此时的我忽然觉得,不论是今日的出宫,还是方才马车里的一切,似乎都只是我的一场黄粱梦。
只要过了前方的那道门,这个梦便会醒。
梦醒后,我便再也不会是明棋的长芜,而是那个明棋每次见了都要行礼,要尊称一声‘母后’的太后。
长芜,母后,太后。
我将这三个词在心中咀嚼了一遍,脑海中闪过明棋以前喊我‘母后’时的情景,以及方才马车中,明棋一声声唤我‘长芜’的画面,只觉得,脚下的腿犹如千斤重。
“怎么了?”许是看我许久都不动,身边的明棋转头问我了我声。
我看着一脸无常的明棋,又看了眼宫门,一时心中也不知是何种滋味。
“我、”我张了张口,不知怎么跟明棋说。
“吁~”而就在我不知说什么时,身后突然传来一声勒马声。
我听着这仿如救兵的勒马时,便立刻不在看明棋,而是转头朝那声音传来的方向看去。
不多时,便看到一辆马车停在我和明棋方才乘坐的马车旁,在马车停下后,车内先是下来一个人,而且还不是别人,正是不久前被明棋扔在楚府门口的孟青城。
继孟青城之后,车内又下来一个,正是其荷。
孟青城和其荷两人下了马车,看到站在皇宫门口的我后,便一起快速朝我走来。
“主子你没事吧?”其荷走到我面前后,将我上上下下打量,话里全是担心。
而孟青城虽然没有说话,但他在跟明棋行礼过后,便也是担忧的看着我。
“哼。”而在其荷和孟青城两人来到我面前后,我身边便响起一道冷哼声。
我闻声转头看去,却见明棋正不善的看着孟青城。
我看着明棋这个样子,心里对他总是误会我和孟青城这事万般无奈。
不过幸好明棋只是看向孟青城的目光不善,并没有再说什么刺耳的话,这让我无奈的同时又松了口气。
“孟侯爷,多谢你将其荷送回来。”我见明棋没有要呛话之后,便转头朝孟青城道了声谢道。
“夫人客气,这是青城该做的。”孟青城在我的话后答道。
想来孟青城也是感觉到了明棋目光中的不善的,因此他在说完这话后便回头看向明棋,朝明棋开口道:“启禀皇上,此时时辰已不早,家妹青青此时怕是还在家中等候微臣回去,不知微臣可否先行告退?”
“准。”明棋言简意赅的答道。
“谢皇上。”孟青城在明棋准他先回去后便对明棋道了声谢,之后便转头对我行半礼点了点头,道:“夫人,请恕青城先行告退。”
“孟侯爷一路小心。”我闻言对孟青城点了点头,道。
“多谢夫人提醒,青城知晓。”孟青城在我话后又朝我道了声谢,说完便转身上了马车。
“走吧。”孟青城走后,我也出了声。
我依旧还是不想回宫,可我也知道,我必须回宫。
我一步步朝宫门走去,穿过宫门甬道,脚踩在宫门内的石板路上,一步步朝皇宫内走。
明棋和其荷两人一人走在我身旁,一人走在我身后,当我们三人都过了宫门后,身后的宫门便被从里推向外,缓缓关上。
我听着身后的关闭的声音,终于忍不住回头看了一眼。
回头后,我看着看着一点一点被合上的宫门,看着宫门外慢慢消失的夜色,只觉眼前一闪,眼前的宫门便似乎变成了十年前的样子。
那时的我也如现在这般,在进了宫门后便忍不住回头看了一眼。
当看着宫门外的景色一点一点被眼前厚重的宫门隔绝在宫门外时,心中便涌起一股强烈想要在那宫门彻底关闭之前跑出去的冲动。
“皇后。”
只是那时,我身边正跟在从秋家跟来的嬷嬷,那嬷嬷一见我有要转身的意思后,便猛然伸手拉住我,在我耳边低声道:“老爷让奴婢转告皇后一声,还请皇后在做任何冲动之事前,都别忘了秋府里的陆姨娘。”
“太后,您怎么了?”
而现在,我身边正跟在明棋和其荷两人。
我看着出声询问我的其荷,却见其荷正慢慢变成了十年那个嬷嬷的的样子。
“皇后,您现在要是真回去了,秋家会被全族问斩不说,陆姨娘也将活不成,而您和陆姨娘都将会成为秋家的罪人。”
“皇后,您忍心看着陆姨娘因为成为秋家罪人而被老爷厌恨吗?”
“皇后,您是陆姨娘十月怀胎生下的孩子,您跟陆姨娘生活了这么多年,陆姨娘心中想要什么,身为陆姨娘亲生女儿的皇后,您难道还不知吗?”
“皇后,如今承您庇佑,陆姨娘已经得到了她想要的一切,可如果您现在回去的话,陆姨娘现在得到的一切便会重新失去。”
“皇后,你忍心因为您自己的任性而让陆姨娘失去她心中日思夜盼的一切吗?”
“皇后……”
“太后……”
眼前的人似乎一会儿是其荷,又一会儿是十年的嬷嬷,我被正混乱的画面挠得心中焦急不已。
“母后!”
