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还有啥好玩的?”金光寺里太挤,许文岚进了一半就往外退了。
这时候也和现代一样,讲究烧头一柱香,虽然不像后世那么夸张,不至于半夜就来挤着排队烧香,可热闹程度却比那个有过之而无不及。
香烟缭绕,几乎就看不清楚人,许文岚没进庙,在外头就已经觉得呛鼻子熏眼睛了,进了寺更是觉得受不了这火烧火燎的烟熏之气。
也不知是哪个踩了哪个的脚,又是哪个被踩掉了绣花鞋,又或者是哪个登徒浪子,趁机调戏了哪家的小娘子,虽说寺庙是清静之地,可这会儿却是半点清静的味道都没有。
吵杂不堪,时不时就能听到人在争执,或是为了挤位置,或是为了别的琐事,闹得比菜市场还不如。
许文岚唯物主义时代来的,没有什么信仰,一看这样,就想往外退。
白胜文却还是往里挤:“我想去给爹烧柱香,求菩萨保佑他快点好。”
看许文岚掀眉毛,他还笑:“娘说了,观音菩萨和她最有缘,你没看她眉心上有颗痣吗?都说那是佛痣,是有佛有缘才长的。”
许文岚一想,朱氏右眉靠眉心的地方还真有颗痣,那就是和佛有缘?
虽然不信这个,可白胜文这么诚心,许文岚也不好反对,跟着又往里挤。
好不容易到了观音堂,却连进去的地方都没有,只能胡乱在外头的大方香鼎里把烧的香插上了。
虽然挤不进堂里,白胜文却是诚心诚意地跪在外面。
大冷的天,又没有蒲团,他就那么跪在雪地里,虔诚地祷告。
许文岚站在他身边,看得入神,这时才知道什么叫作信仰。
她不知道信佛到底该是怎样的信,那些佛教知道也不是很清楚,虽然不至于把佛归为迷信那一类,嗤之以鼻,但总的来说,她还是不信的。
可此刻,看着垂眉敛目,满脸虔诚的白胜文,她忽然觉得心里很温暖。
或许,信仰无关神明灵验与否,只在于我们爱家人的那一颗心。
这一刻,那些喧闹仿佛渐渐远去,那些呛人熏眼的烟雾也变得可以忍受,这些吵杂的人声,那些正在暴露种种陋习的人们,在这一刻,都变得可爱起来。
嘴角微翘,许文岚也跪在了白胜文身边,低声呢喃:“观音菩萨,求你让我爹快点好起来,让我哥春天顺天去上学堂,我娘少受欺负,还有,我们家要快快搬出去,一定要保佑我们过得很幸福、很幸福……”
没有睁开眼,白胜文的嘴角却微微翘了起来。
就在这个时候,正好有一波人从观音堂里挤出来。
几个仆佣丫环护着一个身形丰满的夫人,出得观音堂,就正好看到跪在雪地里的白胜文和许文岚。
立刻就有丫头指给夫人看,夫人凝神细看,眼里就现出感叹之意:“好虔诚的小兄妹,不知是求的什么……”
脚步慢慢,留神细听,正好听到许文岚的又重复的祷告词:“观音菩萨,你一定要听到我的祷告,我知道有很多人求你,但我说了三遍哦!重要的事要讲三遍……”
差点没忍住笑出声来。
那夫人越过许文岚,本已经走远了,却忽然又顿住脚步,回过头看了看仍跪得笔直的两兄妹,抿了抿唇,和身边的圆脸丫头低语数句。
那丫头看了看正跪在雪地上的二小,才招手唤过一个仆妇,指了指许文岚,小声吩咐了几句,这才转身离开。
许文岚爬起身时,一直揉着膝盖。
跪在雪地里,膝盖冻得冰凉。许文岚刚弯腰,白胜文已经蹲下身,先是打扫干净粘在她裤上的雪,又用手重重地揉。
虽然隔着厚绵裤,根本暖不到里面,可许文岚还是觉得暖得多了。
笑眯眯地看着白胜文,许文岚顽皮地把手塞进他的口袋里。
可惜,还是太小了,她也成了个小萝莉,要不,多浪漫啊!
两个一挤出金光寺,就有人截住他们。
一个穿着蓝布棉大褂的妇人笑眯眯地叫人:“这位小哥儿,小妹妹,请这边来,我家夫人有话想要问你们。”
招呼得还算客气,可是声音里透出的强势,还有优越感却是掩饰不了的。
许文岚定晴看清了那妇人,又看白胜文。
那意思,我不认识,你认识?
白胜文摇摇头,把许文岚的手握得更紧了:“我们去找二宝吧,他应该还在二人转那。”
刚在庙会上碰到刘春儿的二人转戏班,白胜武就留在那看热闹了。
两人才动,那妇人就拦上前来:“小哥儿,你放心,我不是坏人。”又示意两人往那边看:“我们夫人的马车就停在那。”
转头看过去,果然是一辆罩着青油布的马车,拉车的还是双头大马,这样的车,在黑水县可是少见,非富则贵。
白胜文犹豫了下,还是点了点头,带着许文岚转了过去。
“夫人,人我带来了。”那妇人躬了身,低声回禀。
就有人撩开了厚重的窗帘,探出头来。
那是个年轻的丫头,一张圆脸,笑盈盈的透着喜气。
从她身后,隐约可见一个穿着白色披风的夫人,别的看不大清,可那银狐的大毛领却是看得真真的。
“小弟弟小妹妹刚才求佛时真是虔诚,我家夫人见了也大为感叹,这才唤你们过来问一问,可是有什么难处。”
看来这是善心人,想表示一下善意。
二小目光一对,白胜文点了点头,示意许文岚答话。
许文岚微微一笑,上前施了一礼,淡淡道:“这位夫人……”
一开口叫的是夫人,却不是和那丫头说话。
其实许文岚心里是有些不满的,就算是善意,可这样轻慢的态度却仍是让人厌恶。
“家父受了些伤,正在养伤,是以我们兄妹特意求求菩萨,求她老人家保佑家父快点好起来。”
“哦,原来是这样啊!”似乎是觉察到许文岚的不满,那丫头笑了笑,回头看了眼车里,这才笑道:“原来如此,既然伤了,想必是需要钱看大夫的,这个,你们拿着,是我们夫人的一点心意。”
丫头手一亮,倒让许文岚眼前一花,居然一出手就是一整锭的银子,大概是一两吧?
眨了眨眼,许文岚没出声,只是转头看向了白胜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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