立冬这日天空飘起了小雪,上至朝堂下至百姓,都是一片喜色,瑞雪照丰年,又逢祭祖之日,都觉是好兆头。
一大早,百官聚集皇宫,一起朝皇陵而去。
皇陵在京郊十里之外,一个时辰车路,道路平坦,宋玉坐在马车上,有些忐忑,紧张,激动,怕燕榕怪她自作主张,但母亲告诉她,她是提刑司,这是她的职责所在。
推开车窗,雪越发大起来,天地一片白色,漫天雪花飞舞,她十分惊奇,伸出头去,看见苏誉骑马经过。
“苏将军。”
苏誉勒住马绳。
“千雪怎么样了?”
苏誉瞟她一眼,还是回答道,“己苏醒。”
宋玉双眼一亮,“真是幸运。”又将他打量一番,“将军打算如何?”
苏誉对她的八卦有些不悦,“宋大人对别人之事都这么热心吗?”
“她是我的朋友。”
苏誉有些意外,再看她一眼,只听宋玉又道,“既然苏将军做了选择,就不要再打扰她了。”
苏誉瞪她一眼,冷笑一声,“此言,还烦宋大人去对沈千雪说……苏某留她在府养伤,只因她救了内子,别无其他,等她伤好了,自然会送她出府,纠缠不清的不是苏某。”
言毕,打马离去。
宋玉惊讶的张着嘴,她无权责怪他的“无情,”他与千雪真是缘尽了。
*
皇陵己到,宫中数日前就己派人做了准备,祭品等物一一陈列规矩,羽林军持戟两列排开,皇陵各处都有看守,旌旗避日,铁甲森森,宋玉下了马车,深吸一口气,幸得没有安排麻姑出宫,否则,她如何能进皇陵?
皇上,太后行前,身后是妃子众臣,宋玉在中,一行人朝祭坛而去。
宋玉抬头朝皇上望去,一身明黄龙袍,身姿挺拔,不由得红了红脸,想到那日,二人己坦成相待,差点成事,被小路子打断,说是无衣有重要之事禀报。
燕榕颇不情愿的下了床,在她唇上狠狠一吻,说道,“下次定不会放过你。”此后几日,大家各自忙碌,没有再见。
下次……宋玉狠狠打了自己一下,什么时候了想这些乱七八杂之事。
她的举动,引来周围的人侧目,她尴尬一笑,“有蚊子。”众人鄙视。
“真有蚊子,宋大人别动。”
一旁谢玄突然伸出手来,在她脸上重重一捏,“呀,飞走了。”
宋玉怔住,半张脸菲红,这厮乘机吃她豆腐,她敢怒不敢言,而那人笑得那个开心呀。
祭坛高高在上,众人拾阶而上,跪拜,鸣锣击鼓,皇上上香,献祭品,祭司念祭文,众人再拜,一套流程下来,半个时辰都过去了。
但是太后在给先帝上香时,却发生了一点意外,突起大风,吹翻了案上祭品,吹灭了太后手上的香烛,众人皆是一惊。
似有什么预兆,太后脸色都变了,还是祭司上前再念一首祭词,掩出太后尴尬。
最后皇上训话,祝词,祭毕,打道回宫,因皇上设宴,众臣聚餐,宋玉安排的那一刻快到了。
或因祭祖的那点意外,太后神色不太高兴,有些颓废疲倦之态,宫宴上,宋玉听到有些臣工私下小声议论,“香灭是凶兆。”
“先帝在责怪太后。”
“先帝去逝五年,每年祭祀,从未发生过此事。”
“先帝与太后不和,满朝皆知。”
“听闻先帝常去苍山,是为李贵妃祈福……”
“嘘,不要命了,多久的事,还敢提。”
宋玉听言,心下一喜,当真天助也,有了这点舆论,那么接下来,麻姑为李贵妃喊冤,岂不顺理成章了。
大殿内春暖花开,歌舞喜庆,宋玉无心欣赏,时而朝殿外望去,时而朝太后望去,目光与谢玄相遇,他竟然托着腮直直的看着她。
她心一慌,赶紧看向燕榕,还好,还好,他没有发现。
宋玉咽咽了口水,不理那人。
此时天色己晚,黑暗来临。
突然外面有一些骚乱。
靠近殿门的臣工开始频频朝殿外望去,低声议论。
“怎么回事,清漪,你去看看。”
“是。”
清漪退出,极快又匆匆入殿,在太后面前小声说道,“禀娘娘,不知是谁在宫里放孔明灯,上百盏,满空皆是。”
“哦。”太后看向燕榕,燕榕自然也听见了,微皱眉头。
“走,哀家也去看看。”
太后起身,皇上起身,众臣自然起身跟随。
一行人出了殿,来到回廊之下,果见天空布满孔明灯,飘飘扬扬,闪闪烁烁,这时雪也停了,格外显目。
“星星点灯呀。”
谢玄调侃一句,众臣,宫人皆抬头观望,指指点点。
“好漂亮。”
“好悲伤。”
众人表神各异,孔明灯有祈福,祭奠之意,太后一时愣住。
“咦,那灯上好像有字。”
“是诗。”
“是祭词。”
“……一盏明灯奠贵妃……千古冤情无人知……”
“……来生莫入帝王家……”
“贵妃?那位贵妃?”
