皇帝郁闷了老半天,忍不住抱怨道:“岳父,两个孩子胡闹,您怎地不劝住他们?”
皇后扶老爷子在一张舒适宽大的椅子上坐了,也是嗔怪,“是啊,爹,两个孩子是吓的迷糊了,您倒是提醒一声啊。寒冬腊月的,寻的什么宝,真是胡闹。”
常老爷子却道:“小三子另有打算,我这做外祖父的不忍心戳穿他。”
“什么打算?”皇帝和皇后都觉奇怪。
常老爷子微笑,“小玲珑伤心了,说小三子不相信她,暗中调查她,要离开他和父母到乡间隐居,和他一刀两断。小三子当然不愿意,情急之下,他便跟着小玲珑胡闹去了。”
皇后颇觉好笑,“小三子这王妃娶的本就不易,偏偏娶了之后又出了这桩意外,小两口因此有了隔阂。唉,可怜的小三子。”
皇帝却是一脸嫌弃,“小三子平时聪明的很,这时却傻了!他应该陪着玲珑一起到朕的面前,朕装出责怪的样子,他便挺身而出维护自己的王妃,宁愿和王妃同生共死!如此一来,定能赢得佳人芳心。”
皇后更觉好笑。
常老爷子微笑说道:“陛下是没有亲眼看到,小玲珑那会儿真是吓的狠了,好像陛下要立时三刻把她推出午门斩首似的。”皇帝很为自己抱不平,“朕明明是位再慈爱不过的父亲,儿媳妇怎会说杀便杀。”皇后笑道:“陛下是慈爱的父亲,不过,在玲珑心目中陛下并不是父亲,而是公公。她不过是十几岁的小姑娘家,新婚才几个月,因为她的身世,连一向和她恩爱的夫婿都怀疑她、调查她,她又怎敢相信陛下这位公爹呢?”皇帝想想也是,“儿媳妇这样,倒也情有可原。”
“妹妹,我还是觉得咱们小三子很傻。”不过,对于自己的宝贝儿子,皇帝还是十分嫌弃。
皇后笑盈盈,“为情所迷时,谁不傻?”
皇帝深以为然,“对,是这个道理。”
常老爷子心中暗暗松了口气。
他放心之后,便坐不住了,“陛下不责怪他们,甚好。陛下,皇后,两个孩子要出远门,臣不放心,想跟着一起去。”
“不行!”皇帝和皇后异口同声。
皇后板着脸数落,“您都多大年纪了,以为自己还年轻呢?禁得起这么折腾!”
皇帝道:“岳父,您年事已高,不能劳动您,还是请大舅兄辛苦一趟吧。”
常老爷子想了想,“也好,大郎办事,还是让人放心的。”
皇帝即刻召来楚国公,命他带人追赶周王、周王妃,“能把两个孩子劝回来最好,若是劝不回来,便由着他们寻宝去。寻着寻不着都不要紧,只要他们平平安安回来,大哥就是功劳一件。”
楚国公自然毫无异议,打算立即动身。
皇后歉意道:“大哥好容易安生安生,又要为小三子奔波了。”
楚国公这些年来南征北战,和家人聚少离多,这两年太平了些,因为周王和玲珑,他还要领兵出京。
皇帝也觉抱歉,道:“大哥见了小三子,打他一顿出出气。”
楚国公微笑,“小三子最爱舞刀弄枪,打小便喜欢粘着爹和我。他是我看着长大的孩子,疼他还来不及着,哪舍得打他?陛下,等他回京之后,您亲自动手吧。”
皇后揶揄道:“他呀,每每小三子淘了气,他就发狠要打,等真的见着人,又眉花眼笑了!”
