喻大爷黑了脸。
喻二爷啧啧,“是哪家的亲戚?来的好快。”
西山书院名气确实很大,喻敞和喻敄能到那里读书也确实是件好事,可是为了这个郑重的来送贺礼就显着夸大其事了,更何况速度这么快,更是不同寻常。
侍女恭敬道:“并不是哪家的亲戚,是周王府的王长史。”
喻二爷拧眉,“王长史?”
喻家和王长史素不相识,一点交情也没有,王长史自然不会是他自己来送贺礼,而是代表周王。
喻二爷偷眼看了看,见喻大爷脸色很差,心里对他颇为同情,忙自告奋勇,“我去招待这位长史大人。”见喻大爷点头,他便出去应酬客人去了。
“王小三你真会瞎捣乱。”玲珑见喻大爷很不高兴,心里未免暗暗埋怨周王。
“大哥二哥以后是书院的学生了呢,笔墨纸砚一定要用上好的才行。我放着两刀凝霜宣纸一直舍不得用,这便送给两位哥哥吧,祝两位哥哥学业有成。”玲珑笑吟吟的说道。
凝霜是宣纸中的上品,肤卵如膜,坚洁如玉,细薄光润,价格昂贵。不只如此,还很难得,属于可遇而不可求的珍贵之物。
喻敄笑着谦让,“凝霜实在太讲究了,小妹自己留着用也就罢了,送给哥哥们做甚?我用寻常宣纸便觉着很顺手。”
玲珑冲喻敞努努嘴,“二哥你或许用不着,大哥却是用得着的。”
“为什么?”喻敄摸不着头脑。
喻敞强作镇静,可是不知不觉间脸已经红了。
喻大爷看到长子这情窦初开的纯情模样,嘴角缓缓勾起,眼神渐渐温柔。
乔氏也抿嘴笑,“没有好墨哪能写出好字?子明,勉之,我还放着几锭徽州墨,便送给你们做贺礼。”
喻敄很高兴,“上个学还有这么多好处呢?真是想不到啊。”很活泼的冲喻老太太、喻大爷等人讨要,“祖母有没有?爹爹您有没有?若有,请一并给了吧,我是来者不拒的。”逗的众人都笑。
喻老太太乐呵呵的命人取出两支湘妃竹笔杆的湖笔,喻大爷每人给了方崭新的端砚,喻敄乐的咧嘴笑,“学还没上呢,我先发笔小财!”喻敞一一道过谢,谦虚的说道:“祖母、父母亲大人都有赏赐,子明若是不安心读书,真是对不住长辈的期望了。”
“千万别!”玲珑忙道:“大哥,有比读书更重要的事呀,你千万不要本末倒置!”
哄堂大笑。
有人知道内情,有人不知道内情,可是不管知不知道内情,都觉得玲珑的话很可乐。
喻敄虚心请教,“小妹,比读书更重要的事是什么啊?”
玲珑得意告诉他,“二哥,身体健康才是最要紧的,知道不?比读书更重要的是保重自己呀。”一边说着话,一边调皮的冲喻敞挤眼睛。
“原来是这样啊。”喻敄恍然大悟。
喻老太太等人忍不住又笑了,笑得喻敄摸不着头脑。
关氏知道喻二爷很疼爱两个侄子,想了想,笑着说道:“子明,勉之,你二叔素来喜爱搜罗些奇巧有趣的小玩艺儿,书房里很有几样看得过眼的东西。改天你俩过去挑挑吧,喜欢哪样,便拿走哪样。”
喻敞和喻敄客气的道谢。
静嘉瞅了瞅两位堂哥的打扮,问道:“书院里穿的是蓝衫吧?我绣两个宝蓝地葫芦纹的荷包,给你们到学里戴。”静翕微笑,“大哥二哥,我做几个扇套好不好?给你们装扇子使。”喻敞、喻敄都说过意不去,“有劳有劳,多谢多谢。”
喻敄一本正经的拉着喻敞商量,“大哥,咱们已经搜刮了一圈,就剩祖父他老人家了。走吧,到金石斋,找老太爷要贺礼去!”众人都觉可乐,喻老太太指着喻敄,已是笑的软了。
唯有玲珑嗤之以鼻,“我猜都不用猜,祖父准是赏你一个硕大的青铜鼎!二哥,你搬得动么?”
