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8章
“不打紧,方才是我太过心急,多有得罪,这汤药费还请夫人一定收下。”秦岐拿过水殊手里的银锭,放在那名女主半拳起的白皙手中,又道,“我与我夫人还有些事,便不打扰二位雅兴了,今日实属抱歉。”
“无妨,中元庙会街市人多嘈杂,还请这位大哥好生看好自家夫人才是,可别真遇上什么歹人追悔莫及。”那名男子莫名被人攻击,即便道了歉,可心中终究是不好受的,不过他这不善的语气倒都是对着秦岐。
“多谢这位大哥提醒,我自当谨记。”秦岐微微颔首,牵起水殊的手离开,周围的人见识到秦岐惊人的手段后,自觉让开了条路。
手心传来的温热让水殊有些不适应,方才动怒的秦岐她并未见过,现在想起,才有些后知后觉的恐怖。
可是那宽大的手掌包着自己手掌的动作是那么轻柔,小心翼翼到好像怕又伤着她一般。
秦岐拉着她顺着人流前行,身边大部分游人都带着各式各样的面具,他们两人倒显得突出起来,特别是秦岐,一路不知吸引了多少姑娘家不加掩饰的目光。
夏夜的风温度适人,吹过栈道,檐上垂着的红灯笼微微晃动,又是一阵灯影朦胧。
“方才那男子有何和你说什么吗?”秦岐拉着水殊走上了木制栈道,这栈道对面有一个偌大的水上戏台,此时戏终人散,连这台子都被吞入夜色之中。
“就说要我小心些,站在外围等你便是。”还有什么吗?水殊奇怪地回想方才的事情。
“哎,殊儿,你的警惕心难道都放我身上了吗?”秦岐颇为不甘地抬手在水殊额头上戳了两下,“刚才那对夫妻,一点熟悉的感觉都没有吗?”
“熟悉?嗯……有一点?”难道是水姬的熟人?可是对方不也没说什么奇怪的话吗?
“是周家兄妹,周征和周梨落。”秦岐收回手,不满地看着水殊,“同样的情况,要是我带张‘千面’,殊儿你必定会怀疑的吧。”
闻言水殊大吃一惊,方才那是周征?!擦擦擦,早知道告诉她就抓着周征说明瑶思的身份,早点要来母蛊的。丫的,上次威胁她过后,她一直没机会和周征说上两句。真是不爽,一大男人还带‘千面’,那鬼东西那么珍贵,出来逛个庙会化化妆就行,还这么谨慎地带着。
嘛,当然,她和秦岐也有做过些伪装。
“殊儿,周将军有得罪过你吗?你这般愤懑。”这回换秦岐不解了,他不记得这女人和周征有过什么接触啊?
“我不喜欢周家人。”不小心暴露自己情绪,水殊只得继续愤怒下去。
“辛苦你了殊儿,这些事本是不该麻烦你的。”
“不啊,能重活一世,我也要活得有趣些不是?这事不要再提了,免得坏了出来游玩的心情。岐君,我们去逛逛吧,我特意拿了诗韵的碎银,你带的银锭子那些店家很难找零给你的。”
调整下情绪,说着水殊打开钱袋递给秦岐看,满满一袋子碎银。
灯笼柔和的暖黄光线,在水殊的笑靥上晕开,平添了几许红润。水殊皮肤本就白皙,因着这连日的灾祸,脸上总是带着些未褪的病态,此刻的笑靥实属难得。
“嗯,为着这事坏了心情实在不值,难得今日莫清哥也不在,就我们两人,势必要玩个尽兴!”秦岐被这笑容晃得稍稍分了神,无须片刻回过神来,又是平日温和的面容,只是脸上的笑容比之往日,更深了几许。
这次秦岐没有独自前行,而是牵起水殊的手,将她护在身侧,走进人流,一个摊位一个摊位慢慢赏玩。
这庙会对两人而言都很新奇,,糖人糖画糖莲子,花篮花船花灯笼,各味吃食、小玩意儿应有尽有。两人方行至路半,手里的东西便推堆得满手。
“殊儿,先到河边坐坐,把这些吃食吃了再继续逛吧。”
“嗯嗯!”
