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家人谁都没反应过来,呆站在原地,只是怔怔地看着那些孩子跑近。
跑在最前头的白胜武和许文岚都熟,正是王知礼家的儿子虎子,一看到白胜武就立刻喊道:“白胜武,差人来找你们家呢!”
白胜武“哦”了声,眨眨眼,还傻傻地问了句:“找我家干啥?”
打从年前箭射土匪之后,白胜武自觉已经不是从前那些打混过日子的小毛孩,平日里要不是帮着家里下下田,要不就是跑到老林屯去和姥爷舅舅学射箭,间或还有机会和阿萨一起进山打猎,已经很少和屯子里的孩子混在一起玩。
可他越是这样,屯子里的孩子就越是推崇他,白家两兄弟,已经不是小伙伴,而是屯子里的大哥大。
这会儿虎子两眼放光,尖着嗓子嚷:“白大哥中了!中了!”
朱氏打了个激灵:“虎子,你说啥?啥中了?是、是说大、不,胜文他中举了?”
又是高兴又是兴奋,朱氏看着渐渐走近的差人,身子都有些发颤了。
算时间,府试的结果也该出来了,那这真是来报喜的?
虽说中的不过是童生,科举路上万里长征刚起步,对上头的人来说根本就不算回事,可是在本乡本土来说却是大大的喜事。
这种报喜的活儿,差人也愿意做,再穷的人家碰着这样的喜事也得赏几个钱不是?
报喜的自然得有个报喜的样子,隔老远就已经端起了笑脸,自有人指点,虽没见过,报喜的差人却还是一见着人就拱手道喜:“给白老爷道喜了!恭喜令公子考中了童生……”
白应魁这半辈子还是头回被人称作“老爷”,虽然知道这不过是别人的恭维之词——不过是一个童生,叫什么老爷?要是中了秀才还差不多——可还是被激得身子一振,腰杆不自觉地就挺了起来。
“这、这是真的?”激动得有些结巴,白应魁还有点不敢相信,还是朱氏见机快,直接就从袖袋里取了荷包,也没掂量,直接就挑了最大的一块碎银子递过去,少说也得有二钱。
这要是平常,朱氏得心疼够呛,可是这会,却是半点心疼的意思都没有,脸上全是笑。
那报喜的差人报了赏钱,恭维话更像不要钱似地抛出来,又问童生老爷何在。
许文岚还在着急,暗想该拉着白胜文一起来的,就听到白胜武叫了声:“那不是我哥吗?”
可真是来得及时,众人忙簇拥着白胜文过来接喜报,有那惯会说话的围着白胜文说了一车恭喜的话。
白胜文却像是已经知道了消息,没有半点喜出望外的感觉,接了喜报,又一一回话,显得从容淡定,倒让那报喜的差人也高看了两眼,心道这是有才人心里就有了底,早就知道自己一准能考上了!
许文岚却是想到可能郭布罗家的那位张先生早就探知了消息,事先告诉了白胜文。
送了喜报,那报喜的差人就要告辞,正好王知礼也赶了过来。
“恭喜恭喜,早就说胜文一定能中的……”先说两句恭喜的话,王知礼又抱怨:“都说坐我家车去看大夫了,白大哥怎么就先走了?”
又喊那头赶车过来的大儿子:“还不快点,让你白大爷坐上去。”
白应魁却不过,只得上了车。
王知礼又招呼那报喜的,要一路送回去。
这头正在说话,远处就传来喊声:“报喜的呢?报喜的呢?”
众人回头一看,声音就突然一静,显出几分诡异的感觉。
许文岚转过头去,就见李氏扯着白应天急匆匆地赶过来,后头是白老爷子,到底年岁有点大,这会被白应福扶着,跑得都有点喘了。
还没走近,李氏已经先看到报喜的差人了,急得大叫:“别走啊!白应天在这儿呢!在这儿呢!”
报喜的差人一愣,看看左右:“谁?干啥的?”
一听这话,王知礼就明白白应天怕是根本没中,但还是笑道:“差大哥,是只领了一件差事来的?不知本屯还有没有另外中了童生的?”
差大哥撇撇嘴:“一个屯的差事还能派两人啊?”
这话说得再明白不过了,王知礼也不问了,看着差大哥上了车,就要示意儿子赶车。
李氏急得不行,松开白应天的手,直接就闯了过来,直直地拦在车前。
要不是车还没起步,险些就要撞上了。
王知礼也吓了一跳:“白大娘啊,你这是干啥啊?撞上咋办?”
“啥咋办?王知礼,你是向着他们是吧?这还没报完喜呢,咋就能听老大家的,让差大哥回去呢?”
王知礼皱眉,哼了声,也不说话了。
李氏凑到车前,赔着笑:“差大哥,我儿子白应天的喜报呢?”
差大哥皱眉,板起了脸:“你们屯子就一人中了,哪儿还再有第二个?”
“一人?谁啊?”话刚问完,李氏就炸了:“就中一人,那肯定是我儿子啊?还能有谁?我们屯就两人去考了,我儿子不中,还能是就上了一年学的中了?!”
说着话,恶狠狠地瞪向白胜文:“大宝,你快点把你四叔的喜报拿来!乱拿喜报哪成啊?”
白胜文一笑,也不恼:“奶,这上头有写名字的,要不你看看……啊,您不认字,让我四叔看也成。”
一听到是白胜文中了,白应天就蒙了,还是李氏扯着他上前,他才呆呆地接过白胜文递过来的喜报。
打开一看,他的脸色就白了:“怎么可能?怎么可能?”
许文岚眼一瞥,一眼看着白应天下巴那有块青,也不知是不是白老爷子打的。
撇了撇嘴角,她冷哼一声:“我哥只上一年学咋了?架不住他用功啊!哪像有些人,不认真读书,整天只想 着吃喝玩乐?!要是那种人也能中,才是真出奇呢!”
说着话,她上前一把抢过喜报:“喜报哪儿能乱抢啊?写谁的名字就是谁的!”
“是、是大宝中了?”白老爷子也走过来了。
颤着声儿问了句,白老爷子呆呆地看着白胜文,眼神复杂极了。
虽然他没说话,可许文岚却是很得意地看出白老爷子那是后悔了。
可不是,刚决绝了,这头大孙子中了童生,反倒是他报以重望的儿子屁都没中,白老爷子不后悔就奇怪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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