“噗——”喻大爷本是端起茶碗要润润喉的,听了玲珑的话,喷了茶。
乔氏挽着玲珑的胳膊,笑的直不起腰。
可不是么,依着老太爷那脾气,那性子,喻敄找他要贺礼,他真会这么做!
喻二爷应酬过王长史,把王长史送走,思忖了片刻,到金石斋打老太爷去了,“爹,周王差他的王府长史来送贺礼,我瞧大哥的脸色很不好,保不齐会让我把贺礼原封不动的送回,您去说他两句,好不好?”
喻老太爷头也不抬,不耐烦的问道:“什么贺礼?不年不节的,送什么贺礼?”
喻二爷陪着笑脸,“爹,子明和勉之考上了西山书院啊,这是好事,可喜可贺,对不对?”
喻老太爷转过头,茫然的看着他,“考上了?”
“考上了。”喻二爷莫名其妙的点头。
喻老太爷脸上露出孩子般愉悦的笑容。
但是没过多大会儿,他又沉下脸,皱起眉。
喻二爷惴惴不安,“爹,您这是怎么了?一会儿笑,一会儿又这样,您到底是高兴还是不高兴啊。”
喻老太爷闷闷不乐,“老何应该是看上子明了,孙媳妇有着落了我能不高兴么?可是老何的孙女才十三,至少过三年才能进门。”
“原来您是为的这个。”喻二爷瘫倒在一边的椅子上。
您又是笑又是皱眉的,把我吓的不轻,敢情您是……真是服了您了。
喻二爷缓过一口气,便劝说着喻老太爷回了内宅。
父子二人还在院子里便听到厅中传出阵阵笑声,等进来之后,大家笑的更厉害了。
玲珑笑盈盈过来迎接祖父,殷勤的问他,“大哥二哥搜刮了一圈,讨要了不少好东西,现在就剩您老人家了!祖父,您要赏给大哥二哥什么特别之物啊?”
喻老太爷笑道:“子明和勉之在众多学子之中脱颖而出,祖父自然不能小气了!子明,勉之,金石斋最大最重的方鼎和圆鼎,你俩一人一个!”
众人笑得前仰后合。
玲珑猜的还真是很对呢,老太爷果然是给鼎器,而且是最大最重的!
“不过有一样,你们得自己搬。”喻老太爷淡定的补充了一句。
大家笑的更开心了。
那么重的青铜鼎喻敞和喻敄怎么可能搬得动?老太爷这贺礼,送的真是别开生面啊。
一片欢笑声中,老太爷把喻大爷叫到身边交待了几句话。喻大爷沉默片刻,恭敬的说道:“是,爹。”
郑氏和乔思柔也来道贺。
乔氏见了自己的大嫂和大姐当然是高兴的,嫣然而笑,“大嫂,大姐,子明和勉之上个学而已,又不是什么大事,为了这个要惊动你们,我很是过意不去呢。”
郑氏是嫂子,和小姑子再亲近也有限,不过是笑着说:“至亲之间,原是应该的。”乔思柔是姐姐,和妹妹说话就随意多了,打趣的说道:“连周王殿下都惊动了,还不是大事啊?小妹你快别谦虚了。”
乔氏如明月般皎洁的面庞笼上丝忧愁之色,“大嫂,大姐,提起这个,真是很让人烦恼。珑儿的爹性情淡泊,厌恶官场,提起周王便没有好脸色。”
郑氏和乔思柔面面相觑。
乔思柔柔声劝道:“小妹,今儿个大嫂和我儿媳妇也没带,阿俊也没带,为的就是和你消消停停说说私房话。小妹,妹夫这个性情我们都是知道的,可是,周王实在没有不好的地方啊。身份暂且不提,他那个人才是少见的,十万个、百万个男子当中,才有这么一个。玲珑聪明伶俐,和周王年貌相当,何等匹配?”
