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羽书牢牢托住身上的兰灵灵,眼睛紧紧盯着巷子拐角处那一丝不易察觉的血红,寂静的夜晚,巷子里四下无人,他背着兰灵灵一动不动,警惕的看着四周。
兰灵灵想要从他背上下来,可发现却被他紧紧托着,动弹不得,她疑惑的看着他肃穆的侧脸,”相公,究竟怎么了?”
他蓦地侧头对她一笑,摇了摇头,“没事,我们走,你不要下来。”
他将目光从地上血红的印迹上移开,转身从巷子里的另外一条通道走去。
他的脚步似乎比之前快上许多,兰灵灵总觉得哪里不对,可又说不上来这种蓦然而来的怪异氛围从何而来。
然而,蓦地,她心中一紧。
接着,背着他的沈羽书脚步也顿时停住。
轻微的,似乎带了压抑的咳嗽忽然在巷子里响起。
眼下这条巷子里除了她与沈羽书再没有别人的身影,她心中一惊,抓紧了沈羽书的衣袖,“相公,你听到什么没有?”
沈羽书眼眸深沉,转过身去看了一眼再次静谧无声的巷子,“什么人,何必疑神弄滚,阁下既然在此,何不出来?”
兰灵灵趴在他的背上一定不动,紧紧盯着巷子里的一切。
蓦地,一声轻微的声音响起。
“是,沈兄么?”
靠近血迹的那块墙壁上,茂盛的枝叶开始剧烈抖动,蓦地一只受伤的手拨开层层枝蔓出现在眼前,兰灵灵吃了一惊,接着便见一个人从那枝蔓下艰难的探出身来。
那人发丝凌乱,慢慢抬起头来,沈羽书声音里不无诧异,“司徒兄?
他话音刚落,便听一阵阵轻微的声音传来,似是有人在瓦砾上踩踏发出的声响,声音密集,似是有很多人,寂静的夜晚,竖耳静听,这声音变的格外清晰。
司徒澈似是受了伤,额头一块血痕甚是显眼,他趴在地上,原本对着沈羽书虚弱一笑,轻轻咳嗽了一声,蓦地听到这声响,脸色大变,急切的指了指枝蔓里面,“沈兄,救我们。”
我们?
难不成,那枝叶里面还有一个人?
兰灵灵不知该如何形容这神奇的一晚,她生辰的当晚,莫名在巷子里救下了两个人。司徒澈她自是认识,可与司徒澈一同躲在那浓密的枝叶下,被发现时已然昏迷的另外一个中年人,她却是一点也不认识。
那时只听见沈羽书颇为吃惊的喊了声,“李烈将军。”
她这才反应过来,那昏迷之人竟是近日坊间盛传的被皇帝夺了兵权的大将军。
沈羽书在这巷子附近还有一处别院,司徒澈的情况容不得他们不救,他受了重伤,脚踝处明显高肿,几乎不能行走,而李烈大将军情况更糟,一直没有苏醒的迹象,胸部被人一剑击中,血水渗透了整件衣衫。
安顿好司徒澈与李烈将军后,沈羽书便将兰灵灵带往了卧房,“今晚你好生休息,外面的事自有我处理。”
朝堂之事,兰灵灵一向不会多问,问了也无济于事,因为她是帮不了什么的,她能做的就是让沈羽书无后顾之忧,因而甚是乖顺的躺在了榻上,但她担心他,不忘提醒道:“你别太累了,也早些睡。”
沈羽书在她唇上轻轻一吻,目光温柔,点了点头便出了门。
客房里,司徒澈守在李烈将军榻边,脸色疲惫。
沈羽书走了过去,看着司徒澈道:“你也受了伤,李将军由我照料,你去榻上休息吧。”
司徒澈却摇摇头,因为疲累而变得微红的眸子对着沈羽书笑了笑,“多谢你,沈兄,若不是遇见你,今夜我大概会和李将军藏在那藤蔓底下一夜,谢谢你收留我们。”
堂堂丞相之子说出这一番话自有心酸,沈羽书不动声色,目光里看不出情绪,他摸了摸李烈的额头,高灼的温度让他眉头一皱,“李将军的情况并不太好。”
“我知道。”司徒澈目光里透出一股悲哀,蓦地似是想到了什么,一瞬间阴狠之色乍现,“可恨那人竟然派下杀手意图暗杀我们,如今外间全是他的暗卫,他们追杀我们至此,定不会轻易放弃,我和李将军好不容易逃脱,然而我们稍有动静他们定会察觉,我们只能被生生被困在里,什么也做不了,即使李将军伤势严峻我也喊不了大夫!”蓦地,他抬起手重重在墙上垂击,“我真是没用!”
