阿萨爹一扬眉毛,快步上前,低头看了半晌,才直起身来,看了看朱氏父子,他才对着朱老爷子一竖大拇指:“大叔,您的箭法不错啊!”
“多蒙夸奖。”朱老爷子拱拱手,笑哈哈地一应声:“你们的箭法也好,要不怎么都说达虎里人都是天生的好猎手呢!”
呵呵一笑,阿萨爹拱手道:“我叫毕里扬,那是我的兄弟,还有我儿子萨勇林,我们都是鄂布斯家的人——大叔,你刚才怎么不近前验箭,难道不怕我那兄弟看走了眼?”
朱老爷子哈哈一笑,淡淡道:“达虎里的好猎手又怎么会没有好眼光呢!”轻描淡写,没有一句说人品的话,可其实刚才验箭又怎么是考的眼力,分明就是人品。
又一次竖起大拇指,毕里扬笑道:“老爷子够仗义!既然看得起我们达虎里人,那就是我们的朋友!大叔,这头鹿,是您的。”
两头鹿,还属这一头大些,可毕里扬半点都没含糊,直接就把这头大鹿判给了朱老爷子。
人群里有人动了动身子,似乎想说什么,可只咳了一声,毕里扬就扭头看过去,被毕里扬目光一扫,那人立刻就消了声。
“老爷子,咱们都是这大山的子民,虽说山深林密,平常也不大遇得上,但遇上了就是朋友,您老有机会,就到我们村里喝酒,我毕里扬认下您这位老英雄做朋友,是我的荣幸。”
朱老爷子微微一笑,没有说去喝酒,却自我介绍了,又把儿子介绍给毕里扬,这才道:“毕里扬,我年岁大些,就托大叫你一声大侄子了……”
毕里扬应了一声,神情很是恭敬,不管是多彪悍的民族,总都是敬老的。
“我看今天不如这样吧!我们人少,又都是半大孩子,这头鹿挺沉的,我们也抬不了,咱们两家就换一换,你们拿这头大鹿,我们拿那头小鹿吧!”
“这怎么能行?这头大鹿明明是大叔您射中的。”毕里扬还要推辞,朱老爷子已经笑道:“不是都叫我大叔了嘛,那我说的话,大侄子你就得多听听啊!”
毕里扬垂下眉,沉吟片刻,这才终于点头:“既然如此,那我就不和大叔争了——大叔,您家是哪个屯的?我们兄弟帮您把东西送回去。”
“就老林屯,只要你一提朱老实家,就都知道。”朱老爷子哈哈笑着,完全没有半点戒心的样子。
毕里扬点点头,招呼了刚才验箭的小土,还有萨勇林,也就是自称小萨,被许文岚扑倒的少年郎,让两人一起抬着鹿送朱家人下山。
朱老爷子只是笑,似乎不觉得有什么异样。
许文岚却暗在心里忐忑难安。
这个毕里扬,到底打的什么主意?不会是想打听到朱家在哪,到时候再报复吧?
晃晃脑袋,她看看前面和朱大成一起用达虎里人带来的撬棍还有绳子扛鹿的小土,再看看在旁边带着那只灰狗沉默的小萨,觉得自己一定是想太多了。
不过是一场误会,而且朱老爷子很明智地放弃了自己利益,选择了小鹿,按理说这就是在避祸了,这些达虎里人也不该狠到这样还要打要杀的吧?
心略安了些,许文岚牵着白胜文的手,乖乖地跟在队伍后头,只是到底还是忍不住时不时地扭头去看阿萨。
队伍很快就到了山下,小土帮忙把鹿放好,就招呼阿萨要告辞回去。
带着灰狗转过去,阿萨突然又转过身来,大声叫道:“凶婆娘——”
许文岚差点发飙,谁是婆娘啊?
扬起下巴,她高傲地看着阿萨:“这次就看在你的确是被我压得疼了的份上,饶你一回,下次再敢随便乱喊,就替你爹教训你。”
阿萨从鼻子里哼了声:“也得你有那本事啊!”
“你到时就知道我有没有本事了!”许文岚捏着拳头威胁,还想再放点狠话,冷不防阿萨抬脚走过来。
刚才还叫嚣的许文岚身子一闪,就缩到白胜文身后。
阿萨一下就乐了:“你不有本事吗?”
“好汉还不吃眼前亏呢!”许文岚探头叫,却被阿萨的举动惊到。
阿萨居然摘了头上的狍子头帽递了过来,神情倨傲,可眼神却很是温和:“你不是一直看吗?送你了……”
“啊?”许文岚都没反应过来。
她是一直在偷看,不过也就一开始好奇达虎里人居然戴用狍子头做成的帽子,到后来却是在猜测他们的善恶,倒和这顶帽子没多大关系了。
看许文岚一直不接,阿萨有些别扭:“你到底要不要啊?不要的话我扔了!”
哗,这什么臭脾气啊?和白胜武有得一拼。
许文岚眉毛一掀,伸手就扯过那顶帽子:“要,干啥不要?你白给我还不要——那个,谢谢你了……”
得了句谢,阿萨有点别扭地扭了头,也不吭声,拔脚就跑。
看着跑远的阿萨,朱大成甩鞭打牛,乐呵呵地道:“这小子,和我年轻时候真像,有勇气……”
被大叔调侃,许文岚暗自撇嘴。
哪怕白带弟立刻报复似地冲着她笑,许文岚也只是笑着打哈哈,这种事小儿科,她怎么可能会觉得害羞呢?
朱锁头眼珠一转,突然就捅了捅白胜武:“你家小媳妇可要被人抢走了……”
“谁?”白胜武眨巴眼,慢了半拍才反应过来。
瞥一眼许文岚,他梗着脖子:“我家的凭啥让他抢?”
臭小子,之前还不是说不要媳妇吗?独占欲倒怪强的。
撇了下嘴角,许文岚只当没听到,端详着手里的狍子头帽,越看越觉得有意思。
就在这时,白胜文突然幽幽地道:“这个狍子头帽,是整个一个脑袋做的啊,这是直接砍下来的?”
“嗯,是一个脑袋……”
这只狍子头帽,有角、有耳朵,还有眼睛,人戴上远远一看,就当是头狍子,这个是达虎里人狩猎时候带的,就是藏在离狍子近些的地方,狍子也发现不了,可不真是——一个脑袋都剁了下来……
嘴角发抽,许文岚手一松,猛地把那只狍子头帽丢了开,白胜文一伸手,正好接个正着,看着许文岚快要吐的样儿,直接就咧嘴乐了。
这腹黑的家伙!
许文岚气得不行,又觉得手上都粘着血似的粘乎乎的,索性扑过去扯着白胜文的衣襟,一个劲在他身上蹭手。
真是——没有杀戮就没有伤害——大概现在的猎人,是怎么也不会理解这句话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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