耳边突然传来明棋的声音,我闻言一喜,转头朝明棋看去,却见明棋的脸却慢慢变成了当年的先帝。
“皇后,从今日起,你秋长芜便是朕的皇后。”
“皇后,吃下这颗药,你手上的守宫砂便会消失。”
“皇后,是吃下这颗药,还是被朕占有,朕念你年幼,允许你自己挑一个。”
“皇后,记住,你现在是我大明朝的皇后,日后也是我大明朝的太后,你所做的一切事,都代表着我大明朝的脸面。”
“皇后,你记住,你是朕的女人,是太子明棋的母后。即便日后你长大,只要你一日活着,你便一日是我大明朝皇后,是我大明朝太后。”
“皇后,记住,你这一辈子,只要你一日还是我大明朝的皇后太后,那么除了朕,你便一日不能与其他男人有瓜葛,死后也是要入皇陵与朕同葬。”
“母后……”
“皇后……”
十年前的记忆和十年后的现在层叠交错,我被这些分不清哪个是现在哪个是过去的画面弄得混沌不安,于是只能在心中无声的回答。
好。
我知道。
我是大明朝的皇后。
我是大明朝的太后。
我是大明朝皇帝明棋的母后。
我是明棋的母后。
我和明棋是母子。
我知道,我都知道。
我一边回答,一边在这些层叠交错的画面中混混沌沌的朝前走着,如此也不知过了多久,前方突然传来一道声音。
“皇上,您终于回来了。”
我被这个声音从混乱中拉了回来,朝声音传来的方向看去,只见在前方不远处,正婷婷玉婷的站着一人,当我和明明棋其荷三人出现后,那人便朝我们走来。
我看着那个朝我们走来的人,好一会儿才看清她的脸。
是长若!
长若走到我和明棋面前,朝我们行了行礼,道:“臣妾见过皇上,见过太后。”
“平身。”长若行礼后,身边便传来了明棋的声音:“秋昭仪怎么这么晚还在这里?”
“回皇上,自皇上突然从臣妾宫里离去后,臣妾便再也无法入睡,臣妾忧心皇上,是以便一直在这里等候皇上。”长若答道。
我听着长若的话,脑中一惊,终于彻底从混乱中清醒了过去。
清醒过后,我看了看长若,又看了看明棋,突然觉得,其实就这样一直混混沌沌到长梧殿才好。
因为只要不清醒,我便不会知道,原来明棋去宫外找我之前,正躺在长若床上。
可偏偏,此刻的我却在长若的话后无比清醒着。
无比清醒的我看着眼前的明棋,脑海中再次浮现之前在马车中问过自己的事:明棋,他为什么要对我做那些事?
起先,明棋喊我长芜,说我是他的长芜时,我心中虽不敢相信,可那一刻,却还是觉得明棋心中应该是有我的。
只是在见到长若后,我便不敢这么认为了。
我不会忘记明棋执意要纳长若进宫的的情景,也不会忘记忘记元宵时明棋陪长若在宫外游玩到天亮才回宫的事,我不会忘记明棋他、他喜欢的是长若。
我想到了同样被明棋宠幸过的韩玉婷齐夏芸李婉她们了。
我在想,明棋他会那么对我,是不是其实与欢不欢喜无关?
“皇上找到太后时,太后无碍吧?”长若看了看我,却朝明棋问。
“无碍。”明棋在长若的话后答。
“皇上您呢?您也没事吧?”
“朕无事。”
“那便好,谢天谢地,幸好皇上您没有出事。”
我听着明棋与长若两人的一问一答,听到明棋竟然把我出宫这秘密之事都告诉了长若,心沉了沉。
“既然秋昭仪在这里等候皇帝许久,皇帝你便快些与秋昭仪回宫吧。”我对明棋说,说完便转身打算离开。
“母后。”身后的明棋听到我的话后是喊了我一声。
而我听着明棋的喊声,脚下的脚步却是一顿,而后便缓缓笑开。
母后。
是啊,只要过了方才那道宫门,我便不再是明棋口中的长芜,我是被秋家送进宫的秋长芜,是太后,是明棋每次见了都要行礼,喊一声‘母后’的太后。
“天色不早了,哀家有些累乏,先回长梧殿歇息了。皇帝你与秋昭仪两人若是无事的话,也早些回去歇息吧。”我说,说完便带着其荷朝长梧殿方向走去。
深夜的皇宫比宫外的街头还要寂静,我带着其荷朝长梧殿走去,我们走在空无一人的石板路上,空荡荡的宫墙间传来我们的脚步声。
我听那些脚步声,知道明棋没有追来,想来应该是陪长若回了文秀宫吧。
前往长梧殿的石板路安静又漫长,我一步步的走着,恍惚中,想起了十年前我进宫第二天那日先皇把明棋拉到我面前时说过的话。
“皇后,这是太子明棋,从今日起,你便是太子明棋的母后,太子明棋同样也会尊你为亲母。”
“皇后,你记住,你是明棋的母后,你们是母子。”
“皇后,你们是母子。”
先帝说得对,我是太后,我是明棋的母后,只要我一日活着,我与明棋两人之间的关系,便永远只是母子。
“太后。”
回到长梧殿后,方浛和冬春安福来他们都还没歇下,他们一见我和其荷回来,便齐齐围了上来。
不过我实在没精力应付他们,于是便朝他们点了点头,然后朝内殿走去。
“太后。”进了寝殿后,其荷也喊了我一声,亲眼见过了我和明棋在宫外异样的她,话里充满担忧。
“其荷,哀家累了,伺候哀家歇息吧。”我闻言摇了摇头,对其荷道。
其荷听到我的话后双眉眼见的皱了皱,随后轻叹了一声,屈身朝我行礼道:“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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