别了蝴蝶,两姐妹仍是有点胆战心惊的感觉,平常熟悉的小路,怎么走怎么都觉得阴森森的,就连这安静的小村庄,都好像突然变成了张着嘴吞噬人的怪兽盘踞在黑暗之中。
白慧儿可能想得还少些,许文岚却是想得多了。
这种可怕的事,在新闻里看得多了,还曾听说过有同事亲戚家的妹妹,大白天的从县里回乡,就那么失踪了,还有人说那姑娘和人私奔了,可秋收时却是在青纱帐里发现了尸体,隔不远还有另外一个姑娘的尸体。
像这种做恶的,一般还都是住在附近的,现在那个凶手没捉到,那说不定就隐藏在哪个旮旯里,甚至很有可能就是靠山屯的谁。
许文岚是越想越害怕,虽然过了十来年,这事儿村里人早就都淡忘了,可那凶手却是心知肚明的。可能平日装成老实人,可谁知道会不会因为旧事重提,又起了恶念呢?
心里头发慌,远远地瞧见一道黑影,她就忍不住惊叫起来,倒把那人吓着了。
“叫啥啊?这是咋了?”
一说话,倒听说是谁了,白胜文忙笑道:“王大叔,没事,就是我家文岚也有点吓着了……”
“可不是,是怪瘆着人的……”王知礼禁住叹了一声。
走近了,就看到王知礼提着个篮子:“我给玛玛嬷嬷送篮子鸡蛋。”
只一篮鸡蛋?怎么可能?要光是一篮鸡蛋,王知礼也不会亲自跑这一趟了,随便打发儿子都能送来。
不过许文岚等人谁都没追问这个,玛玛嬷嬷做法事收多少,那是谁都不会说的秘密,不过总之是很赚钱就是了。
哪怕一年只做几次法事,平常不过是些算命治外病的小活,也能让她们娘俩过得宽裕。
“都快点家去吧!这黑灯瞎火的,就别乱跑了……”
三小答应一声,等王知礼过去了,许文岚忍不住小声嘀咕:“要有路灯就好了。”
这年头,可不兴路灯这事,电是没有的,那路边就是连个灯笼也没有。
靠山屯一到黑,那就是黑乎乎的一片,就是舍得灯油屋里一直亮着油灯的也没几家。就是县城里,也只有高门大户,才会在门前悬对灯笼,街上巷子还不是一样黑。
不过这样倒有一点好处,灯笼卖得快,这晚上黑,古人到哪可不得挑着灯笼,哪像现代,黑天也亮如白昼,就没见谁上街玩还带着个手电筒的。
回了家,许文岚和白慧儿也没瞒着朱氏,把蝴蝶说的话都和朱氏说了。
朱氏听得直叹气,她原还是不想和两个姑娘说这种事的,这样的事到底是难以启齿的龌龊事儿。
“英子那姑娘啊,人生得白净,说话唠嗑才叫一个爽利,笑起来就和银铃似的,村里头好些个小伙子都相中她想娶她做媳妇的。可谁成想,就发生了那样的事,到底是啥时候遭了那难也不知道,只到了瞒不下去的时候才自己吊死了——可怜啊……”
白慧儿咬着牙,恨声道:“死啥死,要死也得先找着那个王八羔子,把他弄死了再死啊!”
翻了翻眼皮,许文岚哼道:“死啥死啊!就是弄死那王八羔子,也不用死啊?不就是被那个了?就当被狗咬一口,还能有啥事过不去的?要是怕被人笑话,躲起来把孩子生下来谁知道?要是不想要,走远点把孩子打下来也不是能……”
抬起头,看着盯着她看的朱氏母女,许文岚眨了眨眼:“咋了?”
“没、没啥……心大是好事。”朱氏先是沉默,想想又笑了:“虽然都说女人的贞节大过天,但万事都比不上活着重要——文岚啊,你能这样想也好……”
掀掀眉,许文岚暗想可能她的话这样大大方讲出来在这年代真的有点惊世骇俗,但有些话不吐不快:“本来就是,什么‘饿死事小,失节事大’这种屁话就是那些男权主义写出来哄女人的,凭啥女人的贞操得守,男人就可以把贞操当狗屎一样丢了呢?就没见哪个男人失节了就得死的……”
扑哧一声笑出来,白慧儿睨着许文岚,笑盈盈地道:“你以后的相公可是有得受了,要是在外头有了个什么事儿,你还不得逼着他也来个殉节啊?可怜介的……”
笑完之后,却又低声一叹:“总之,是女子可怜吧!好妹子,就凭你说的这话,姐姐我以后就敬你三分,嗯,你啊,都能做先生了,要是有女学的话。”
朱氏失笑:“就是真有什么女学,哪个又敢请文岚去讲课呢?可不是要天下大乱了?”
张张嘴,许文岚到底还是把到嘴边的话咽了下去,只呢喃:“本来就是嘛……”
在她那个时代,三众四德早就有了新解,殉节这种话谁敢说出来还不被唾沫星子给淹死了?
过后这话白慧儿减了几分学给白胜文,白胜文这个读书人居然只是淡淡笑道:“文岚颇有盛唐大周女子的风仪。”
一句话带过,竟颇有赞赏之意,白慧儿转身又把这话学给许文岚听,还酸溜溜的:“这世上可再没有比我们胜文更宽容你的男人了。”
许文岚先还不以为意,再一看白慧儿脸上的笑,倒寻思过味儿来了。
“哟,这会儿倒来调笑我,看来是锁头哥这几天没上门闲的吧?”
一句话惹毛了白慧儿,扑过来嚷着要撕了她的嘴,全忘了之前还说要敬着三分的话。
转眼就到了七月十四,鬼节前一天,要烧纸钱的这一天就得烧了,过了这天,鬼节当晚一般都是不烧纸的,想来也和鬼节当晚不出门是有关的。
“一会儿回去,得顺原路回去,不能乱走,记得——别瞎拐乱走的……”白胜文小声提醒着,又道:“咱们白家每年也就是烧纸线,不像老坟在当地的,年年逢节里还要扫墓,在墓前烧纸线。”
白家烧纸钱时,白应魁带着两个儿子一起去的,分担了两百文的纸钱,今个儿出来却是给那位英子姑娘烧些纸钱,是白慧儿和许文岚两人的心意。
昨个儿夜里,王知礼带着王春妞烧了快小半担的纸线,听说村里也有不少家添了钱,许文岚和白慧儿没和大家伙一起,反倒是自己买了纸线亲自来拜祭,也算是全了一份心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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