东宫寝殿。
窗外鸟鸣啾啾,阿晚从暖和的梦中醒来,伸了伸懒腰。
习惯性的往旁边看一眼,锦塌之上已经空了。
太子殿下每天都是要上朝点卯的,可没法像她一样睡懒觉。
自从第一天,阿晚坦白身份失败,折腾晚了没爬起来后,太子就免了她晨起服侍的职责,允许她可以睡到辰时。
太子殿下早出晚归忙于政事,阿晚白天里倒是清闲的很。
阿晚收拾完,一脸丧气模样地坐在寝殿的台阶上,晒太阳发呆。
这几天,阿晚又旁敲侧击地试探了好几次,结果却都是以失败告终。
她不知道该想个什么法子,才能让不信鬼神之说的太子殿下相信自己。
如今的她,不过是东宫之中一个小小的侍女,完全没有能力与府中那个鸠占鹊巢的林晚对抗。
只有等太子哥哥相信了自己才是真正的阿晚,在太子哥哥的帮助之下,她才有机会重新回到身体里。
想到顽固不化的太子殿下,阿晚忍不住叹了口气。
末等内侍小镜子打扫完院子,见殿下这位新宠坐在台阶前,似乎闷闷不乐地模样。
这姑娘打从进来开始,大概是嫌这宫中无趣了些,一直不曾开怀过。
虽说这人现在还只是个小侍女,但是就冲着太子殿下近些日子的恩宠来看,这小侍女以后只怕是会有更大的造化的。
何不趁着这时候奉承一番?
正所谓一人得道鸡犬升天,以后自个儿说不定还能混个一等太监做做哩。
小镜子眼睛溜溜转了转,想到清晨打听来的消息,颠颠地凑上前去,眯着一双小眼睛道。
“姑娘,今天碧华宫那里,据说是有番邦来的舞女献舞呢,听说好些宫女和内侍都过去看热闹了,姑娘要不要去瞅瞅?”
番邦舞女?
阿晚听到这个词,一双黯淡无光的眸子立刻变得亮晶晶的。
以前,师傅那里有几本关于番邦舞的册子,阿晚曾经翻看过,颇有些爱不释手。
册子上番邦之舞与中原的舞蹈很不一样,却是别有一番风采和魅力。
光是看那册子上的图示,她就心生向往。
没想到,现在竟然有机会看到真人版的。
出去走走也好,说不定灵感一来,她就能想出法子了。
阿晚到达碧华宫的时候,远远地就看到宫殿门前围了一大圈人。
一些小宫女和内侍还在叽叽喳喳地交流着。
其中几个有眼力见的小内侍,见阿晚身边跟着的是东宫的人,立刻就猜出了她的身份,赶紧恭敬地让开了一条路。
这位可是太子殿下的新宠,他们这些小喽啰自然得敬着些。
不然只怕怎么死的都不知道。
阿晚顺着那条路走到殿前,随着众人的眼光,落在了主院之中的红衣舞女身上。
不同于中原之舞的翘袖折腰、轻盈袅娜和以柔为美。
这番邦之舞,却是完全不一样的风姿。
院中红衣舞女或踊或跃、乍动乍息之中,别有一种豪放的色彩,既具备洒脱流畅,又带着奔放不羁之意。
舞曲已至高潮,随着鼓点愈发急促,那红衣舞女身姿疾转,如同一朵傲然绽放的火焰花。
阿晚站在人群前方,眼睛都看直了,心中兴奋不已,这真人之舞,比起那册子上的,何止灵动精彩百倍!
“好!果然是名不虚传!”
忽然听得一阵拍掌叫好声响起,碧华宫正殿之中,一个人徐徐走了出来。
阿晚初听到来者声音之时,不由生出一种惺惺相惜之意,难得有人和她英雄所见略同啊。
这女子舞姿本就极妙,又兼体量修长,番邦舞衣讲究的是贴身合宜,愈发衬的她丰盈窈窕,纤腰不堪一握。
大宁朝本就礼教严苛,在大多数人眼中,这舞女的着装约莫算是有伤风化的。
就连方才那些个内侍和宫女们,也不过是冲着看热闹来的而已,私下交谈之中也难免带了点儿轻慢鄙夷。
阿晚没想到,这宫中竟然会有人和她看法一致。
主院之中。
舞曲渐歇,红衣番邦舞女止住了步子,向着正殿的方向,恭敬地福了福身,谦逊地回道。
“多谢郡主赞赏。”
从正殿之中走出之人,居然是那位文郡主——赵雯。
阿晚有些意外,不过这么一来,倒是不稀奇了。
这位文郡主本就长于南蛮,对于这些个出格的番邦之舞,估计早就见怪不怪了。
阿晚混在一堆宫女内侍里,为了表现的与旁人无异,也勉强向那位文郡主行了一礼。
文郡主懒懒地看了眼,其实她不太习惯走到哪里都要被人行礼,于是她随意挥了挥手,准备让这些小宫女内侍们退下。
跟着她身边的一个小丫鬟,却忽然凑到她耳边说了几句话。
一瞬间,阿晚只觉得有道目光焦灼在身上,浑身都不舒服。
就在阿晚满心期盼着,赶紧离开此处时。
她被那位郡主单独留下来了。
距离碧华宫不远的湖边,清风徐徐吹过。
文郡主赵雯站在湖边,意味深长地瞥了一眼面前的人,傲然开口道,
“你就是跟在太子殿下身边的侍女?”