常老爷子和楚国公都是粲然。
皇帝下意识的摸了摸脸颊。
他悄悄看了皇后一眼。妹妹如果知道我打了小三子,不知会不会生气?可是小三子实在太可恶,太该打了啊。
楚国公带上一队近卫,疾驰而出,追赶周王去了。
周王和玲珑才出宫不久,楚国公很快追上他们,命人给皇帝报信,“臣已见到周王、周王妃,俱安好。”
皇帝大喜。
皇后向常老爷子诉苦,“爹,两个大的顺顺当当的,就是小三子这婚事,真是一波三折。”
“大概是因为小三子爱闹腾吧。”常老爷子安慰道。
皇后被他这话逗笑了,“您说的对,肯定是因为小三子爱闹腾,所以他命中应该如此。”
皇帝却不同意,“皇后,咱们小三子也没怎么闹腾啊。”
“这溺爱孩子的爹。”皇后和常老爷子相视而笑。
皇帝还从没见过亲家呢,知道喻大爷和乔氏在宫里,特地和皇后一起在坤宁宫西暖阁设宴招待。
皇帝皇后同席,喻大爷乔氏同席,常老爷子单独坐一席。
皇帝皇后的座位在高高的台阶上,喻大爷夫妇和常老爷子在台阶下。皇帝展目望去,道:“今天,终于见到了那个敢嫌弃咱们小三子的人。”
皇后抿嘴笑。
喻大爷少言寡语,乔氏性情天真,说道:“可惜周王殿下要办急事,珑儿和他一起去了,要不现在咱们和女儿女婿一起团聚,多好。”喻大爷微笑,递了杯葡萄酒给她,温柔道:“阿陶,你喜欢的酒。”乔氏嫣然一笑,接过来品了品,惬意的咪起眼睛,“三十年的佳醇,果然好滋味。”
——小三子的岳父爱妻情深,而他的岳母,这位陈王的遗腹女,她简直是生活在世外桃源啊。皇帝和皇后看着这样一对亲家,真是开了眼界。
深夜,北方一座深山之中。
山谷中依次设立着营帐,此时除了放哨的卫兵,大都进入了梦乡。
西侧一座营帐的帘子掀开,一个颀长的人影走了出来。
值勤的卫兵见到他,躬身行礼。
他大踏步走向居中的大帐。
楚国公还没就寝,见到他进来,微微笑了笑,“你来的正好,舅舅正在看地图,你来一起参详参详。”
周王在楚国公对面坐下,神色烦闷,没头没脑的说道:“这荒山野岭的,即便有唐家姐妹守在外帐,有十三剑客在周围警卫,我也是不放心。”
楚国公低头研究地图,随口“唔”了一声。
“舅舅!”周王拧眉,把楚国公面前的地图收了起来,不许他看。
楚国公很是无奈,“小三子,你又淘气了。”见周王一幅心烦意乱的模样,奇怪道:“和玲珑闹别扭了么,前几天你俩不是好好的,怎么忽然惹着她了?”
周王黑了脸,不答话。
他总不能实话实说,对,前几天我俩好好的,那是因为她时常肚子疼,需要人关心,需要我替她暖着,等她好了,立刻翻了脸,“我都要把宝藏献给陛下了,足以表明我的忠心,也足够保喻家无恙!王小三,我还要你干什么,有什么用?”还幸灾乐祸的笑话人,“王小三,你以为就你会翻脸不认人么?我也会!”
“深山之中被自己的王妃扫地出门……”楚国公肚中暗乐。
“小两口床头打架床尾和,没什么的。小三子,来和舅舅一起看地图。”楚国公笑道。
周王闷闷坐了会儿,也不理会楚国公,转身出去了。
“这么冷的天气,你去哪儿?”楚国公不放心的追出来,“三郎,夜深了,山里冷的很,跟舅舅回去。”
见周王爱搭不理的,楚国公笑着提醒,“你若冻病了,谁去照顾你的王妃?”
