。”
千雪深吸一口气,“那要等多久?”
“两个时辰。”
“两个时辰后药性发作,他们必然会怀疑我,你以为我们还能离开?”
鬼影冷哼一声没有回答,而跳出窗户消失在千雪眼前。
等待永远那么折磨人心,她并不害怕,既然做了,她想过最差的结果,只是,她好想见一见母亲,那怕有一丝希望。
夜幕降临,外面静得可怕,刘文昊没有回来,她不能随便行走,四处都是士兵,这里没有人能护着她,没有宋玉,没有苏誉。
突然想到他,心口又是一痛,止不住的想到数年前……
她与他第一次相见。
她扮着小厮藏在军营里,厨师收留了她,那日她在离营地不远的湖边洗菜,突然水里冒出一人来,吓得她跌坐在地上。
只见那人赤裸着上身,着一件亵裤,缓缓从河中走来,伟岸的身躯,五官如雕刻般的冷峻,长发未束,垂在肩,滴着水,他抬起头,来到她面前,漫不经心的说道,
“你看什么?”
他随意的问话,让她惊叫出声,逃一般的离去。
后来两人熟悉了,他每次去河边洗澡,必叫上她,美其名为他把守,其实他己然知道了她的女子之身……如果,她没有离开,如今又该是怎样的结局呢?
她淡淡的想着,又摇了摇头,世间没有如果,她没有选择的权利。
突然外面一阵嘈杂,她猛的回过神,鬼影就如他的名字那般,莫明的站在她面前。
“刘承毒发,刘蛾正四处找大夫。”
千雪听言,心情复杂,对她来说是好消息,却高兴不起来,只淡淡道,“那我们快走吧。”
千雪迈出两步,却见鬼影毫无动静。
“怎么了?”她微皱眉头,“再不走,真的来不及了。”
“是来不及了。”
“什么意思?”千雪突然有不好的预感。
“你觉得,我带着你,还能安然离开?”他的声音如来自地狱般的无情。
千雪身子一颤,朝他看去,他的神色一如即住。
“是主子的意思?”她愣了片刻,好似明白了什么,心中一片凄凉,这就是他的父亲呀。
她紧紧咬着唇,双眼含泪,不如以前那般,再怎么忍,还是流了下来,可嘴角还坚强的露出一丝笑容,那模样让人心疼,“他答应过我,带我去见母亲。”她声音打着颤,死可以,死之前,她一定要见一见母亲。
“我这就带你去见你母亲。”鬼影说着朝她走来。
什么意思?她一惊,笑容猛的收起,神色也激动起来,“你,我的母亲怎么了?”
指责的话还没有说完,突然“嗤”的一声,那是利器入肉的声音,她顿觉腹部一阵绞痛,下意识的低头一看,那里有一把匕首。
一切发生得太快,电光火石之间,是了,鬼影要杀人,有几人躲得过?
她以为他是要把她留下,让太后来处置,却想到,他会杀她,不,是父亲要杀她。
“你的母亲早在一年前上吊身亡,主子一直没有告诉你,既然你如此想见她,我便送你一程。”
他轻轻的说着,没有一丝情绪,杀人对他们来说是家长便饭。
“不……”身上的痛那比得上心口的痛,母亲,母亲,她说会等她回来,怎么可能会自杀,一定是他,一定是他逼着母亲走上了这条路。
所有的愤怒一席间爆发,她紧紧抓住鬼影的手,双眼通红,仿佛聚集了所有的力量,愤怒,不甘,她声音嘶哑着,控诉着,“为什么?为什么要这么对我?我做鬼也不会放过你们……”
鬼影冷哼一声,一掌击在她胸口,她吐出一口鲜血,倒在了地上,她想撑起来,动了动手指,终是未能,鬼影走过去,将匕首从她身上取出,她身子一抽。
“不防告诉你,不是主子要杀你,而是紫莹不让你活。”说完绝情的从她身上跨过,消失在黑暗里。
外面响起了急促的脚步声,还有铁甲的铿锵声。
“把四周都给哀家围起来,别放过那个贱人。”
“是。”
“哀家一定要拔了她的皮,抽了她的筋……”刘太后还在说着什么,她听不见了,她卷着身子躺在地上,不停的抽搐着,嘴里一口一口鲜血流出,目光缥缈的落在一处,脑子里出现一幕幕身影。
母亲站在桃树下送她,“我等你回来。”
谢玄摸着她的头,“小丫头,别再受她们欺负。”
宋玉搂着她的肩,“美人弹琴,公子我喝酒。”
还有苏誉那双含恨的眸子,“是我看错了你,你不知廉耻……”
是了,她不知廉耻,她周旋于众多男子身边,这样的姑娘谁会爱呢?为什么她要生在那样的家庭?这什么她要有那样的父亲?如果有来世,她愿做一花一木,那怕生命短暂,也不愿再次为人。
“咚”的一声,房门被推开的同时,她终于闭上了双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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