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丰绅殷德死定了……”低声说着,许文岚只觉得鼻酸。
不是因为那位可能是她的亲人,而是有种兔死狐悲、物伤其类的感觉。
或许今日丰绅殷德不会死,但之后呢?不管蒙古那件事是不是和丰绅殷德有关,坐在龙椅上的那个人都不会放过他,不过功过,只因为他姓钮祜禄氏。
什么妹夫不妹夫的,这种姻亲关系对天子来说什么都不是,哪怕也疼爱妹妹,可是她“命中注定”做寡妇,“命中注定”要没有儿子,都是她的命。
那位福晋也是一样,是真的郁郁寡欢,才生了重病吗?说穿了,无非是有人觉得她不该再留在这个世上,误了一大家人罢了。
这个世上想让一个弱女子消失的办法太多,像这样“病死”可能在那些人眼里,已经是很宽容。
低声叹息,许文岚看着白胜文,只觉得全身的力量都被抽空了,只要有人稍一用力,她就会被推倒在地,再也爬不起来。
“他还能活多久?”
这个问题谁都不好回答,哪怕那个透露消息给他们的人也绝不会说这样的事,可是白胜文却是低声道:“不会超过五年。”
一开始不杀,是不想让世人觉得他无情,可现在已经多养了五年,哪怕原本还有些宽容之心,也早已耗尽。
就算是有公主在,那块梗在胸口的石头也绝不可能让他再梗住五年。
许文岚相信白胜文的判断,更显阴郁:“那——我呢?”
皇上知不知道在黑水的钮祜禄氏还有她这个么“余孽”?
如果说之前听说全族三十几口都死掉了,许文岚还能自欺欺人,说那些人可能受不惯苦日子,或是病死老死,可是现在听到白胜文说的消息,她真的没办法再自欺下去。
那些人,都不是寿终正寝,而是被人有意地一个一个地处理掉。
五年,三十四人,并不算太多的数字,如果没有人特别关注,绝不会在意一个流放之地在五年里死了三十四个人。谁又会知道,这三十四个人根本就都是死于非命呢?
捂着脸,许文岚想哭,却又哭不出来。
她的亲族都已经死光光,那是不是代表下一个就会轮到她?!
不、不——凭什么?她好不容易活下来!好不容易活得这么开心,凭什么就因为一个什么狗屁身世,就这么糊里糊涂地死去?
“要不……”一瞬间,杀意突现。
是不是她杀死张先生和沈老板,就没有人知道她是谁?
不,绝不只是那两个人……
咬着手指,许文岚的脑子飞快地转个不停。
她只是一个小女子,如果不是现在在做生意,有了点小钱,她落在白家,就只是个乡下不起眼的农妇,别说对上面那位,就是在张先生眼里,也不过是个无知蠢妇。
这样的她,对那位有什么威胁?!
什么威胁都没有!她可不像是丰绅殷德,他是成年男子,早年最得乾隆皇帝的宠爱,人脉也广,手里头也该还有些钱,如果真心想使坏,也能做出些什么来。
不像她——不是她妄自菲薄,而是事实如此——她许文岚,在那些大人物眼里,就是个小小蝼蚁,一根手指头就能碾死。
其实,她是死是活,都不影响大局。
“他们完全可以把我当成个死人看……”低声呢喃,许文岚突然掀起眉,看着白胜文问:“公主只生了个儿子吗?”
白胜文立刻会意:“还有两个女儿——她们……很好!”声音顿了顿,他才说“很好”,说这两个字时,声音也不自觉地拨高。
姓钮祜禄的男孩死了,但女孩却活了下来。
一方面是因为她们是公主所生;另一方面却是因为她们只是女子,无关紧要,不会造成威胁的女子。
说不定,在那位皇帝的心里,留两个姓钮祜禄家的外女留下来,反倒是他并没有下狠手赶尽杀绝的明证了。
既然京里的那两个钮祜禄氏活下来,那许文岚这个沦落民间的钮祜禄氏更是没有半点威胁了,那是不是代表她也可以活下来?
“不一样……”许文岚咬住嘴唇,又低语了一句。
白胜文也皱眉:“的确是不一样!”
不是说许文岚不是公主生的,所以和京里的两个女孩不一样,而是张先生和沈老板的出现让她们不一样。
明明她全无威胁,只要把她当已经死掉了就好,早在五年前,许文岚就说自己什么都记不得了,在她身边也没谁知道她是谁,更不会突然有一天爆出她的身份来。
只要他们放过她,置之不理,由着她自生自灭就好了。可为什么偏偏那两人却监视她,甚至还好像在等着她和丰绅殷德联系似的?
“马场那些人……”跳起来,许文岚突然叫道:“能不能去查一下他们死时的记录?应该会有吧?”
白胜文皱皱眉:“就算是有,也不可能留下来。”既然不是正常死亡,那些人又怎么会留下破绽让人知道呢?
有些失望,许文岚拧着眉头,小声道:“我想知道他们死之前是什么情形……”
“或许,可以偷偷找人查一下,书面上的证据不会有,但总有人见过……”
点点头,许文岚小声道:“如果我想得不错,可能在他们死之前都被人审问过,甚至可能会严刑逼供——”咬着手指,她低声道:“或许,在钮祜禄氏后人身上还有着什么秘密,哪怕被流放到黑水这么偏远的地方,也让皇上不放心。”
张先生和沈老板,之前监视的人不是她,而是马场那些人,从马场那些人身上没得到他们想要的,在全族覆灭后才把主意动到她身上,这才有了沈老板开店的事。
“说不定我身上藏着个什么藏宝图啥的呢!”许文岚低笑一声,终于有心思开玩笑了,还故意扭头看自己的后背:“不知道是不是画在我身上了,洗澡时该照照镜子的。”
白胜文一笑,但很快就收敛了笑意:“不管是什么秘密,至少他们现在不会对你如何——文岚,现在我们怕也没有用了,只能兵来将挡,水来土掩……”
握住许文岚的手,他低声道:“或许,我们可以去你说的故事里的那个海外?在那里,没有人会管我们是谁。”
一句话说得许文岚笑了:“去海外?你舍得爹娘?舍得故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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