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哎我跟你说啊,上次我姐从欧洲旅游带回来的那支香水真好闻,不是也给你用过吗?只有在南京街上才有实体店,我得去买一瓶,现在代购骗人的实在太多了!你待会陪我去那家店啊!我给你也买一支!”
宋萱一边对着镜子照着自己的头发,继续絮絮叨叨地说着。
没听见云真回答,扭头见她正呆呆地盯着自己的包看,随即转身朝云真走了过来,“你看什么呢?怎么早上起来到现在都怪怪的?”
“没什么……”云真朝她勉强挤出一个笑,将东西都放进了包里。
一切都毋庸置疑,手机上的时间,显示的是2015年,她背着包,没有将头发扎起来,走到酒店房间玄关处时,看到镜子里的自己,又是一阵恍惚。
她的头发,很久很久都没放下过了。
走到楼下,直接拦了一部的士,宋萱的目的很明确,直奔南京路。
云真望着路边走走停停的车辆,一栋栋钢筋水泥砌成的高楼,始终不曾说话。
她还记得,临安城外到了下大雨的时候,泥土路上一片泥泞,她还记得,第一次上马颠簸时,心里闪过一瞬间的呕吐感,她还记得,那水上行宫上妖娆的舞姿。
转瞬间,一切都变了。
“至少这里还没我们那堵车堵得那么厉害……”宋萱的一张小嘴,一刻都没停过。
一路好不容易抵达南京路,宋萱显得有些兴奋,拉着她一路小跑,按照地图上显示的位置,找那家香水店。
云真跟着她过马路时,忽然看到对面广场上,有一个老婆婆正在推着一辆三轮车,车上放着个玻璃罩子,里面放慢了白生生的东西。
不知不觉,她便松开了宋萱的手,朝那老婆婆的推车走去。
宋萱一时没有在意,往前走了几步,才发现云真没有跟着自己,而是朝对面广场走去了。
“真真?”她停住脚步,诧异地叫了云真一声,“你去干什么?”
云真恍若未闻,不急不缓地朝那老婆婆靠近。
老婆婆见云真是朝自己的推车走过来,随即慈眉善目地招呼道,“小姑娘,今天是七夕,买个糯米面娃娃带着吧,能吃的,也能放在家里当摆设品,几年都不会坏,我是戴着手套做的,不脏,十块钱一个。”
这一瞬间,云真望着玻璃窗里的一只白面娃娃,忽然泪如雨下。
拐角处,一辆轿车快速地朝她这个方向驶来,拼命地按着喇叭,示意路人为他让道。
云真却忽然发了疯一样,拼命地朝那老婆婆的推车跑去。
“真真!!!”宋萱亲眼看着云真的身体被汽车撞出好长一段距离,落在了地上,是头落地的,一瞬间,血流满地。
·
陆繁也数不清,他是第几次推着云真在太阳底下,替她按摩身上的经络。
云真眼睛虽然是睁着的,可不会说话,也不会动,像是木头人一般,给她喂吃的,大部分都会洒出来。
可她还活着。
梅翁早就下山去了,依旧只有他,还有那个聋哑妇人,在山上陪着云真。
所有人,都觉得云真不会清醒过来了。包括凤云如。
他说,凤云如,这是你造的孽,你活活逼疯了自己的女儿。
说这话的第二天,凤云如又披上战袍,挂帅出征了,楚衡因为一次决策失误,被连贬三级,甚至于,没有资格再做与北梁征战的主将。
陆繁以为,每天跟云真说一说楚玉的事,她便能醒过来,可她不能动了,躺在床上乖乖的,养好了自己的背,陆繁以为,她若是能醒来,一定能像正常人一样行走。
可云真,一直都这样痴痴傻傻的,不愿醒来。
“云真啊,当初你娘做了错误的决定,不管我的劝阻,与你爹结合,生下了你与宝音,因为宝音的下落不明,她恨你爹,足足恨了十八年。如今,你醒不过来,她便开始恨自己了。”
“她虽没说出来,可我知道,她一定是后悔了。你能睁开眼睛,再跟我说说话吗?我照顾你一个人,一年多了,也不曾再接受过任何病人,你不会说话,那妇人,也不会说话,我快要憋疯了。”
“我偷偷与你说,千万不要告诉旁人,我前几天,和梅翁通信时,得知梅翁已经向楚玉透露了你的行踪,或许,他若是能抽得开身,在这几日就能来找你了。”
“蜀国没有因为楚玉,而与北梁联合,我猜,或许是杜非玄觉得愧对于你,才迟迟不表明态度,你醒来吧,醒来之后,梅翁心里也能好受些。”
他正絮絮叨叨地说着的时候,忽然发觉自己的脚边,多了条影子。