两人将手里的东西尽数放在石桌上,竟是铺了大半。水殊掂了掂手里所剩无几的钱袋,出来前专门去诗韵那里拿了满满一袋子。
哎,秦岐买个东西怎么就不知道还价呢?好歹也是在乡野长大的,经济头脑呢!
“好了,殊儿,莫担心。没有碎银子,我把这银锭打碎就好,快些吃吧,这扒糕变热了就不好吃了。”
水殊的小动作尽数落入秦岐眼里,水殊连面具都未取落座先关心她的钱袋。不禁觉得好笑,这女人都在想些什么,有他跟着还用担心这些琐事吗?好歹他也是个皇帝啊。
将装着扒糕的小木碟推到水殊面前,糕点下垫的碎冰已经融了大半。
“岐君,你当真?”水殊觉得还是默默吃扒糕的好,先舀了勺碎冰,耐心配合。
“殊儿,这么不相信你的夫君是不对的!”秦歧自是听出了这话中的应付,不满地从袖中拿出个银锭,“喏,你看。”
所以我看啥?看这随风飘扬的银沫沫?
“咳咳,这个不做数,再来一次,殊儿你看。”
再看一遍追随前面飘走的银沫沫的银沫沫?
“事不过三,这次我会轻点的!你……还是看下一个吧。”
“歧君,这样捏着多累啊,我们拿砖头砸吧。”又是一个银锭被捏,水殊连忙按住秦歧又向袖内申的手,都是钱啊,银光闪闪的钱啊大哥!糟践也不是你这么糟践的啊!
“可是殊儿,银锭质软,只能砸变形,砸不碎的。”秦歧无辜地拿下水殊的手,骨节分明的手毫不犹豫又伸进袖内。
“那你再试试!”试几次都一样!还看傻逼似的看着我,我用得着你同情!
秦歧的目光让水殊炸了,好心劝阻,还被人拿这种眼神看,狗咬吕洞宾,去死秦歧帝!
‘咳咳,宿主,这个不押韵的。’
“滚粗,我要吃冰!”比起这甜腻的扒糕,还是这碎冰更能降火。
“歧君,怎么了?”掏了这么半天也没掏出来,作妖呢!
“抱歉殊儿,只有银票,没得看了!”
‘宿主,你的心里怎么只剩省略号了?!醒醒啊,你要坚强!’
化悲愤为食欲,的结果往往不是那么美好。
“殊儿,你看你吃这么多是作甚?想吃的话,下次我派人帮你买进宫便是,说了都尝尝的,这才吃了一半。”
秦歧的语气颇为无奈,感受到自己背部的衣服被人揪起,心里却很是愉悦。
可这也怪不得他啊,说好了每个小食只买一份,他们两人分着吃,这样就可以多吃几种。方才他也是有阻止过的,可惜啊,人要能知道自己的斤两才是。
“有劳歧君将剩下的小食都吃了,我不奉陪了。”被秦歧背着,耳边全是秦歧的叨叨,水殊不胜其烦,但还得强打精神的应和,要不秦歧又会停下问——
“殊儿?殊儿!你怎么又不说话了?”
丫的,刚刚才吐了两次,我说个鬼啊!真后悔怎么没吐你丫身上,嘤嘤嘤,这身子究竟体弱到什么程度啊!
‘宿主,你觉得以秦歧的轻功,你吐得到他身上吗?你看他刚才躲闪的动作多利落。’
“可以,这话很系统君。”吐得连感叹语气都说不出了,胃里翻滚,耳边是秦歧的叨叨,脑海是系统君的吐槽。
水殊表示,她只想狗带。
‘别这么忧桑嘛,还是有好事发生的,好感度提升十点,积分增加100分,宿主再接再厉呦!’