周王到底还是被楚国公拉回大账。
回去之后,他拧开酒囊,喝酒。
“不在外面转悠,又开始借酒浇愁了。”楚国公不由的叹气。
他笑着说道:“天气寒冷,喝几口酒御寒也是好的,却不可贪多。三郎,你若继续喝下去,明天早起身上也会有酒味的,不讨人喜欢。”
周王打量酒囊几眼,放在一边,闷头睡下。
楚国公笑了笑,出帐巡视一遍,见哨兵、警卫个个精神,不曾懈怠,便返回账中,在周王身边睡了。
半夜,楚国公被周王摇醒了,“舅舅,舅舅!您告诉我,您若惹怒了舅母,是如何哄得她回心转意的?”楚国公揉揉眼睛,“我为什么要惹怒你舅母?我敬她爱她,又一向和她聚少离多,和她相聚的每一天,都恨不得掏心掏肺的对她好。”打着哈欠,伸手拍拍周王,“三郎,夜深了,睡吧,舅舅很困。”翻了个身,背向周王,又睡熟了。
周王睁着眼睛,看着账顶,一个人发呆。
第二天,他很自然的有了熊猫眼。
玲珑却是休息的很好,容光焕发,她看也不看周王一眼,和楚国公一起研究地图。
玲珑的金钗里确实有地图,但是只有山的形状,没有名字,真要寻找起来,太不容易了。
“真是辛苦您了。”玲珑无意中看到楚国公鬓间有几丝白发,内疚之情,油然而生。
他本来应该在京城守着妻儿、孙子孙女安宁度日,可是为了我的突发奇想,却到了这深山野岭吃苦受罪……
楚国公微笑,“傻孩子,这有什么。”
中午,楚国公要玲珑留下来陪他一起吃饭,见玲珑有些犹豫,微笑着补充,“三郎不在这里,咱们把他撵走。”玲珑不好意思,“舅舅,听您的。”
简单的午餐之后,楚国公打开作战图,给玲珑讲述起当年的“清君侧”,也就是诸王争夺皇位的那场混战。他是亲身经历过那场征战的人,讲起来格外生动逼真,玲珑听的很是心惊。
楚国公道:“常家当年的困境,你一定也听说过吧?老爷子的长女嫁入东宫成为太子妃,她生了太子的长子、三子,东宫次妃生了太子的次子,后来她去世了,她的长子也去世了,次妃被扶为继妃,次妃的亲生子被立为皇太孙,常家危险之极。”
玲珑默默点头。
那确实是的,常家当时太危险了。先帝残忍、猜忌,他既然立了皇太孙,当然会考虑到常家以后会不会为了亲外孙而想方设法易储、争夺皇位,那时他已经开始杀戮功臣,常家,自然是首当其冲。
楚国公凝视作战图,淡淡道:“往事不堪回首,为了先帝的猜忌之心,常家每一个人都吃足苦头。帝王的猜忌之心,带给臣子的往往就是屠杀、灾难和全家人的不得安宁。”
他温和看着玲珑,“舅舅告诉你这些,是想让你知道,你要献出宝藏这个决定,很对,对极了。不要再说什么舅舅辛苦之类的话,舅舅甘愿为你和小三子奔波。陛下和先帝的性情截然不同,对子女慈爱,对臣下宽容,对黎民苍生,更是存有怜悯之心。可是,皇帝就是皇帝,卧榻之旁不容他人憨睡,对于想染指江山社稷的人,陛下是不会姑息的。陈王和先帝争夺天下失败被诛杀之后,他的余党潜伏民间甚至朝堂,先后三次行刺陛下,陛下对其一党极为痛恨。陛下宠爱周王,爱屋及乌,也会对你格外宽容,即便你是陈王的外孙女,因为你自己毫不知情,他并不会降罪于你。可是,这不等于他心中全无芥蒂,明白么?你的身份会成为一层阻碍,阻碍你和陛下、皇后成为亲亲热热的一家人,说不定将来哪一天再发生变故和意外,陛下第一个怀疑的就是你。到时不只你倒霉,喻家、乔家,更是成了乱臣贼子。”
“舅舅,您太明白我了。”玲珑热泪盈眶。
自打知道自己的身世之后,玲珑大为后悔,后悔自己不该违背父亲的意愿和王小三接近,把自己和喻家、乔家置于危险的境地,可是这世上也没有卖后悔药的对不对?后悔也没用,还是尽快想办法补救,让自己的亲人脱离危险。
陈王余党在被朝廷多年围剿、打压之下,现在已经没什么势力了。那个宝藏,可以算做是他们最后的资源。如果把这个资源交出去,能换来喻家、乔家两家人的平安,玲珑当然是情愿的。
人在面临危险的时候,想的也不过是如何保全自己、保全亲人罢了。
楚国公微微笑起来,“傻孩子,舅舅明白你,你却不明白三郎对你的好,还在跟他拗气呢。”
——敢情您拉拉杂杂说这么说,是替王小三讲情来了。玲珑到了这会儿,才明白楚国公的用意。
玲珑气咻咻的,“舅舅,您别说了,我真的不能原谅他!”