郑氏也劝,“若说周王生的大腹便便,或是奢靡无度不知节制,那他便是亲王之尊,咱们也是避之不及,说什么也不愿意把女儿嫁给他。可他不是啊,他文武全才,王府之中又无内宠,是东床快婿的最佳人选。小妹,从前我还忧心呢,玲珑如此聪慧,什么样的男子方才配得过她?也只有周王了。”
乔氏一脸抱歉,“大嫂,大姐,你们说的很有道理,可是,珑儿的爹很固执,不听人劝的。他这个人看着很随和,其实脾气可倔了,一旦认定什么事情,八头牛也拉不回来的。”
乔思柔叹气,“小妹你想过没有?如果陛下命宗人令至喻家来提亲,喻家会如何作答?”
儿女亲事,当然是父母做主。就算皇帝的儿子要娶媳妇,也一样是要向女家求婚的。可问题是,皇帝真差人上门,有几户人家会说“不”,会拒绝皇家的求婚呢。
真拒绝了,后果是什么。
乔氏只是天真,并不是愚蠢,听乔思柔这么问,她不由的呆住了。
是啊,如果陛下真的差媒人上门,难道喻家能直接了当的回绝么?
乔氏烦恼,双手托腮。
她生的很标致,两只纤纤玉手托起香腮,柔美无限。
乔思柔笑了笑,“小妹,这也没什么可烦恼的,谁让你生的这般美貌,玲珑又随了你呢?”
郑氏有些纳闷,“大妹,小妹,你们姐妹二人同母所生,相貌却差的忒远。”
乔思柔性情豁达,闻言粲然,“小妹你还发愁呢,同父同母的亲姐妹,我不过中人之姿,你却是倾国倾城、国色天香,我都没嫉妒你,你发的什么愁。”
乔氏不好意思的笑了。
乔思柔笑,“明儿个我得回乔家巷问问咱们的老父亲,为什么我和小妹的容貌这般天差地远。”乔氏听的动心,“说起来我也有日子没回乔家巷了,很是想念父亲。子明和勉之往后要上学,一个月才能回家一趟,上学之前,很应该去看看外祖父。”
郑氏泰然的扳起手指头,“大妹一家五口,小妹也是一家五口,嗯,明儿个乔家巷要多出十位客人,我得提前量米做饭,好生招待了。”
乔氏和乔思柔笑逐颜开,“好啊,大嫂明儿个准备好了呀,我们姐妹二人各是一家五口,明日要过府叼扰。”
次日,乔氏、乔思柔两姐妹果然一齐回乔家巷,看望她们的老父亲。
乔老太爷已是七十多岁高龄,身子骨又不硬朗,平时儿孙们在他面前都是只敢说好的,不好的事一概不许提起——有时候好事也不大敢提,因为他年纪大了,禁不起大悲大喜——到了乔老太爷面前,一般只说家常琐事。
像周王对玲珑的种种,就从来没人敢在乔老太爷面前提起过。
毕竟以喻家这样的家世,玲珑和周王在身份上并不匹配,如果将来有变故,谁来向老太爷解释?这事是没人敢提的。
白发苍苍的乔老太爷见了两个女儿、女婿、外孙子外孙女、外孙媳妇,慈爱的笑着,满脸欣慰之色。
喻敄兴冲冲的跟他显摆,“外祖父,我要到书院读书了!”
玲珑拍掌,“赶紧的,在咱家已经搜刮遍了,连祖父那儿都要了方鼎圆鼎呢,外祖父这里肯定也不能放过。二哥,拣贵重的要!”
她话语风趣,神情更是惟妙惟肖,逗的众人俱是开怀大笑。
乔老太爷一边笑,一边命人去取笔墨纸砚、笔洗、臂搁、砚屏、笔筒等物,“我外孙子要上学,这可是正经大事,要好好奖励。”文房四宝、小文房四宝取了一堆,分别给了喻敞和喻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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