“!”等等,什么时候上升的?现在是多少分了!可怜她已吐得分不清东南西北,还要被这消息刺激到。
“殊儿,你也觉得这花灯很美吧。”
“嗯嗯,可美了!”
一直趴在秦歧的肩上,水殊也不想看街道两旁的小摊了,反正也吃不到嘴里,钱也被秦歧糟践得差不多了,眼不看心静些。等秦歧这一问,水殊才发现她们走到了岸边。
慌着应答秦歧的问话,抬头一看,眼前的光景确实美得醉人。
悠长宽阔的河面上,承载形状各不相同的花灯,无论是来向还是去向,都被夜色吞去,唯有点点暖黄烛光,毫无畏惧向不知名的地方飘荡。
“这河名为殊途,百余河流汇入又百余河流散出,殊途相逢,殊途相离。每年中元,泷泽百姓都会在花灯花船上写下私语,向已故之人传递未曾说出口的话。”
秦歧将水殊轻轻放到草地上。这处常有游人踏青而来,草密而浅,坐上去很是舒适。
“锦衿公主便是在这里救下的水姬吗?诗韵曾与我提过,她出宫会来此处看看,看是否有人来寻。可惜,诗韵并不知道水姬的身子,被我这么个游魂鸠占鹊巢了。”
诗韵回去前,与她说了这些,一查“记忆”,水殊才明白,水姬在这河边被锦衿公主救起,而醒来起后,记忆全无。
“不是鸠占鹊巢,我认可的只是你水殊。”秦歧解下自己的外衣,仔细披在水殊身上,“这花灯上除了可以写下对已故之人的私语,还可以写上不能言说之事。”
“可是我未曾听过。”
“这是我刚刚定下的。”
秦岐潇洒离开,留着水殊在风中凌乱。游人太多,轻功施展不开,待秦岐找来笔墨和花灯时,水殊抱着膝盖在这堤岸上已经昏昏欲睡。
“岐君,你回来。”吐过后头很晕,连眼前似梦似幻的灯火都愈发朦胧,但即便这样,水殊仍保持警惕。虽然秦岐出宫应该会有暗卫跟着,可是莫清不在,她又不认识其他暗卫,遇到些什么事,还是要靠自己解决。
秦岐一走近,水殊便抬头浅笑道,想要起身,被秦岐又按了回去。
“殊儿,好像自我们相遇,我一直都在为难你。你,可有恨我?”秦岐挨着水殊坐下,将水殊的头按到自己的肩窝,感受着水殊柔软的发拂过自己的脸颊。
“有过埋怨,但没有恨。就像我曾说的,重活一世,我只想活得精彩些,显然你给了我这个机会。”开始还有些僵硬,但这个姿势比枕在自己腿上舒服太多,睡意又开始上涌。
嗯,秦岐回来了,至少她不用担心安危问题。
“只要你不恨我便好。”朦胧间水殊好像听见声微不可闻的叹息,想要打起精神,却意识却愈发涣散。
等等,这种感觉是……迎梦!
可是知晓得太晚,迎梦已经逸散,今夜又会有何好梦降临呢?
“睡吧殊儿,等孤真正将这天下握在手中,许你……”后面的话越来越轻,一阵夜风拂过,垂下的发被撩起,亦带走了这之后的言语。
拥着水殊,秦岐在花灯的花心出写下一句话:山有木兮木有枝,心悦君兮君不知。
身形一闪,来到岸边,秦岐执起水殊的手,两人双手交叠,共同将这花灯推入河中。
望着混进万千火光中的有他的笔墨的花灯,不禁想起那个自己尚且年少时恋上的女子。
皇姐,我可能喜欢上另一个人了,岐儿已经不喜欢你了,这花灯你能收到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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