他扭头一看,是个风尘仆仆的年轻人,一身白袍,因为长时间的赶路,几乎变成了灰色。
楚玉爱穿白色,长相极为俊美。
身后的年轻人,虽然看着脸色是气血两虚之相,能看出他重疾在身,却还是掩不住他眉目间的惊艳之色。
肯定是楚玉了,不会有错。
他愣愣地看了楚玉一会儿,随即起身,坐到一旁的石凳上,给他让出了位置。
正如他所想的那样,楚玉来接云真了。
他不知道楚玉是怎么上山来的,可看他破损的衣袍,便知他上来的路,一定不容易。
他望着楚玉拖着步子走到云真面前,半跪了下去,将侧脸,埋在了云真膝上,一行沾着尘土的浑浊的泪,融进了云真雪白干净刚换上的衣服上。
此刻,即便是楚玉什么都没说,陆繁的眼眶,也禁不住一阵发酸。
“我替你去倒一盏茶。”他轻声说着,起身走到小厨房里,用小炉上了一壶冷水,等着它慢慢沸腾。
等到他捧着茶出来的时候,发现楚玉已将肩上包袱里的一件衣裳,扯成了长条,连成两段,系在云真身上,另一端,打算系在自己身上。
这样上下山的时候难行,就不会让云真从他背上摔下去了。
“楚大人。”陆繁诧异地盯着他看了一会儿,终究忍不住上前劝阻道,“再等等,等梅翁替你们想个万全之策,你这样带她走,若是路上被侍卫追上,可如何是好?”
楚玉的喉头,上下滚动了一下,沉默地扭头望向陆繁。
“我不是想阻拦你带她走……”陆繁被那眼神看得一愣,说着,没说了下去。
他将手中的一杯茶,递到楚玉手边,“好歹,喝两杯茶再走吧?”
楚玉当真是渴了,身上水壶也早就空了,接过去,一口气喝了一杯,声音沙哑回道,“即便她的结果是死,我也绝不会让她孤零零的一个人。”
陆繁知道自己劝不住了,又给楚玉递了一杯茶,楚玉接过茶杯的瞬间,他抬起右手食指中指二指,在楚玉的手腕处停留了一会儿。
半晌,诧异地抬头望向他,“楚大人,你身上的内伤,已经伤及肺腑!”
他伤得这么严重,是怎么过来的?
楚玉听闻他这么说,脸色却丝毫未变,只是低声回道,“我知道。”
言外之意,哪怕是死,也要跟云真死在一起。
“郡主身上的伤,这一年多来,已经好了很多,她的心肺,也一日比一日强健,若是醒来,肯定活蹦乱跳的了,可楚大人若是等不到她醒来那一天,你让她,又该怎么办?”
“心病,是药治不好的,真儿一日不醒来,我的病,只会越来越严重。”楚玉深吸了口气,回道。
说罢,在云真面前蹲了下去,轻轻拉住云真一双手,在自己手心里放着,“真儿,我接你走,这辈子都不分开了……”
他抬头望着云真的眼睛,他希望她能听到,他希望她听到这句话,能对他笑一笑,可云真脸上的神情,仍旧是木讷的,像是看着他,又像是没看见他。
他盯着她看了许久,还是默默叹了口气,背过身去,将云真的手搭在自己肩上,将连接两人的衣带捆紧了,一段捆在自己腰上,另一段,捆在自己的胸口腋下,随即背着她站了起来。
陆繁在旁默默看着,待到楚玉起身的时候,忽然想起了什么,急匆匆转身从药房里找出一瓶药丸和一包切好的人参片,又取了套云真的衣服和几个米饼包好,交到楚玉手上。
“这瓶药,你每隔几日记得吃一颗,这人参片,是我每日都会熬一杯茶给郡主灌下的,路上几日熬不了茶,你便取一片在她舌头底下压着。”
“还有,她若真能醒来,却还是无法自己站起来,你便每隔一两个月,给她取一只新鲜虎胆,一定要是十二个时辰以内摘下的新鲜虎胆,沾着血的。”
楚玉接过人参片和药丸,塞进自己怀里,背过手拖住云真,忽然俯身慢慢朝陆繁跪了下去,“陆太医与梅翁大恩大德,若是能有机会,楚某一定会报答。”
“快快起身,我没能治好她,心中甚是愧疚,我与梅翁两人,都是欠了她的,说不上是什么恩德,只盼她回到你身边之后,能清醒过来。”
陆繁随即伸手去扶他,楚玉起身的时候,陆繁目光不免又落在了云真身上,“她可以听得懂简单的话,你叫她张嘴或是什么,她会照做,只是像失了魂一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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