对于司徒澈口中的“那人”,沈羽书隐约猜测到是何人,他静静的看着司徒澈,这个七尺男儿看着昏迷的李烈,神情满是痛苦愧疚,他听闻司徒家与李烈交好,却不想他们的关系似乎比他预料的更为紧密。
“我曾看过一些医书,可也只略懂皮毛,李将军伤势太重,再拖下去只能是回天乏力了。”沈羽书仔细的将李烈几乎穿胸的伤口轻轻包扎起来,看着司徒澈说道。
司徒澈紧紧握着拳头,满面痛苦的看着唇色渐渐苍白的李烈,沉默不语。现在出去,意味着什么,他比谁都清楚,朝堂之上,那人掌控不了局势,便开始玩起了这些阴暗的招数,若是他被外面巡查的杀手捉住,丞相府便彻底败了。
夜已过去了大半,李烈的情况更糟,蓦地他身体一阵抖动,吐出一口血水来,血水不断,他的脸色苍白的如同白纸一般,他像是要将身体里的血全部吐出来一样,大口大口的鲜血不断溢出,沈羽书再次看了眼司徒澈,“李将军的情况不能再拖了。”
司徒澈一眨不眨的看着不断吐血的李烈,蓦地站起身来,像是下定了某种决心,“我带李将军出去找大夫。”说着他看了沈羽书一眼,“沈兄今日既然救了我们,那我也不瞒着沈兄,今夜要拿我和李将军性命之人就是当今皇帝,如今的局势,想必沈兄也看的清楚,司徒家与他只能活其一,父亲为官一直谨慎,他拿不出把柄,便想用暗杀这条路,哼,他为人如此,这龙椅本就不该他这样的人坐!”他艰难的抱起李烈,见沈羽书沉默的走在身后,又道:“沈兄留步,今夜情势危急,沈羽不必再介入,救命之情,若是还有机会,定当报答!”
司徒澈能有这样一番言语,沈羽书倒是佩服,至少他也是一个性情中人,能甘愿冒着被人暗杀的危险出门寻医。
然而,司徒澈刚要踏出门外,嘴角一直溢血的李烈突然像是回光返照一般睁开了眼,他张开了张嘴,声音极小,然而说出的话却还是清晰的传入屋里人的耳内。
“公子,不要出去。”
司徒澈又惊又喜,“李叔,你撑住,我一定找大夫救你!”
李烈苍白的面容上,一双眼紧紧看着他,“公子若是因为李烈遭遇不测,李烈便对不起王爷,李烈不能让公子冒险。”
他们的对话似乎有一丝怪异,沈羽书眼眸一动,站在一旁,面目沉静。
“李烈知道自己撑不了多久了,这一生能追随王爷与公子,李烈死而无憾,公子是要成大事之人,我们谋划了这么多年眼看就要成功,公子定不要为了李烈前功尽弃,若不然李烈死不足惜。”
这么一番话,对于伤重的李烈来说切确是要话费一番大力气了,说完后他便开始剧烈的喘息起来。
李烈又开始呕出大滩血水,司徒澈慌乱的看着他,沈羽书站在一侧,轻声道:“快将李将军放下来。”
司徒澈忙将李烈放到榻上,李烈喘息着说道:“待我去后,公子定要收好这东西。”
李烈紧紧握着的竟是一枚只剩大半块的金龙符,金龙符乃是皇帝贴身暗卫所有,李烈忽的一笑,“宁王坐在这龙椅上也有十几年了,是时候将这位置还给他真正的主人了,我今日拼死抢的这东西,就是要将宁王从那位置上脱下来,暗杀臣子不是贤君所为,只要将此事公开,看看宁王还能得多少民心?!公子,我们大事将成,成王若是还在世,必定欣慰。”说着,大笑起来,眼中泛着某种亮光,然而,蓦地,他身子一抖,一阵抽搐之后再无了声息。
“将军!”司徒澈一声大喊,然而那人却再不会回应。
司徒澈蹲在榻旁低下了头,久久没动。
沈羽书站在一旁,安静无言,生离死别本是人生无奈,纵是劝慰,也是无济于事。
不知过了多久,司徒澈终于抬起了头,他眼眶通红,看着榻上一动不动的人,眸子里是难以掩盖的哀痛,也许沉重的哀默再难压抑,他看了眼沈羽书,轻声说道:“您一定很是不解李将军今日与我所说之话吧?”
未等沈羽书开口,他接着说道:“我本不姓司徒,我乃姓玉。”
沈羽书沉默的看着他,玉,国姓也,历来皇室之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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