楚国公也不强求,“三郎从小到大都傲得很,没吃过亏,现在算是栽到你手里了,也是他命该如此。”又忍笑道:“倒不是舅舅爱多管闲事,只是不想再半夜被他摇醒,听他询问该如何挽回妻子。”
玲珑脸发烫,顿足,一溜烟儿跑了。
玲珑很尊敬楚国公,见了面就甜甜的叫“舅舅”,可是对周王始终不理不睬的。
周王也算本事大,在这深山之中,他竟然弄来了几枝红艳艳的、不知名的鲜花,献宝似的捧到玲珑面前。
深山寂寞,玲珑看了看那几枝鲜艳欲滴的花朵,大为心动。
抬头,正好遇上周王期待的眼神。
“花我要,可是,我还是不理你。”玲珑板起脸。
“好。”周王没有丝毫犹豫。
玲珑伸手接过花束,周王小心翼翼的递给她,“我知道你讨厌我,所以,你看,我都不敢碰你的手。”
“装模作样!”玲珑白了他一眼,捧着鲜花,扬长而去。
过了两天,周王命人现烤一只小羊,连同几样碧绿的蔬菜,送到玲珑面前。
山里吃的不好,玲珑看到香喷喷的饭菜,两眼放光。
“舅舅这么辛苦,请舅舅吃。”玲珑命唐小鸣把饭菜分做两份,一份送去给楚国公。
楚国公遣人来道谢,“味道太好了,感激不尽。”
玲珑大快朵颐。
美餐之后,她心满意足的出去散步。
这回遇到周王,玲珑没有马上赶他走。
唉,吃人的嘴软啊。
周王脸色微红,声音小的几乎听不见,“小铃铛,我现在就盼着你小日子赶快来……”
玲珑不禁诧异,“王小三,你以前最讨厌的就是那几天了呀。”
你抱怨过不止一次,只能搂着抱着,什么也不能做,好难受。
周王不好意思的伸出脚尖在地上划圈圈,“可是,到了那几天,你就肯和我一起睡了,让我替你暖着……”
“王小三你又装纯情。”玲珑又是好气,又是好笑,又觉得心里暖暖的,软软的。
一件又一件温馨往事映入玲珑脑海:
虽然他很可恶,很傲娇,可是他真的帮了我很多回,救了我很多回;
情窦初开的他一脸羞涩,他说,“小铃铛,我只是想让你见见我的父母。”
小桥流水,斜阳垂柳,他眉眼间有无限深情,“你把我锁住了,我定会平安回来的。”
别后初见,他犹豫着不敢揭开我脸上的面具,“小铃铛,我犹豫是因为——唯恐不是你。”
我爹为了躲他煞费苦心,他为了得到我爹的同意,也是经历了千辛万苦。唉,造化弄人啊。
玲珑目光温柔了。
周王心中喜悦,慢慢走近玲珑,温柔的表明心迹,“不管你是谁的外孙女,只要你对我是真心的,我便心满意足,无怨无悔。”他轻轻揽住玲珑纤细的腰肢,温柔的保证:“小铃铛,我会对你好的,一辈子对你好。”
玲珑哼了一声,“一辈子对我好,我可不敢有这样的奢望。你呀,前一天晚上替我暖着,第二天说不定就把我挪到陋室之中了!王小三,我信你才怪!”
