东方家的宅院是第十三代东傲王在世的时候便敕造的,一砖一瓦,都是精雕细琢。尽管西苑只是偏院,但比之寻常人家的主院,那也是丝毫不差的。而且那院子里,还配着一口井,就近打水,非常方便。
午夜时分,守月靠在门边昏昏欲睡,突然就听见了细微的,让人毛骨悚然的声音。
背后一阵凉意,守月连忙集中精力往外面看。看了好一会儿才看清楚,地上竟有好几条蛇,头顶泛红,吐着蛇芯子慢慢朝厢房而来。
这玩意儿哪里来的?守月吓了一跳。东方家这样的地方,怎么会出现这样的野物?眼睛往左边扫了扫,那一口水井里,还有蠕动着的东西不断地爬出来。
水蛇?也不像啊。那是怎么回事?自己一直守在这儿,只在入夜的时候进去帮那笨鸟盖了盖被子,其余时间都是站在这门口,若是有动静,她不会不知道啊。
手一翻,先变出一袋子雄黄来洒在门口,守月皱了皱眉,退进屋子里把门合上了。
“笨鸟,醒过来。”拎着被子将人给抖醒了,守月压低声音:“出事了。”
小离揉了揉眼睛,一脸迷茫:“出什么事了?”
“你去看外面。”
将披风给这丫头披上,守月扯着人就过去把窗户给戳了个洞,让她把眼睛凑上去。
小离看了看,外面地上有很多乱爬的东西,嗯,大概都是蛇,十来条的样子。有的想爬进厢房来,但是被门口的雄黄刺激得不敢靠近。
“怎么来这里了?”小离嘟囔了一声,伸手就开了门。
“你做什么?”守月连忙去拦这祖宗:“别开门啊,万一进来怎么办?神仙不能杀生的,但是我怕它们啊!”
月宫仙女都跟那玉兔一个胆量,平时泼辣,碰见这些东西,绝对是跑得比兔子还快的。
小离安慰地朝她笑笑,示意不用担心,然后在门口蹲下来,看着那些吐着芯子的蛇。
“你们大半夜来找,有事?”
守月呆了。
一群蛇也顿了那么几秒,然后统统地往小离面前聚集,挤成一团扭来扭去的,却没能挤过那雄黄。但那一颗颗黑亮的小眼睛看着小离,好像是在说什么。
这一人一群蛇就诡异地相互大眼瞪小眼,过了一会儿小离恍然大悟:
“丢你们来的?那回去找丢的人算账就好了啊。”
小离冲那蛇群一笑,指了指院门的方向:“往那边的门出去,朝左走百步,有个绣楼,大概就是你们要找的人了。”
守月:“……”她怎么忘记了,这笨鸟也是个禽兽,禽兽和蛇交流是没有障碍的。亏得她没有了仙力,却还有这样的本能。还能跟一群蛇套话,她白紧张了。
蛇群像是听懂了,七扭八扭地就往院门口而去。小离还好心地过去给它们开门,也没一条蛇缠上她,就乖乖地列队出门,往那绣楼而去。
“你怎么知道是那东方珠?”守月靠着门,啧啧有声:“我还以为你是个什么都不懂的笨蛋,这报复起来,也是一点没手软啊。”
小离笑了笑,裹紧了披风进屋去,顺带把门关了,拉着守月一起睡觉。
“这里对我有敌意的人我能察觉的,要是没人动手就罢,有人动手那就一定是东方珠或者东方眉,再不然就只有刘氏。虽然你们都说我笨,但是我总不会笨到白白让人害了我去。你没发觉,一直以来能让我心甘情愿做傻事的,只有西顾么?”
