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会死吧?”玲珑哭丧着脸。
对于眼前这一盏神秘的、由喻大爷从夹壁中取出来的粉色药丸化开的汁水,玲珑内心是很排斥的,莫名害怕。
“不会。”喻大爷声音温和而坚定,把茶盏递到了玲珑手里。
“死?”乔氏伸手捧着心口,美丽的眼眸中泪光盈盈,好像受到了很大的惊吓。
她是美女,即便神色仓惶、手捧心口也是妩媚动人,所谓的西子捧心,大概就是这样了。
喻大爷心中怜惜,见她站不稳,忙伸手揽过她,柔声告诉她,“内侍要带珑儿走,到京城选秀。咱们不能让内侍把珑儿带走,对不对?这粒药丸是高人所赐,服用过后不过是昏睡数日罢了,要不了性命的。阿陶,内侍不可能带走一个身体有恙、昏睡不醒的秀女。”
“什么高人所赐?十一郎,我不放心,我无论如何也不放心。”乔氏泪盈于睫。
喻大爷犹豫了下,低头在她耳边小声说了句话。
乔氏侧耳听了,不敢置信,失声道:“竟然是她么?”
她眼睛本来就很大,很明亮,这时瞪得溜圆,黑宝石般晶莹璀璨。
玲珑端着茶盏磨磨蹭蹭,一心想拖延时间,见乔氏惊奇成这样,赶忙陪起笑脸,“娘,您认识这位赐药的高人?她可靠不可靠啊?”
到底靠谱还是靠谱?药可不是混吃的。生命如此美好,要是我喝下这杯汁水之后再也醒不过来……呜呜呜……
“我是被她养大的。”乔氏莹洁如玉的面颊上现出梦幻般的神情,“你外祖母去世早,珑儿你知道吧?你外祖父没有续弦,我从小便由萱姨教养。你爹说这药是萱姨给的,那便断断不会有问题,可是……”
“可是什么?”玲珑忙追问。
乔氏美目之中,尽是迷惘之色,“可是珑儿你出生的那一年,萱姨就忽然不见了呀。”
玲珑掐指一算,吓了一跳,“爹,娘,这药都已经十一二年了!”
我的天,保质期早过了好吗!乱吃药会死人的!
玲珑瞅了瞅手中这混浊的汁水,下意识的想把它倒掉!不想去京城我可以去跟王小三苦口婆心讲道理,讲不通道理我可以耍赖,总之和他斗智斗勇,说什么也得要让他改了主意。可是喝这药水我图什么呀,万一药有问题,万一药过了保质期,喝出毛病来,我找谁说理去?找那位把我娘养大的萱姨吗?可是她都已经十几年不露面了……
“女儿,不能倒。”喻大爷见玲珑想泼药,忙伸手制止,“这药丸是高人精心配制,珍贵的很。女儿,爹不会害你,快喝了它!”
外面传来小心谨慎的叩门声,“大爷,那位内侍等的不耐烦了,在客厅大发雷霆呢。”
“该死的王小三!”玲珑听了,不由的心中忿忿,恨不能捉过王小三,狠狠咬他几口。
“女儿,快喝了!”喻大爷抢过茶盏,喂到玲珑嘴边。
玲珑抬眼,正好碰触到喻大爷焦急而又慈爱的目光。那是父亲看着女儿的眼神,错不了的。
“嗯。”玲珑顺从的答应了一声,端起茶盏,狠狠心,一饮而尽。
这药效用很猛,玲珑才喝下去不久眼皮就沉重起来,小声嘟囔,“爹,娘,我想睡……”乔氏惊慌抱住她,“珑儿,你怎么了?你怎么了?”喻大爷低声安慰,“阿陶,女儿只是睡一觉,睡的略久些,没什么的。”
玲珑很快没了知觉。
喻大爷把玲珑抱到床上,乔氏流泪替她除下脚上的鞋子,盖上锦被。
“真的没事。”喻大爷替妻子拭去脸上的泪水。
乔氏饮泣,“还不如我和珑儿一道喝了这药,陪她一起睡。”喻大爷想了想,“也好。阿陶,药还有一粒,你陪女儿一起……”乔氏抽泣着摇头,“算了,若是珑儿醒了,我却没醒,岂不是吓到了她?十一郎,我守着女儿,让她一睁开眼,便能看到我……”
“也好。”喻大爷声音很温和。
乔氏守着玲珑掉眼泪,喻大爷开门出去,径自去告诉内侍,“小女忽然得了怪病,昏睡不醒,怕是没办法参选了。”他很镇静,喻二爷却是被唬得大惊失色,“大哥,小玲珑怎么会昏睡不醒?我……我叫大夫去,大哥等着,我叫大夫去!”着急忙慌的往外跑,喻大爷也不理他,由着他去了。
内侍尖声道:“好好的一个人,为什么会昏睡不醒?喻先生,你莫要消遣人!”
喻大爷淡淡道:“内侍若不亲眼看一眼,回去大约也无法交差。请吧!”冲内宅伸伸手,示意内侍往里走。
内侍略有踌躇,“进去看喻三小姐的闺房,这如何使得?”可是他带不回去人,总要有个原因的,犹豫了下,还是跟在喻大爷身后进去了。
玲珑静静躺在床上,连呼吸都没有了。乔氏坐在床前流泪,娇柔婉约,楚楚可怜。
内侍过去看了一眼,整张脸都皱起来了,“这是从何说起?三小姐,您可不能出事啊。”
喻二爷满头大汗,跟赶命似的催着位人到中年的大夫往里走,“大夫,救命的事,劳烦您快两步,快两步。”大夫背着个药箱,健步如飞,“是,喻二爷,快两步,您瞧瞧,我都快跑起来了!”