玲珑气咻咻的,甩下周王径自走了。
周王靠在一株古树上,无奈的抱起双臂。
自己酿下的苦酒,这时候尝到滋味了啊。
京城有信使过来。
喻敞还是于原定日期迎娶了何之华进门,太子和秦王亲自到喻家道贺,婚事办得很隆重,喻家诸人尽皆安好。
皇帝不大好。一开始还算了,日子久了,他渐渐觉得“小三子是被我打跑的”,生出懊悔之意。他给周王写了封亲笔信,别的没提,只说“你母后甚是想念你,早日回来。”
周王郁闷的看了半天。
赦免令呢?您只说让我回去,是不是赦免小铃铛,却不给句准话。
周王赌气回信,“我们找宝藏呢,找不到宝藏哪敢回去?只怕项上人头不保!”写完后看了看,想了想,觉得自己未免太过不孝,把信撕了,重新写道:“找到宝藏便回。”
楚国公和玲珑也各有家信寄回京城。
一行人研究地图,察看地形,从早忙到晚。时间不知不觉就过去了。
周王每晚都会到玲珑帐中报到,但是都被赶出来了。
他倒是不气馁,头天被赶走,第二天还是不死心,一定要去碰碰运气。
这天晚上他又过去的时候,玲珑苦着张小脸倒在榻上,脸色发白,眉宇间含着哀愁。她有些少气无力的,看到周王,也没像往常一样往外撵他。
“肚子疼?”周王在榻沿坐下,柔声询问。
玲珑可怜巴巴的点点头。
“山里冷,我留下,替你暖着,好不好?”周王趁机要求。
玲珑没有拒绝。
不过,她还是忍着疼痛声明,“王小三,过了这几天我还是会赶你走的。”
“嗯,过了这几天不用你赶,我自己走。”周王柔声说着话,上榻把她抱在怀里。
玲珑手脚冰凉,他身上却是热呼呼的,和他相依相偎,玲珑觉得舒服多了。
“王小三还是有用的呀。”玲珑闭上眼睛,小声嘟囔道。
周王趁机表白,“小铃铛,我有用的地方多着呢,譬如说……”
玲珑带着倦意挡住他,“别的都不用,只要这一样就行了。”说着话,往他怀里拱了拱,惬意的叹气,“真暖和呀。”闭上眼睛,睡着了。
“没良心的小铃铛。”周王亲吻着她的发丝,心中幽怨。
玲珑本来难受得睡不着,周王来了之后却好多了,甜甜的睡了一觉。
醒来的时候,已是天光放亮。
玲珑神清气爽,撵周王走,“王小三,你可以撤退了。”周王赖着不肯走,“乖,别闹,再睡会儿。”玲珑嗤之以鼻,“可是我睡醒了呀,我管你呢!”周王低声诅咒,“小没良心的!”闭着眼睛摸索起他的衣裳,摸到了,闭着眼睛套在身上。
“装的真像。”玲珑饶有兴致的看着他。
周王穿好衣服,嘟囔道:“好困。”翻身重又睡下,没多大会儿,响起均匀的鼾声。
玲珑过去打他,“王小三,起来啦!不许再睡!”
周王转身紧紧抱住她,眸光幽深,哪有半分困倦之态?“小铃铛,咱们和好吧,好不好?以后我天天抱着你睡,每天都不分开。”他声音温柔深情,让人情不自禁的想沉溺其中。
玲珑轻声道:“每一天么?王小三,难道以后不会再遇上什么事,你又对我生出猜忌之心,暗中查我、试探我、拿我当诱饵?难道你以后不会头天和我亲密无间,第二天便翻脸无情?”
周王温柔看着她,“小铃铛,你替我想想,我从十四岁起已经对陈王余党深恶痛绝,亲自追击到了顺天府,也因此才遇到了你,我有多恨陈王一党,你不知道么?行刺我父皇,意图颠覆,我身为皇子、亲王,和陈王一党只能是势不两立了!可是小铃铛,我对你是真心的,即便是在我怀疑你的时候,即便是在我暗中查你的时候,我也是真心喜爱你的。我有多喜爱你,我当时便有多心痛,你明白么?”