阿晚虽然不是很想理这位郡主,但是她现在的身份,不过是东宫之中的侍女罢了,只得应了一声。
“是。”
眼前的侍女垂着头,瞧不清样貌,那语气却是不卑不亢,听不出一丝恭敬畏惧之意,赵雯有些不甘心地命令道,
“抬起头来。”
这小小的侍女竟然能得到太子殿下的青睐,赵雯倒是想看看她到底有什么过人之处。
当真的看到侍女那张脸时,赵雯心中颇有些失望。
什么啊,这样一张过目就忘的平凡脸蛋,也不知道是怎么蛊惑住太子殿下的。就连自己这样并不出众的,也足够秒杀她的容貌了。
太子殿下那样一个惊才风逸之人,哪里是这个小侍女配得上的!
哦不对,赵雯皱了皱眉,忽然想起来一件事,传闻这舞女本来就生的一般,不过是生了一双好手罢了,所以才会吸引到太子的注意。
“你,把手伸出来我瞧瞧。”
此话一出,阿晚都忍不住想笑了。
这位郡主,还真把传闻当真了啊,也真是有够“天真”的!
看就看吧,反正,也不会少块肉。
阿晚点了点头,索性将一双瘦巴巴的手伸了出来,递到文郡主前面。
赵雯这边,仔仔细细地盯着那双手看了又看,心中疑惑不已。
好像,也没什么特殊之处啊?
比她那双常年握弓箭的手还不如呢。
瘦巴巴的,只怕捏着都硌人。
赵雯心中这么想着,忍不住探出手,想证实下自己的猜测。
赵雯刚把手放过去,阿晚心中一抖,手猛地甩开,反应极其迅速地往后倒退了好几步。
一瞬间,阿晚觉得文郡主碰过的手,正争先涌后地冒着鸡皮疙瘩。
这位郡主,难不成脑子有什么毛病!
居然这么眼馋着要来摸她的手,啧啧啧,想想就渗人的慌。
阿晚脚步踉跄着,没注意后头有块小石子,脚步一滑,瞬间仰面朝天,朝着地上狠狠地摔去。
“阿晚!”
忽然有一道惊惶的声音传来。
阿晚一边哀悼着自己将要摔破的脑袋,一边想,听着好像是太子哥哥的声音啊。
不过,他不是还没认出自己么,怎么可能是他!
莫不是自己又灵魂出窍了不成。
呜呼……
顾承疾步奔过来,赶在千钧一发的时机,险险地接住了即将撞地的阿晚。
抱住人的那一刻,顾承那颗慌乱的心才总算是回归了正常。
之前阿晚被文郡主留下来,就有小内侍急急地去给他送信了。
他一路赶过来,还隔着几步远的时候,就看到那位文郡主,似乎伸出手推了一下,然后阿晚就仰面朝天的摔了下去。
这么重的一摔,极有可能摔破脑袋,谁知道会不会因此一命呜呼。
因此,顾承将阿晚扶起来之后,脸色颇有些阴沉。
赵雯却还没发现,语气带着些开心说道。
“太子殿下,许久未见了。”
顾承沉着脸,克制着怒气道,
“郡主,若你有什么不满,请直接冲着孤来,请勿刁难孤的侍女。”
赵雯闻言,一脸的莫名其妙,刁难?
她哪里刁难了啊?
看了看脸和手,就算是刁难了吗?
这中原地区的礼仪,果然是格外奇怪。
顾承身边,阿晚一脸尴尬地扯了扯他的袖子。
小声解释道,“是我自己摔倒的,真的跟郡主没有关系。”
虽说这位文郡主确实奇奇怪怪了些,阿晚也没准备要冤枉她。
顾承脸上神色总算是缓和了一点儿,朝着文郡主抱歉了一番,拉着阿晚转身就走。
文郡主站在原地,一脸失落地看着太子殿下的背影,忍不住有些嫉妒那个容貌平凡的侍女。
那个侍女,是叫……阿晚?
文郡主歪着头想了想,怎么觉得这名字似曾相识呢。
似乎在哪里听过一样的名字。
跟着太子殿下回东宫的路上。
阿晚忽然反应了过来。
不对啊,太子殿下你不是不相信鬼神之说的吗!
不是说借尸还魂都是无稽之谈的吗!
那刚才情急之下喊出阿晚的,是鬼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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