喻二爷让着大夫进来,“大嫂,您先回避下,大夫来了。”乔氏流着泪摇头,“我女儿生死未卜,还顾得到这些小节么?”喻大爷叹口气,扶起乔氏,“娘子,你先让一让,请大夫替咱闺女看看,可还有救没有?”乔氏虽是知道玲珑是服了萱姨留下的药,可是眼中见到的女儿双眼紧闭、没有气息,又听到喻大爷这么说,更是承受不住,眼泪像断了线的珍珠似的不停掉落。内侍已是面无人色,无意间看到一朵带雨梨花,不由的酥了半边身子。
做娘的已是半老徐娘,还有这般风韵;那么她的女儿……?唉,怪不得上头一定要这位喻三小姐参选,美人难再得啊。
这样的美人却带不回去,回去如何交差?内侍苦着脸,很想放声大哭。
大夫放下药箱,给玲珑把了脉,吓的变了脸色,“这位姑娘她……她没脉了……”
喻二爷听到大夫说玲珑没脉了,眼睛发直,“扑通”一声摔倒在地上。
乔氏含着两包眼泪,摇摇欲倒。
喻大爷眼圈也红了,冲大夫拱拱手,“小女怕是没救了,大夫,劳驾先看看舍弟。”大夫叹息着蹲下身子,努力扶喻二爷,“二爷您别急,吉人自有天相。您家这姑娘好个相貌,不像个短命孩子。”一边唠叨着,一边替喻二爷把过脉,安心了,“这个有脉。不过是急怒攻心,晕过去了而已。这个好办。”
喻大爷板着脸对内侍说道:“小女已是没救,贱内伤心欲绝,舍弟也昏过去了。内侍可还满意?喻玲珑你是带不走了的,喻静嘉、喻静翕已准备好了,阁下这便带走吧。”
内侍心里有气,“应该带三个的,如今只有两个,缺了一个最要紧的!”
喻大爷抿紧嘴角,冷冷看着内侍。
现在是春天,天气晴暖,可他目光太冷冰冰了,看的内侍打了个寒噤。
“我先回去复命。喻先生,你好自为之!”内侍气哼哼的说道。
“慢走,不送。”喻大爷声音冰冷。
内侍往外走,路上遇到两个点头哈腰的仆役,“大人,我家大小姐、二小姐已准备好了,您看是坐公中的车,还是我家派车送去?”内侍呸了一口,“妹妹患了急病,她们这做姐姐的还有心参选不成?”仆役被骂的低了头,不敢再献殷勤。
关氏把静嘉、静翕的东西都准备好了,把两个女儿也打扮好了,听说玲珑生了急病,内侍气冲冲的走了,不由的愕然,“好好的怎么说病就病了?玲珑病了,和小嘉、小翕有什么相干?”话说出口后她才想到一件事,脸白了,发起呆。
“娘,您怎么了?”静翕关切问道。
关氏理理鬓发,苦涩的笑了笑,“娘那天替你和你大姐报名,管事的女官很斯文有礼,但是一开始不肯写下你姐妹二人的名字,‘明明一家子有姐妹三人,只报两个,最小的那个却不报,是何道理?’娘没办法,只好把玲珑的名字也写上,才报成了……”
静翕脸色也白了。
她嘴角困难的嚅动了下,小声问道:“娘的意思是说,有人看上了玲珑?”
关氏神色黯然,点了点头,“那天是那样,今天又是这样,应该是了。”
静翕不服气,“本城之中只有一位王爷,便是周王殿下。可是周王殿下我们没见过,玲珑也没见过!娘,我便是想不通,是谁一定要玲珑去选秀?”
“我也想不通。”关氏头疼,伸手按着太阳穴,神色苦恼。
她要苦恼的事还多着呢,不只这一件。她替三个女孩儿报名是瞒着喻二爷去的,虽说她为了两个女儿的前途宁可牺牲自己,可是喻二爷会作何反应她无法预知,现在想来心中也是害怕的。
路上扬起一道道黄色的尘土,数十名骑着黑色骏马的骑兵盔甲鲜明,疾驰而来,马雄壮,人彪悍,虽然只有几十个人、几十匹马,却仿佛有千军万马的气势一般。
居中的是位身穿紫缎华袍的昳丽少年。他面如凝脂,鼻若悬胆,清逸俊美,一袭华贵的紫色长袍把他皎好的面庞映得春花灿烂,秋月般明彻。此时他脸凝寒霜,一张俊脸如结了冰似的阴沉冷峻,隐隐含着杀气。
到了喻家大门前,少年蓦地带住马。在他身后,数十名训练有素的骑兵同时勒住坐骑,静止不动。
喻家大门紧闭,少年咬牙,飞身下马,大步流星向门前走去!他身后的侍从飞快跑在前头,抢在他到之前把大门打开,少年一路畅通无阻,到了影壁前。
喻大爷独自一人,缓步前来。
他迈着不疾不徐的步子,颇有几分轻裘缓带的从容。
少年大踏步走到他面前,眼神凌厉,“喻先生,你把小铃铛怎样了?”
喻大爷微晒,“阁下所说的小铃铛,是指小女么?三少,你对小女的关心喻某心领了,不过男女授受不亲,请三少今后休要提及小女,毁她清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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