“真心喜爱我?王小三,我真是深感荣幸。你是因为真心喜爱我,所以会亲自扮刺客来杀我的么?”玲珑酸溜溜的说道。
想起那场刺杀,想起面具取下,露出周王那张脸,玲珑胃中一阵抽搐。
周王目光深沉,慢慢说道:“我可以远远的躲在一边,让近卫来做这件事,可是刀枪无眼,万一近卫一个不小心,伤到你可怎么办?小铃铛,我宁可你恨我,宁可你恨我入骨,也要亲自动手。有我在,能保证你毫发无伤。”
“毫发无伤。”玲珑低语,“不是只有身体上的伤害才叫伤害,心如果受了伤,会更痛的。王小三,你不懂。”她转过了身,不愿意再看周王。
周王目光暗淡下来,“你始终介怀这件事。可是,小铃铛,我也是没办法……”
“不,你有!”玲珑面冲着墙壁,声音冷静,“别的事暂且不理论,只说咱们逃离皇宫的那一天,难道你不能好好的问我父亲,一定要让他在经历过搜捕、经历过我娘亲被扣留宫中之后,还要面对我的狼狈不堪么?王小三,那时我父亲有多心痛,我现在就有多恨你。”
周王窘的俊脸通红,好半天说不出话来。
良久,他小心翼翼的问道:“小铃铛,我跟你陪不是,好不好?”
玲珑黯然,“如果你伤害的是我,我会生气,可是我会原谅你的。王小三,我是喜欢你的呀,难道你不知道?可是你不光拿我当诱饵,还把我娘也牵连进去,害她受惊吓;你还让我爹看到我最狼狈不堪的模样,害的他心都快碎了!王小三,你怎么样对我都可以,但是你视我爹娘为无物,我不能忍受。”说到后来,脸上有了坚毅之色。
周王听到玲珑说“王小三,我是喜欢你的呀”,心中酥酥麻麻,俊脸上泛起迷离的笑意,玲珑绝诀起来,他却慌了,柔声下气陪不是,“是我不好,我想的不周到,小铃铛,你打我骂我出出气好不好?”捉住玲珑的小手,“你打我,狠狠打我,好不好?”又殷勤道:“等咱们回去之后,我向岳父岳母负荆请罪,任由二老发落。”
玲珑白了他一眼,“向我爹赔罪还算了,跟我娘亲你能怎么说?她可是什么内情也不知道!”
周王揣摩玲珑的话意,觉得玲珑有些回心转意了,喜的直笑,“那,我只向岳父赔罪好了,可是,心里会对岳母有歉意的!”
玲珑不怀好意的盯着他,“可是,我心里有很多很多怨气,都没撒完呢。”
“慢慢撒,慢慢撒。”周王浅笑,“小铃铛,你慢慢撒气好了,喜欢我就把我叫过来陪你,不喜欢我就把我一脚踹开,好不好?”
“就这么说定了!”玲珑伸脚踹他,“现在,王小三,我不要你了!”
周王并不挣扎,真的下了榻,站起身往外走。
走了几步,周王回过身,一脸羞涩,“那个,小铃铛,我怕你闷着,写了几个小笑话想逗你开心,也不知道写的好不好……”
玲珑不屑,“小笑话有什么好看的,我想看章回小说。”
周王慨然答应,“好,那便是章回小说。小铃铛,我写好了便带过来,给你解闷。”
周王出了营帐,迎着晨曦,微笑起来。
得赶紧让人写章回小说去,还有,这几天不能拿给她看,一定要过些日子,到时候如果她赶我走,我便拿这个当做借口,来接近她、讨好她……
临近年关,楚国公的儿子常谦、常谨到了山里,陪楚国公一起过年。
和他们一起过来的,还有常讷。
他们一行人到来的时候楚国公和周王在外察看地形,玲珑在营帐中留守。看到他们过来,玲珑很过意不去,“唉,舅舅不能和家人团聚,舅母和表哥表嫂们定是想念他的。这都是因为我。”
常谦、常谨惦记父亲,问明白楚国公去了哪里,由兵士引领着,找楚国公去了。
常讷没有跟着去。
“哎,我给你带来了两个盗墓贼。”常讷带了两个中年人,跟玲珑显摆,“这两个人看着不起眼,可是盗起墓来,却是有一套的。”
玲珑瞅了瞅那两个中年人,有些好奇,“你怎么会认识盗墓贼的?”