众人又是一阵议论,宋玉朝太后瞟去,见其脸色苍白,她的心纠紧,双手紧张的握出了汗。
“娘娘。”这时程琳拿着一盏飘落的孔明灯走来,递到太后与皇上面前,“娘娘,皇上请看。”
皇上先接过,脸色一变,“母后?”
太后也瞧见了上面的字,顿时勃然大怒,“查,给哀家查,是谁装神弄鬼?”
*
很快,羽林军便找到放灯之人。
大殿之上,歌舞退去,酒席撤开,正中央跪着一人,正是麻姑。
众臣瞧见她的模样,倒吸一口冷气。
燕榕朝宋玉看来,宋玉赶紧将目光移开,小路子暗暗一惊。
“你是何人?这些孔明灯可是你所放?意欲何为?”
太后厉声问道,目光犀利,将她上下好一阵打量,开始回忆收索,此人她并无印像。
“奴是冷宫的奴,也是长宁殿的旧人。”
麻姑微微抬头,双眸瞟向高位上的刘太后。
那双眼睛包含了太多的东西,恨,怒,怨,痴,一闪而过,随即垂下眸子。
太后放于膝上的手一抖。
长宁殿,有多久没有听到这三个字,那些埋藏于深处的往事,嗖的一下排山倒海袭来,除了痛苦仍是痛苦,压得她心口一堵。
长宁殿,是她的恨,永远的伤。
“长宁殿的旧人?”
“是。”麻姑轻轻应道。
年轻的臣工面面相觑,年老的臣工眨眨眼,那段往事,呼之欲出。
是了,长宁殿大火,死了李贵妃。
老臣一阵惊呼,小王爷凑近端王身边问其原由,被端王瞪了一眼,“多事。”
小王爷赶紧闭嘴。
太后看向程琳,程琳想了片刻,在其耳边说来,“当年大火,留得数人,此人或许是其中之一。”
燕榕瞟了一眼二人,暂不作声,心里也明白,接下来要发生什么,他另有想法,眼神复杂的再次看向宋玉,宋玉的目光落在麻姑身上,故作镇定,燕榕只觉心口猛的一凉。
清漪看了一眼燕榕,又看了一眼宋玉。
大殿安静无比。
只见麻姑朝太后,皇上规规矩矩施了一个大礼,嘶哑着声音,显得有些激动,“奴有罪,奴心中藏了一个秘密,有二十年了。”
众人显然被勾起了好奇之心。
一个丑陋无比的宫人,一段深宫秘密。
太后深吸一口气,“哀家不想听你的秘密,哀家想知道,你的目的。”
麻姑突然落泪,声音也开始颤抖。
“奴因昨日做了一个梦,梦见了李贵妃娘娘,她告诉奴说,她的冤情没有得到申张,她死不瞑目,所以奴今日放了孔明灯,以慰她在天之灵。”
冤情?死不瞑目?
众人皆惊。
燕榕闭了闭双眼,太后额上青筋迸出。
“大胆,竟敢口出狂言,什么冤情?什么死不瞑目?”
麻姑听言,朝前爬了两步,声音提高几分,“太后娘娘,奴没有胡说,当年,长宁殿大火有隐情,并非李贵妃纵火,而是有人蓄意谋害,要至李贵妃于死地。”
什么?众臣一片哗然。
“李贵妃?先帝宠妃,江南才女?”
不知情的开始打听当年之事,知情的低声议论。
“你?”
太后猛的站起身来,冷冷的看着匍匐于地的宫人,纤手一指,微颤。
众人的目光又落在太后身上,她过于的激动,引得众臣猜测。
“娘娘。”程琳在一旁低声道,“二十年前的事,此人现在说出,分明图谋不轨。”
太后经其提醒,猛的醒悟,她压制心中的怒火,目光冷如冰。
她缓缓坐下,经过大风大浪的她,怎能被此人几言就引得如此失态?“既然李贵妃之事有蹊跷,为何事隔经年提起?难道你有什么阴谋不成?”
“娘娘。”麻姑泣道,“奴没有阴谋,奴有罪,当年李贵妃产子,皇子夭折,贵妃虽然心痛难忍,但是没有疯,更没有放火,长宁殿起火,是一群神秘人所为,奴当时在厨房为李贵妃煮粥,见大殿起火,便想着冲出去,但房门从外被锁,奴还闻有硫磺的味道,奴晕倒在水缸旁,才保得一命,奴可以做证。”
“事隔二十年才说出,只因,奴是唯一知情者,奴害怕,真正的凶手杀人灭口,奴不敢说,奴的真实身份,不是杂役赵小梅,而是李贵妃身边的贴身婢女春桃。”
麻姑将宋玉的告戒铭记于心,便是对太后有再多的恨怒,都不可表现出来,若让太后发现,那么,她就算走进了大殿,恐也无法走出来,她这个证人便会永远消失,因为她们没有任何证据,李贵妃是太后所害。
麻姑强压住心中悲愤,“奴瞒了二十年,奴悔了二十年,李贵妃定是责备奴为什么这么多年,不为她申冤,不说出实情,所以才托梦于奴。”
麻姑抬起头,泪水纵横,“奴肯请太后娘娘,查查当年之事,还贵妃一个公道。”
说着,“咚咚”的磕头,顷刻之间,额上己是腥红一片。
面对麻姑的苦苦恳求,太后神色苍白。
“仅凭你一人之言,让太后如何相信,当年的火并非贵妃所为?又有谁能证明,你所说的是真是假?”
谢玄突然出声问来,不急不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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