守月怔了怔,努力回想了一番。还别说,她脑子里能想起来的都是淳于西顾亲自对这笨鸟下套,这笨鸟心甘情愿地钻。其他人,比如那想在补汤里动手脚来反诬她的温美人,比如用着王的名义想引笨鸟去做什么傻事的夏容华,似乎都没有得手过。不是笨鸟幸运,是她压根就知道其他人的心思。所以给后妃们养胎那段时间,即使她天天给各宫送汤药,也没出过一次岔子。
啧,重新打量小离一眼,守月笑着摸摸她的头:“乖孩子,算你机灵,要是对那君王也不笨,那就更好了。既然如此,我也能少担心你些。真怕我一个没注意,你就被这人间的坏人们给吃了。”
小离抱着守月的腰,打了个呵欠,又蹭了蹭,迷迷糊糊地道:“不会的,要吃也只给那人吃了…”
守月又好气又好笑,戳了戳这笨鸟的额头,给她盖好被子,安心睡一觉。
天不亮外面就很吵,两人也大概能猜到是什么事,所以都没理。等到主院的小厮急忙忙地来通禀小离,要她过去一趟的时候,天已经是大亮了。
“睡得很好,也有精神了。”小离笑眯眯地看着镜子,守月哼哼两声,给她挽发。没再走简约风格,直接给她来了个朝凤髻。额贴金花钿,耳垂相思珠,换上一套烟纱金翠的宫装,便又是宫里的王后娘娘。
“姑娘,架子给我拿起来。昨天已经拿人家当亲人了,结果人家放蛇咬你。今天要还是软绵绵,那就等着被人捏吧。”守月给她梳妆完毕,扶着人就往外走。
“为什么人类喜欢捏柔软的东西,而不是好好爱护呢?”小离边走边嘀咕:“不好好爱护,就容易碎嘛。”
守月看她一眼,哼道:“人类的本性就是如此,不然你以为仙人掌为什么要长刺?它们的内心都很柔软的,但是没刺保护的话,就会被欺负得很惨哟。你啊,也给我长点脑子,这人间,哪里像天上那样人人对你好。”
小离似懂非懂地点了点头,然后扭头朝守月一笑:“你就挺像仙人掌的。”
守月怒:“老娘这么美丽,像个刺儿球?”
“不是,我是说你看起来很凶,内心很柔软。”小离咧嘴。
“……”守月扭过头去,脸微红:“少啰嗦,赶紧走。”
小离笑了,说起来其实守月和炎帝哥哥,应该是一类人呢。
“二小…娘娘!”管事站在主院门口,本来是想唤一声二小姐,结果看着小离这一身,脸色微白,跪下就喊了娘娘。
主院里站着人,听着动静都往门口瞧。小离微笑着走进去,看着东方岳坐在一把藤椅上,旁边站着刘氏和东方眉,下面跪着一群奴仆,正呜呜咽咽地哭着。
“这是怎么了?”没跟东方岳请安,小离看了看下面跪着的人,不解地看向东方岳:“大早上的,父亲这样坐着,可不要着凉。出了什么事了么?”
“你……”刘氏捏着帕子泪流了一脸,本来是想拿着这架势吓吓东方离的,可哪知这丫头竟然穿一身宫装来!
裙摆上凤凰展展,明明白白地告诉他们,这是当朝的王后,除了王与太后之外,天下最尊贵的人。不是你拿家法或是其他东西就能轻易动的人。
刘氏有些慌了,但是想起东方珠,又觉得咽不下这口气。她刘氏虽然是续弦,可也是这东方家的正经女主子。如今自己的女儿被害成那个样子,凶手就在眼前,却也不能动么!
“老朽给王后娘娘请安。”东方岳微笑,脸上竟然没有责怪的意思,倒是有几分放心。
小离几步跨过去将他扶着,却没理随着东方岳一起跪下的其他人,只是笑道:“父亲生了女儿养了女儿,哪里还用向女儿行礼?”
“礼不可废。”东方岳正色说了一句,又叹息道:“珠儿昨晚的绣楼里不知怎么进了蛇。人没有伤着,却是给吓坏了,今天一直还没有恢复神智。这院子里按道理是不会有蛇的,定然是有人故意为之,所以老朽请娘娘来,一起查一番。”
刘氏跪在一边,闻言连忙说了一句:“是啊,王后娘娘母仪天下,这样的事情恰好发生在您回门的时候,定要查清楚了,还娘娘一个清白。免得人说娘娘肚量小,连自己的姐姐都容不下。”
东方岳皱了皱眉,也没多说。倒是守月听得鼓起了腮帮子:“啧啧,这话说的。东方大小姐被蛇吓着,怎么就关我们娘娘的事情了?东方夫人这话,明摆着是套咱们娘娘呢?”
刘氏轻笑一声,也不抬头,心倒是放平了一些:“这位姑娘想多了,我自然是没有那个意思的。只是查清楚了,对谁都好。”
“当然。”小离颔首,扶着老爷子进屋:“父亲就不用操这个心了,好好养病。等大哥回来,让他去查就可以了。蛇从哪里来的,谁又买过蛇,这些相信也不难查。”
东方岳点头:“不错,素琴不放心,那就让伯玉去查吧。”
“可……”刘氏皱眉:“伯玉还在宫里呢,谁知道什么时候回来?再说了,伯玉现在是王器重的臣子,哪能为这点小事费神?老爷,不如让国都衙门来…”
“胡闹。”东方岳沉了脸色:“家事闹出去,成何体统?”
刘氏咬唇,东方眉又不依不饶地道:“王后娘娘在这里,那就不算家室。侍奉王的人,若是有什么蛇蝎心肠,东方家怎么对得住圣上的垂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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