常讷忽然红了脸,发起脾气,“认识盗墓贼怎么了?孟尝君当年是怎么脱的身?鸡鸣狗盗之徒,都是有用的!”
玲珑不由的好笑,“西山书院没白上啊,常讷,我听说你不学无术的,现在连孟尝君也知道了呢。”
常讷脸更红了。
“不识好歹!到处找盗墓贼还不是为了你!”他忿忿道。
玲珑抿嘴笑,“常讷,你其实蛮热心的,以后谁再说你是坏人,我会替你辩解的。”
“什么坏人好人,不相干的人怎么说我,我会在乎么?”常讷翁声翁气的说道。
常讷犹豫了下,道:“能找着宝藏当然最好,如果真找不着,你就逃跑吧。”
玲珑失笑,“我哪里跑得了?我父母、祖父母,我哥哥,我叔叔、舅舅、姨母,我的族人,这么多亲人都在京城,我是不可能不顾他们,自己一个人逃生的。常讷,你也是有亲人的,设身处地想一想,便知道我绝不可能那么做。”
常讷不服气的哼了声,“拖泥带水的,好不讨厌。”
玲珑道:“这怎能叫拖泥带水,常讷,若你摊上了事,肯不肯自己一个人逃命,把你祖父抛在一边不理,任由你父母替你受过?”常讷不耐烦,“你小时候就啰啰嗦嗦爱说教,现在长大了,还是一个样!”玲珑不屑,“我肯啰嗦说教那是看得起你,换个人,你看我会不会理他?”常讷面红耳赤,“我带两个盗墓贼出去瞧瞧。”逃跑似的走了。
他才出营帐不久,便遇上楚国公、周王一行人,没来得及让两个盗墓贼大显神威,就回来了。
常谨笑道:“本来是我和大哥两个人要来,一则陪伴父亲,二则帮着做事,没想到阿讷弄到了两个这样的人,便一起带了过来。周王殿下,有了这两个人,寻找宝藏的事,定会事半功倍。”
这明明是件好事,周王却是脸色不善。
常谨摸不着头脑。
楚国公忍笑,等回到营帐之中,方告诉自己的两个儿子,“周王并不想很快寻到宝藏回京。玲珑和他闹别扭,他还没哄好。小谦,小谨,估计过两天周王也会跟你俩取经……”把周王半夜推醒自己的事说了,“……你俩若有什么好法子,也别藏着掖着了,快教教他。”
常谦和常谨异口同声,“没有!这个我们教不了他!”
不光这样,哥儿俩还当即决定,“晚上不能跟他一起睡,省得半夜被他吵醒。”楚国公笑着训斥,“这是做表哥应该有的胸襟么?周王可是你们的表弟啊。”常谦和常谨吹牛,“好的可以教,这不好的我们实在教不了。爹,我们虽然不能治国平天下,修身齐家还是做得到的,这和妻子闹翻之后再厚着脸皮哄她的事可做不出来,问我们也是白问。”楚国公不由一笑,“牛皮吹的震天响啊。”知道儿子、儿媳妇向来是和睦的,心中也自得意。
常谦和常谨号称要服侍父亲饮食起居,和他住了同一营帐。
周王自然不好意思过来挤了。
玲珑不理会他的日子里,周王成了无家可归的人。没办法,他只好自己独自住一处营帐。
“明明有王妃,明明王妃就在不远处,却只能做个孤家寡人。”周王心中不是不怨念的。
好在京城很快传过来了由几名清客精心编写的话本,周王看过,抄写了,拿去讲给玲珑听。
这话本写的情节曲折离奇,玲珑听的津津有味。
周王讲的晚了,趁机要求留宿。玲珑很大方的同意了,不过,在两人中间放了一把长剑,不许逾界。
娇花软玉般的妻子就在眼前,却只能看不能碰,这份煎熬,也是难耐。
周王宁愿这么煎熬着,也不愿回到自己的营帐独寝。
能看到她,总是好的。
这样的日子没过几天,常讷带来的盗墓贼就发现了藏宝之处!
周王恨的牙痒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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